第二十四章 人事常相參(二合一)-《覆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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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長糊弄別人倒也罷了,如何還要糊弄我?”沮宗依舊在堂中負(fù)手言道。“你才智勝我十倍,但志向也勝我十倍,如今天下惶惶,愈見崩塌之召,偏偏天子無道無行,你分明是在做兩手準(zhǔn)備……一曰若漢室可期,則靜心養(yǎng)望,以待洛陽局勢;二曰,若漢室不可為,則以冀州王霸之基業(yè),想在此處靜候一明主,以全家族!然則,恕我數(shù)十年來囂張一次,若田元皓所言甚是,我家君候所圖者大,則明日弟往幽州去,保全家族者,未必是兄!”
言罷,沮宗甩手而走……原來,其人心中一口惡氣,骨子里居然是沖著自家兄長而來的。
沮授面上青紅不定,田豐捋須不語,而杜畿和京澤則又一次面面相覷起來……然后二人齊齊起身,去追沮宗去了。
這時堂上二人方才明白,這故鉅鹿太守的外甥和前漢中郡丞居然是一路從關(guān)西去投公孫珣的!也不嫌路遠(yuǎn)!
而第二日,沮公祧也不多言,甚至連仆從都不帶一個,只是將昔日分別時公孫珣所贈圖書萬卷裝入京澤車隊里,然后便尋了一匹馬,負(fù)了一把如今剛剛在河北流行的油紙傘……乃是安利號新產(chǎn)品是也……便黑著臉徑直與京澤、杜畿二人并肩走了。
沮授騎馬相送了十余里,一路上失魂落魄,卻偏偏一言不發(fā),既不相留,也不勉勵,半日方才轉(zhuǎn)回廣平家中。
卻說另一邊,京澤等人繼續(xù)北行,沿途所見,卻發(fā)現(xiàn)雖然盜匪與去年相比少了很多,但流民卻依然不少……原來,雖然河北漸漸治安平復(fù),可西涼正在平叛,十萬大軍所需徭役無數(shù),而官府中有良心之人早在去年便或是辭官或是殉死或是為盜去了,故此逼迫尤甚。
不過,另一邊,經(jīng)過黃巾之亂、大疫、盜匪、糧荒之后,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是,這些地方上較小的豪右、較清貧的世族們也基本上撐不住了。
經(jīng)濟(jì)基礎(chǔ)薄弱的世族們紛紛從受傷害最深的安平、鉅鹿兩郡往周邊遷移,如之前田豐出現(xiàn)在沮授家中,便是要往魏郡謀個差事吃飯的意思。實際上,如京澤、杜畿這一行人,其實也是干著變形的同一種事情而已。
至于豪族,卻是兩極分化,大豪強(qiáng)家中愈發(fā)肆無忌憚,而小點的豪右之家卻再也維持不住自己在鄉(xiāng)間的強(qiáng)勢了,有的不得已投奔官府,以一個亭長之類的身份維持局面,有的徹底破產(chǎn)為人分食,還有的被大豪強(qiáng)家中吞并……不過有意思的是,冀州的官府因為能從小豪族身上獲取養(yǎng)分的緣故,居然漸漸有了幾分生氣。
實際上,外面對冀州刺史王芬,已經(jīng)漸漸有了能吏的評價。
“什么能吏,不過是風(fēng)口上的一頭豬而已。”在涿郡迎上這三人的婁圭不由在馬上捻須失笑。“咱們君侯在幽州之所為,方是真正的安民之舉……”
“早就聽說咱們君侯在廣陽做的好大事了。”沮宗也是忍不住調(diào)笑。“心中居然迫不及待。”
“不用迫不及待。”婁圭愈發(fā)失笑。“君侯如今正在涿郡良鄉(xiāng)……”
“有什么事情嗎?”杜畿忍不住輕聲詢問。“為何要到此處?”
“沒有什么特別的事情。”婁圭昂然自若。“去年的時候,咱們屯田之地,還只在薊縣以北,昌平、軍都兩縣之處,而今年春耕,北到漁陽郡漁陽像(密云、古北口)、南至涿郡良鄉(xiāng)(就是良鄉(xiāng)),都已經(jīng)有我們的屯田之所了,此處君侯正在良鄉(xiāng)處視察春耕。”
三人齊齊變色。
“不是你們想的那種。”婁圭再度失笑搖頭。“流民太多,地方難尋,便只能見縫插針,東一塊、西一塊,好在各地官府還都愿意給些面子協(xié)助……”
三人這才恍然。
就這樣,眾人一路北上,來到良鄉(xiāng)處,車隊載著婦孺往昌平去,而這三人卻隨著婁圭一起往田中去見公孫珣。
“好了,田豫。”遠(yuǎn)遠(yuǎn)的,四人中的三人便聽出了公孫珣的笑聲。“你這小子才剛剛束發(fā),正該去昌平讀書才對。整日拎著一把劍,騎著一頭小白馬跟在我們身后,不停的與我們匯報官府訊息,莫以為便能濫竽充數(shù)……要是再這么蹉跎下去,便是你再聰明,也要泯然眾人的。你看你那鄰郡同族的田疇,比你還大三歲,之前比你還別扭,不是照樣聽我勸說往昌平讀書去了嗎?”
隨著這句話的落音,一個佩著長劍的健壯幽州少年便騎著白馬哭喪著臉迎面從陌上走了過來,交馬時還不忘與與嘲笑他的婁圭行禮。
而婁圭等人剛一越過這少年,迎面便見到公孫珣與一名文士站在田埂上翻看什么文書。杜畿不用多說,沮宗居然也不認(rèn)的此人,倒是京澤隱約想起此人來,便趕緊下馬口稱衛(wèi)將軍,兼棗先生……沒辦法,棗祗的姓太特殊了,天下獨(dú)一份!
公孫珣見到來人不由失笑,便趕緊放下文書上前從沮宗開始扶起對方:“公祧啊公祧,不意你我主客之間尚有緣分!”
“君侯何稱主客?”沮宗俯身再拜。“宗凈身出戶,無依無存,正要求君侯一份米糧果腹。”
這便是所謂認(rèn)主之語了。
而公孫珣混了十年,這種場面也不是初哥了,便當(dāng)即坦然受了對方一禮,然后才再度扶起對方,執(zhí)手而嘆。
第二個人,本該去看京澤。
孰料,正當(dāng)公孫珣上前時,這京澤卻忽然后退一步,居然不顧旁邊是水渠,直接一腳踩入泥中,硬是在狹窄的田埂讓出些許路來:
“君侯,請見此人,這位乃是我們關(guān)西俊才杜畿杜伯侯,其人有蕭何之能,乃是京某此番腆著臉來見君侯的晉身之階。”
公孫珣仰天大笑:“我就說你這人喚做有喜,不能次次相見總送壞事來……”
“衛(wèi)將軍,出大事了!”言未迄,之前剛剛離開的幽州少年田豫忽然疾速駛來,遠(yuǎn)遠(yuǎn)便在陌上揮舞著一份公文大呼小叫起來:“我剛在良鄉(xiāng)城外遇到我一為州吏的族兄,他讓我告訴你,涼州兵敗,十萬大軍除破虜將軍董卓部得以保全外,幾乎全軍潰退,如今車騎將軍已經(jīng)退到長安!涼州叛軍居然如你所說那般活下來了!”
杜畿聞言偷眼瞥了瞥公孫珣,而公孫珣卻瞥了瞥有些慌亂的京澤,一時立在田埂上負(fù)手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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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邕有女殊好,及笄不許,欲尋英雄與嫁。時居趙國邯鄲,趙相劉衡見其女,乃歸曰左右:‘此真吾兒婦也!’乃固請為子婦。蔡邕初不欲與,意走。時天下動亂,盜匪橫行,劉衡乃使人白曰:‘行途盜匪眾,且小心。’邕懼,乃許之。衡大喜,急招獨(dú)子自洛往邯鄲,行途黑山,為賊所殺。衡驚怖,乃辭官歸走。時人皆笑。”——《士林雜記》.燕.無名氏所錄
PS:今天沒事,熬夜寫的,晚上不要等,不知道啥時候起床,容我喘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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