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繼續?!? “自稱相國,擄掠河南,并發諸皇陵、丘墓以求財貨。” “也是實話,依舊如前?!? “殘虐降兵,并無故夷太傅、太仆全家。” “太傅……太仆確實冤枉,所以依舊如前?!惫珜O珣冷笑一聲,而隨著他這句話,便是皇甫嵩這些關西出身的公卿官吏,也都開始低頭向左移動,此時還能不動的不過是區區十六七人罷了。 “下令拷略三輔,擅殺無辜,并以長安儀制修萬歲塢。” “依舊如前。”公孫珣握住刀把,負手冷笑,因為這一次非但有數人直接被點名拖入南闕之下,便是那些一直左行不止的大部隊也已經來到了左面闕之下,然后被數百白馬義從給持械團團圍住。 這個時候呂布周遭反而成了公卿官員最多的地方了。 “還有什么嗎?”公孫珣立在臺階上繼續負手追問。 “其余皆兵罪,衛將軍為天下軍權所在,就不是我一個領尚書事的司徒可以插嘴的了?!蓖踉柿⒃诠珜O珣身前臺階之下,卻依舊昂然直立,似乎并未有半分示弱之意。 “原來如此。”公孫珣微微頷首,復又三面環視。“那這其中可還有其他曾與董卓相抗,卻能存活之人嗎?不管是試圖刺殺,還是曾有只言片語相對,只要有人能證明,便可以自往右闕下而立?!? 言至此處,又有數人走出,一個年長,乃是城門校尉朱儁;一個中年人,公孫珣卻并不認得;還有三名年輕人,乃是劉焉長子劉范、次子劉誕、幼子劉璋……這倒是讓人無話可說了。 而此時,依舊留在原地的,也就只有十來人了。 “你們這些人,若有在董卓入萬歲塢后方為官的人,也可以去右闕之下。”公孫珣看著身前僅剩的公卿官員,也是好意相對。 果然,又有兩人走出來,長呼一口氣往右闕下面站著去了。 “蓋元固呢?”公孫珣稍微頓挫,繼續環顧好奇詢問。“我聽說早在一開始董卓廢立之后,他就曾經寫信直斥董卓,說‘足下小丑,擅行此事,賀者在門,吊著在廬’,這是國家少有的氣節大臣,今日為何不見他呢?” 站在未央宮東闕左面闕前,卻勉強沒有立到闕下以至于被甲士圍住的皇甫嵩,微微拱手作答:“回稟衛將軍,董卓亂政以來,蓋元固因為自己無法阻止,屢屢氣結,以至于背癰發作,漸漸臥床不起……而數日前,聞得董卓伏誅,其人過于興奮之下,反而是去了?!? 公孫珣一時沉默,卻又旋即感慨:“其實,董卓的罪過不就擺在這里嗎?若其人無罪,那這些因為對抗他而死掉的人又算是什么?被他氣死的蓋元固,被他逼死的荀慈明,被他殺來立威的朝中公卿,被他劫掠驅趕死在路上的河南士民,還有隨我千里征伐沿途犧牲的袍澤……這些人難道是叛逆嗎?董卓之罪,罪莫大焉,所以其人雖死也要被我割下頭顱,傳首三輔!只是有一件事情我想問問諸位,為什么反抗董卓的這么少,助紂為虐的這么多呢?滿朝公卿,十之八九列于左闕之下,你們不覺得羞恥嗎?!董卓有罪,可有罪只有董卓嗎?” “衛將軍!” 左闕之下,一時驚慌騷亂,多有人下跪請罪求饒,而立在公孫珣身前的王允雖然面色鐵青,卻依舊昂首直立?!岸勘┡?,動輒殺人夷族,我等手無縛雞之力,只能俯首待時……” “待何時?”公孫珣忽然打斷對方,直視對方喝問?!按孔酝??!若天下無我,你們是不是等他篡漢自立時也要俯首待時?再說了,天下人論跡不論心,你們這些朝中公卿,數代皆受漢祿、為漢臣,卻坐視廢立事,坐視遷都事,坐視太后被鴆殺,坐視少帝被鴆殺……我沒有給你們機會嗎?但有一事起身相抗,但有只言片語反董事,皆可往右闕下而立,你們有嗎?!忠臣孝子死于賊手時,漢室權威盡喪時,我等辛苦作戰時,天下人只看到你們這些中樞公卿俯首帖耳,事董卓宛如事君!現在有人告訴我,說你們心存漢室,對董卓只是虛應,說出去,天下人會信嗎?我會信嗎?昭昭史冊會信嗎?” 此言既出,南闕之下,自皇甫嵩以下,終于承受不住,卻是全部俯身跪拜謝罪。 而聞得最后幾句,便是王允也一時情緒崩潰,情難自禁:“時事如此,我等辯無可辯,但將軍到底想要如何?” “司徒放心。”公孫珣的語氣忽然平淡下來?!拔抑皇窍氪煜氯藛栆粏栐谥袠兄髡闹T公,希望你們這些國家棟梁告訴我,這天下紛亂到如此地步,到底責任在誰?” 眾人大多無奈,只能繼續口稱有罪。 唯獨王允沉默不語。 公孫珣冷冷看著其人,倒是干脆直言:“王公侍奉董卓如君父,卻不愿答我一問嗎?” 上下矚目之下,王允實在無奈,也只能也艱難拱手而言:“天下紛亂至此,首在董卓,次在我等……” “這又是什么話?”公孫珣終于厲色呵斥。“天下紛亂,難道不是首在劉宏,次在董卓,最后便要算在你們這些公卿大臣頭上嗎?” 闕下眾臣見到王允服軟,本已釋然,但忽然見到公孫珣變色,又醒悟到劉宏是何人后,卻也是各自失色……或是黯然,或是沉默,或是憤然以對。 而毫無疑問,王允正是最憤怒的那個。 話說,王子師之所以為王子師,無論是在董卓亂政中主持朝政維持大局,還是在另一個時空中隱忍圖謀,又或是于此時昂然而出,都是有他的理由的…… 首先,漢室大臣凋零和清洗的太快,從何進那些人的身死族滅,到野心家紛紛跳反,再到漢室忠臣的紛紛身亡最后再去掉那些老的老弱的弱,大的大小的小,資歷也好、年齡也好、出身也罷,輪也輪到王子師來當這個漢室棟梁了。 其次,且不論此人資歷性格,王子師的政治態度向來都是極為明朗的,他是典型的漢代儒家士大夫,無論性格剛強與否,權力欲望熾烈與否,其人對漢室的忠誠卻是毋庸置疑的。 靈帝劉宏縱容張讓迫害他到哪個份上,他心中雖然有恨,卻始終沒有將矛頭對準所謂君父。而董卓強暴,擅行廢立,別人都以為他是被嚇到選擇屈從,可是在這未央宮前,公孫珣卻大概是除了王允本人外最清楚此人心思的一個人了,這個王子師就是一開始存了隱忍之心,就是要匡扶漢室的。 “焉能擅自指摘君父?”原本已經要俯首的王允果然再度昂首相對,而且更加激烈和憤然。 “我是第一次指摘嗎?”公孫珣負手袖刀,厲聲相對?!拔业挠懚睦锷蟻肀愀嬖V天下人,靈帝獨夫,禍亂天下……你王子師是今天才知道的嗎?!長安內外十萬將士,皆負此志,方能至此,你是今天才懂的嗎?!董卓能夠輕易禍亂國家,地方上能夠輕易形成割據之勢,就是因為天下人不直靈帝久矣,不直爾等宛洛公卿久矣,這個道理你到今日才明白嗎?!” 王允雙目赤紅,卻又悲憤無言。 “衛將軍苦戰一年,砥礪數千里,死傷累累,難道只是為了今日在這闕前說這一句話嗎?”未央宮東闕下,還是有人算是王允同志的,立在右面三出闕下的朱儁相隔甚遠,故只能遙遙大聲反問。“又或是自當日孟津歸鄉,便存了一股私心郁氣?” “朱公說錯了。”公孫珣當即揚刀應聲相對,聲震于闕。“其實何止是一年,何止是孟津前的一股郁氣?珣自束發讀書時起,凡十余年,東征西討,履任三郡,進退數次,出生入死,就是為了站在這天下正中間,帶著不可擋之勢,不可逆之威,對著中樞諸公問一句,禍亂天下的,難道不正是靈帝與諸位嗎?!” 朱儁當即色變。 “你們說董卓禍亂天下,這固然是實言,可他為什么能在一年內就將天下禍害成這樣?而且一年前天下就已經搖搖欲墜是假的嗎?” 熏風之中,未央宮東闕之下,持刀喝問的公孫珣的聲音越來越大。 “閹宦禍國二十載,是董卓放縱的嗎?!” “寒門良家子或苦讀詩書、或向死報國,卻難為一美職,是董卓排擠的嗎?!” “百姓流離失所,耕者無其田,織者無遮蔽,是董卓兼并的土地嗎?!” “天子無道,公卿腐敗,世族虛偽,豪強兼并,乃至于邊將跋扈,這些都是假的嗎?!” “把天下衰微的責任推給死人倒也罷了,可死人也要分三六九等,讓董卓一人承漢室衰敗之責,卻要將靈帝這種獨夫為尊者諱,你們就不怕將來你們死了,我讓你們中的一些人無端背上萬世罵名嗎?” 一番質問下來,公孫珣也是雙目通紅,卻是拔刀而出,回手指向身后西面未央宮:“洛陽在西,遷都路上河南士民沿途死傷枕籍,全都在西,便是被鴆殺的太后、少帝也在西,于君于民,于上于下……都與我跪下請罪!” 此言一出,原本就俯身跪拜請罪之人,紛紛轉向西面未央宮而跪;便是右闕之下的那寥寥幾人,包括寒門出身的朱儁,也都紛紛俯身叩首。 非只如此,跟著公孫珣人模狗樣走進來的韓遂、馬騰等人,以及三輔官員,不知是何人帶頭,也都紛紛下跪叩首。 公孫珣扶著手中斷刃,冷冷看著身前的王允,他已經下定決心,若此人不跪,那便不顧一切直接殺了……自己辛苦多年至此,若連一分念頭通達都做不到,何談其他? 而王允迎上公孫珣的眼神后,終于也是俯身下拜叩首。 公孫珣看都不看他,直接回過頭來迎上鐘繇,后者手持圣旨,面對朝著他的方向跪下來的無數公卿大臣,實在是不知道該怎么做。 當然,等公孫珣收回手中斷刃,走上前去單手接過圣旨后,鐘繇也趁機下跪。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