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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難奪三軍志-《覆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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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末風清,云高氣爽,將冷未冷之時,大雁正欲南飛。

    衛(wèi)將軍公孫珣引十萬眾來到邯鄲城下,卻全程并未進入這座自己分外熟悉的城市,只是駐扎于城南袁軍倉促離開后的大營之中。

    而三日內,其人也并未做什么多余的舉動,沒有去想什么奇謀秒策,也沒有忽然決定什么乾坤一擲,就連幾位軍師領著軍中諸多將領、幕僚、軍吏商議排兵布陣一事都未過多參與……雙方二十萬大軍猬集在兩座相距不過三十里的城市之間,能有什么奇謀秒策可施為?又有什么空間與時間去施為?

    某種意義上來說,如此規(guī)模的戰(zhàn)爭,越到臨戰(zhàn),越不值一提……而真到了最后的環(huán)節(jié),恰如扔出骰子一般,該怎么樣就怎么樣了。

    而此時,恰如雙方捏住骰子在手那段時期,反正是要扔出去的,何必非要捂一手汗呢?

    實際上,這幾日公孫珣只是四處巡視軍營,并與種種人士閑談交流一些瑣事罷了。

    諸如新入伍的幽州各郡新兵,公孫珣便問他們具體籍貫,談論家鄉(xiāng)風物;又如離開白馬義從,進入軍、師編制成為軍官的舊日義從,則詢問他們可曾成家,若一日戰(zhàn)事平息,將來有何打算;還如審配、董昭、關羽、張飛,以及潘璋、郭嘉,乃至于邯鄲本地的姻親秦氏,圍城期間一直在城中教書的魏松,這些許久未見或者初見的人物,他也都見縫插針專門召見,卻并不談及公事,反而只是閑聊家常,并贈送一些兵器、書籍、戰(zhàn)馬等私物罷了……

    而最后一日中午,也就是決戰(zhàn)前一日,當袁紹派出使者是儀拜訪贈送禮物之時,干脆是在陪隸營中尋到他的,彼時這位衛(wèi)將軍正在董昭帶來的那個因為戰(zhàn)敗被全軍貶斥為陪隸的陪隸營中,與那些昔日在鉅鹿郡南造過他反的宗賊們一起吃飯……午飯,戰(zhàn)前全軍共享的酒肉加餐。

    話說,是儀此行其實也只是例行公事,滿足一下袁本初的精神需求而已,并無他意,其人送上禮物,重申了一遍翌日交戰(zhàn)的約定后,就在這里吃了一碗羊肉餡餃子,然后便告辭歸去,并于晚間辛苦趕回了梁期城中。

    萬事順利。

    不過,等到他向袁紹和陳宮匯報完畢,返回自己居所,準備睡下之時,卻又有一位同僚匆匆到訪,逼得他不得不強挺著疲憊之意,起身應對……因為來人是郗慮。

    郗鴻豫乃是鄭玄門生,在崔琰離開袁紹身側出任平原相后,其人便成了鄭氏門生的領袖人物,再加上之前北海武安國也忽然就莫名其妙的死在了戰(zhàn)場上,所以陰差陽錯之下,此人居然出乎意料的變成了袁紹身側青州派的代表人物。

    當然了,青州是武力脅迫兼并下來的,在袁紹這里既不如兗州作為一開始的根基被格外看重,也不如河北諸郡因為直面前線而被格外優(yōu)容,再加上青州雖然有六郡國,卻因為最大的平原郡位于河北,被單獨看待,所以不免顯得弱勢……所謂青州派,在袁紹身側更像是兗州派的附庸罷了。

    但是,青州這些人有一個特色,那就是由于很多本土武將需要留守地方管理黃巾降卒的屯田事宜,并應對其實怎么剿都剿不干凈的泰山盜匪,所以在袁紹身邊聚集的武將偏少,主要是一些文臣幕僚,偏偏這些文臣幕僚又因為時代風氣多跟鄭玄能扯上關系,所以上下左右之間聯(lián)系頗為緊密,也算是有幾分立足之地。

    而這,也正是郗慮此番大著膽子來尋是儀的緣由了。

    “子羽既然親眼所見,那敢問衛(wèi)將軍是何等人物?”二人后堂坐下,郗慮開門見山。“明日勝負你又以為如何?”

    “勝負之事在下一個不懂兵的書生不敢多言。”是儀稍作思索,也是毫不遮掩。“不過,今日一見,確實覺得衛(wèi)將軍氣度非凡,是個成大事的人……”

    郗慮微微一怔,稍作品味對方話語,便復又匆匆詢問:“如何氣度非凡,子羽不妨細細說來。”

    “鴻豫兄請了。”是儀依舊沒有半分遮掩之意,而是開口說了一件小事。“今日在下到邯鄲城下時,正好遇到北地大軍殺豬宰羊,戰(zhàn)前加餐,而在下作為使者,卻是與衛(wèi)將軍一起在陪隸營中用的餐……”

    “這倒是稱得上是與子同食了。”郗慮微微皺眉。“但不瞞子羽,今日咱們午間也全軍加了肉餐,而且咱們袁車騎也是與身邊虎衛(wèi)共食的,只是沒有去什么陪隸營中而已……且我以為,陪隸又非是作戰(zhàn)主力,乃是罪犯,與他們共食,還不如與尋常戰(zhàn)卒共食能得人心呢!”

    “在下一開始也是這么想的。”是儀微微嘆氣。“但是后來席間發(fā)生的一件事情,卻讓在下恍然大悟……”

    “子羽請說。”

    “是這樣的,吃到一半,衛(wèi)將軍忽然被餃子中的異物給咯到了牙齒,口中一時流血不止,其人自然勃然大怒,便即刻在陪隸營中召來營中伙夫,當眾呵斥對方,說對方居然因為伙食是要給陪隸所食,便不用心來做,以至于戰(zhàn)前加餐還有砂石摻雜其中,當時便要將伙夫斬首示眾。”是儀感慨言道。“而那伙夫跪地請罪之余,也是指天發(fā)誓,做餃子需要剁餡,而砂石傷刀,所以其人無論如何都不至于糊涂到將砂石摻入餡料之中。衛(wèi)將軍聞言后親自檢事自己吐出的血污,這才發(fā)現(xiàn),只是一塊羊骨頭而已,并非砂石……于是,其人復又向伙夫道了歉,賞賜了他一些錢財,便又坐回去繼續(xù)用飯了。”

    郗慮有些茫然:“不瞞子羽,此事我隱約覺得有些可說道的地方,卻一時沒有理清頭緒,還請你明示。”

    “在下也是回來的路上才想明白的。”是儀正色答道。“衛(wèi)將軍之所以在陪隸營中用飯,乃是因為陪隸是軍中最低等之人,若是連他們的飯食、用度都能確保無礙,則全軍用度自然全都無礙,換言之,衛(wèi)將軍是以此來檢事全軍伙食用度,而非是為了邀買眼前的些許人心……鴻豫兄想想,十萬大軍,臨戰(zhàn)用一飯來邀買人心,又能邀買多少人?與其如此作態(tài),卻不如檢事一番平日間制定的制度,盡量讓全軍都少一分后顧之憂。”

    郗慮恍然大悟。

    “非只如此。”是儀繼續(xù)言道。“衛(wèi)將軍既然發(fā)現(xiàn)是自己弄錯了事情,便立即對一個伙夫道歉,據(jù)在下觀察,其人當時瞬間是真的感到慚愧,并非刻意作態(tài)。而一個伙夫他都能如此誠懇,何況是他人呢?經此一事,我也算是明白為何張益德這種人哪怕隔著千里也一定要回身助他了,也算明白為什么審正南、關云長被他棄置了這么多年還忠心耿耿了,更明白為何軍中曾為衛(wèi)將軍舊部的人沒有一個愿意對他惡言相向了……所以鴻豫兄,衛(wèi)將軍確實能得人,也能聚人,更能用人,我所言氣度非凡,絕非虛妄。”

    郗慮緩緩點頭,卻又不禁搖頭:“衛(wèi)將軍的氣度我已經知道了,而不瞞子羽,今日我至于此,并不只是為了打探這個事情,更是因為今日你不在這里,有件事情你還不知曉,所以專門過來說給你聽……”

    “鴻豫兄直言。”

    “今日中午咱們袁車騎去虎衛(wèi)中共食的時候,陳長史卻在中軍大帳中大會諸將,然后許子遠忽然出列,當眾喝罵我等所有人……”

    “他罵什么?”

    “罵那些武將俱是殘民的豪強,若以法度論,個個該夷族;又罵我們這些文士俱是靠著出身壟斷仕途的無能之輩,不知道摻了多少不通事物的腐儒,也不知藏了多少可笑小人……有人想反駁,他卻一腳踹翻上首主座,當眾拔出刀來質問我們,說天下崩壞至此,難道不是我們這些人做的嗎?怎么還有臉在這里裝模作樣?”

    “……”

    “子羽以為如何?”郗慮追問不及。

    “這不是在喝罵,這是在激勵士氣……這是其人扮演衛(wèi)將軍,仿照未央宮之言語,提醒我等,在衛(wèi)將軍眼中,我等俱為罪人,我等俱不能為衛(wèi)將軍所用,不許我們再三心二意罷了。”是儀不假思索,直接回復。

    “是啊!”郗慮一聲感嘆。“我和彭從事他們下午議論,都覺的是這個意思,而且事到如今,也確實如許子遠提醒的那般,立場已地,早就沒有余地可言了,如今只有奮力而為罷了。”

    “只是……”是儀忽然又面露疑惑,搖頭不止。“為何是許子遠來做這種事情?其人雖然傲慢無禮,但是個真小人,只是求利罷了,并無貪權求責之意,而今日這事,固然是提醒了所有人不要三心二意,卻也平白得罪了上下所有人!再加上之前其人提醒撤軍之時,居然在邯鄲城下將臺之上,當眾嘲諷袁車騎輕重不分,外剛內怯,多謀少斷……這是何必呢?以他的智力,難道不知道,若是將來一旦解局,無論勝敗,就憑他將上上下下都惡了遍的情形來看,所有人都要拿他當箭靶嗎?”

    “這就不知道了。”郗慮苦笑而言。“有人說他是因為自己追隨袁車騎最早,一開始就是天下公認的袁氏奔走之友、心腹之人,所以自矜過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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