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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就在這時，包默成突然道：“諸位不覺得奇怪么，司馬君實哪來的錢財？”

    馮京面色一動：“這確實古怪，司馬君實為人節(jié)儉，確不似有這等財力……”

    宋朝的科舉打破了世家壟斷，寒門子弟也有機會靠著科舉，改變社會階層，但這個寒門，其實還是有條件的。

    比如歐陽修，他再家貧，也有一位出身江南大戶，能教起讀書識字的母親；

    又比如范仲淹，他同樣家貧，但父親是武寧軍節(jié)度掌書記，只是因為其父在范仲淹出生第二年就病逝了，其母改嫁，嫁給了蘇州的另一位官員，所幸那位官員視范仲淹為己出，教授學(xué)問。

    同樣的道理，司馬光家境不算富裕，卻也是官宦子弟，之所以起名為光，是因為他出身時，其父恰好任光山縣令，后來輾轉(zhuǎn)河南、陜西、四川各地為官，始終把司馬光帶在身邊，增長見聞，豐富學(xué)識，才有了如今的大才子。

    可以看得出來，這些人在文教方面，都有著上一輩的培養(yǎng)，但經(jīng)濟條件確實不好，生活清貧，可稱寒門子弟，這點與隋唐時期的寒門，是與高門士族相對比，又有不同。

    馮京與司馬光的關(guān)系并不算親近，卻從平日里的細(xì)節(jié)上，看得出來對方確實是生活節(jié)儉之輩，如今這突然一反常態(tài)，揮金如土地買入珍珠飾品，且不說舍不舍得，錢從哪里來呢？

    “或許是貸錢。”

    三小只在這方面的見聞顯然不足，他們家中不允許大手大腳開銷，但若說故意苛責(zé)錢財也不至于，一時間有些怔神，倒是馮京立刻想到一個答案：“司馬君實得狄相公稱贊，揚名于仕林，儼然是榜上有名，若他出面貸之，是能得錢的！”

    公孫彬目光一動：“將此事稟明府衙，由官差出面，那些放貸的不敢隱瞞，這就是證據(jù)啊！”

    包默成看向馮京：“當(dāng)世兄，這能辦到么？”

    馮京笑道：“那當(dāng)然，別說尋常放貸的，即便是大相國寺，也不敢違抗朝廷律令，必定會乖乖交代！”

    曾經(jīng)的大相國寺，是真的敢在貸錢上與府衙違抗的，倒不是依靠佛門的信仰，而是因為許多京師權(quán)貴都在其中，委托佛門將錢放貸給百姓，這樣的情況下，總不能什么都查吧？

    如今國朝的稅收趨至穩(wěn)定化，藏富于民的一大好處，就是借貸自然地降下去，權(quán)貴也寧愿把手往外伸，與遼人做生意，與西域商人往來，不再局限于在一畝三分地里刨食，拼命地涸澤而漁，自然不會再力挺大相國寺。

    這座京師最大的貸主，現(xiàn)在乖得跟孫子似的。

    “我有一個疑問！”

    錢財?shù)膩碓茨軌蚪鉀Q，但一直默不作聲的狄知遠(yuǎn)卻開口問道：“倘若司馬君實寧愿借貸，也要為女子買飾物，那他付出這么大的代價，何苦一味地拒絕對方呢？”

    公孫彬和包默成皺眉思索，顯然男女情事的問題，超出他們年齡的范疇，最終齊齊看向馮京。

    馮京緩緩搖頭：“我想不出來！”

    換成是他，無論是正妻的名分，還是腹中孩子的認(rèn)可，在這個決定人生命運的重要時刻，肯定先一口應(yīng)下，何必鬧到兩敗俱傷的地步，實在難以理解……

    “且慢！”

    想到這里，馮京突然眉頭大動：“狄小郎君不是說過，殺害司馬君實的毒鏢，是異族所用么，莫非他的相好，是一位異族女子？”

    他的語氣興奮，覺得最后一個未解之謎儼然解開，一切都合乎情理起來。

    司馬光在守孝期間，一時按捺不住，與異族女子發(fā)生茍且之事，此后抽身入京，參加科舉，不料卻被有了身孕的異族女子找來京師，在嘗試了貸錢購買飾物，三番五次安撫未果后，于國子監(jiān)內(nèi)最后一次相見，依舊不愿娶其為妻，矛盾徹底爆發(fā)，慘遭異族女子殺害！

    當(dāng)理清楚了這些，馮京的臉色又變了。

    丑聞！絕對的丑聞！

    不僅僅是司馬光自己的，還關(guān)系到整個太學(xué)的名聲！

    太學(xué)開辦了十年不到，已經(jīng)全面凌駕于國子監(jiān)，成為國朝士子最向往的學(xué)府，倘若在這個萬眾矚目的科舉關(guān)頭，公認(rèn)的大才子因勾搭外族女子，最后始亂終棄而亡，那整個太學(xué)都會被指指點點，抬不起頭來。

    “這起案子，不可聲張啊！”

    馮京當(dāng)然不愿意平白無故的名聲受損，聲音壓低，對著三人道：“我等皆為太學(xué)同窗，當(dāng)以學(xué)府聲名為重！”

    公孫彬臉色立刻沉下：“伱這話是什么意思？要我們?yōu)榱俗约旱拿暎谘谡嫦嗝矗俊?

    包默成也搖頭：“萬不可如此！”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馮京大為尷尬，看向狄知遠(yuǎn)，卻見這位神色平和，微笑道：“當(dāng)世兄不必?fù)?dān)憂，呂大府對待異族向來謹(jǐn)慎，我們即便什么都不做，他若是將案情查到了這一步，也決計不會聲張的！”

    馮京暗暗松了口氣，又感到駭然。

    這小子才多大，就能考慮到這一步，以后還了得？

    然而狄知遠(yuǎn)考慮得更深，因為此前的線索得來的并不困難，他的神色反倒變得凝重，腦海中浮現(xiàn)出一個念頭：“若只是情殺，此案倒也簡單，很快將真相大白，只怕那位呂大府一聽到事關(guān)異族，又以遮掩為上，爹爹說過，查案最忌諱一位橫加干涉的主官！”

    想到這里，他臉上反倒露出笑容來：“諸位以為，那位異族女子，隨身攜帶著足以致命的毒鏢，毫無顧忌地在國子監(jiān)內(nèi)殺人，事后又鴻飛冥冥，走得無影無蹤，沒有一個目擊者，是不是絕非常人可比？”

    公孫彬從小習(xí)武，練的一手好槍法，聞言頗為興奮：“武功高手，身法高明？”

    包默成目光一動，馬上反應(yīng)過來：“兇手有人接應(yīng)？”

    “都有可能！”

    狄知遠(yuǎn)頷首：“不過若是獨來獨往的高手，府衙恐怕都要轉(zhuǎn)交機宜司拿人，我們能夠派上用場的，便是兇手有人接應(yīng)的可能！”

    “在京師接應(yīng)異族兇手，予以庇護……”

    公孫彬和包默成對視一眼，已是心領(lǐng)神會：“該去那個地方一探了！”

    馮京干笑一聲，覺得聰慧如自己，居然完全跟不上這幾位的思路，只能低聲道：“這天色已晚，三位不準(zhǔn)備回去了么，免不了家中擔(dān)心，還是明日再查吧！”

    “京師不夜禁，夜間照樣熱鬧，當(dāng)世兄放心，我們不會亂來的。”

    狄知遠(yuǎn)也不客氣，打開車門，對著馮京的書童吩咐道：“勞煩，去四方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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