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這天剛剛入夜,坐鎮太原西城的王忠嗣,面色凝重的回到府衙。 他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書房內,鋪開大紙。提筆想寫些什么,忽然又將筆放到一旁,忍不住長嘆一聲。 眉頭都要皺成了川字。 王忠嗣心中其實很明白,強大而繁榮的大唐,大概是要漸行漸遠了。 但距離天下太平還遙遙無期。大唐建國百年有余,積壓了太多的矛盾。亂世開啟,無數妖魔鬼怪就會出來興風作浪。 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首當其沖的是:基哥和太子李琩之間的權柄問題就沒搞定。 國家連名正言順號令四方的天子都沒立起來,天下太平談何容易啊! 王忠嗣想了想,提筆在紙上飛速的書寫,一氣呵成。 他猶豫再三,終于在最后加了幾個字: 王忠嗣絕筆。 他預感自己已經時日無多了。 基哥失敗的那一天,便是他殉葬的那一天。 很小的時候,王忠嗣便是被基哥養在宮中,跟皇子們一樣接受頂級教育。 他雖然不是皇子,卻也形同皇子。 基哥對他的恩情,一生一世還不完。若是事不可為,王忠嗣只能以死謝天下,成全忠孝之道。 確保皇位正常更替,是為臣子之忠; 不忘基哥養育之恩,是為義子之孝。 河東諸軍諸將,誰都可以替李琩賣命,唯獨他王忠嗣不可以。 將信裝好,封好火漆后,他找來王氏隨軍的一個家奴,將信交給對方。 “你走一趟汴州,將信送給秀娘。” 王忠嗣沉吟片刻,又從袖口里掏出一袋金葉子,塞到對方手上繼續說道:“某信中有交代,把信送到,你便不再是王氏的家奴了,帶著這些錢找個沒有戰亂的地方過平安日子吧。” “阿郎!您這是何意啊!” 這位家奴直接跪下驚呼道,雙手接過信,卻是不肯接那一袋金葉子。 “這些不是你該問的,去吧,莫要遲疑。” 王忠嗣不耐煩的擺了擺手。 家奴只好自去,至始至終沒有去碰那個錢袋子。 王忠嗣無奈將錢袋收了起來,雙手托著下巴,眼睛無神的看著油燈,心思卻飛到了很遠的地方。 如今軍中將校對基哥怨氣極大,想撈錢的沒看到錢,想從龍的沒找到龍。 自出發至今,幾乎一無所獲。這樣的軍隊能打勝仗么? 王忠嗣不敢細想下去,越想越是感覺遍體生寒。 正在這時,府衙外的大鼓被人猛敲,鼓聲極為急促,像是在耳邊敲響一樣,令人頭皮發麻! 出事了! 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王忠嗣面色微變,隨即從墻上拿起佩劍,然后端坐于書案前。 看起來很鎮定,沒有任何慌亂的舉動。 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很快,書房門被推開,滿頭大汗的白孝德帶著幾個親兵沖了進來,對王忠嗣高呼道:“大帥,河西赤水軍和大斗軍聯手兵變了!叛軍已經在城內接管各處城門,就要殺到府衙了!” 白孝德說話的聲音中帶著顫抖,其實他也不想死守,但這些軍隊嘩變,卻沒人來收買自己,就已經能說明一切了。這也是他來這里通知王忠嗣的最重要原因。 人生中可悲的事情,便是連被人收買的價值都沒有,想背叛都找不到門路。 其實出現這一幕,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來河東以前,王忠嗣直接節制的是安西、北庭的兵馬,再加上他的義子李光弼是河西節度使,因此兵力占優,在大軍之中有著絕對話語權。 但不幸的是,現在這些兵馬都被基哥調走了。 至于基哥為什么要調走這些軍隊,其實也很好理解,多少有點防著王忠嗣自立的意思。 赤水軍三萬人,大斗軍來河東的有五千人,其他各軍都是零零散散的一些部隊,比如隴右節度使麾下的軍隊。 河東道守軍還被派往別處駐守了。 現在河西二軍聯手兵變,太原城內就算有神仙也擋不住他們了。 因為按照太原城內輪值的排班表,軍隊序列雖然被打散,但守城和巡視的官兵無論在哪一天,都有這兩支軍隊的人,而且是成建制的。 此刻王忠嗣根本懶得動,他閉著眼睛就能知道是誰在興風作浪。 以涼州安氏為首,還有一眾河西本土派,他們不想跟著基哥的沉船沉下去,成為“叛軍”。 長安那邊只要派個說客來,許以高官厚祿,便能很輕松的收買他們。這些人要的其實也不多,他們只是想“上進”而已。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王忠嗣在心中默默的說了一句。 盔甲摩擦的聲音,很雜亂,也很響亮。 還有腳步聲,聽上去人很多。 腰間橫刀的刀鞘,在運動中撞擊著大腿附近的甲片,發出那種獨有的刺耳之音。 府衙大門好像也被人打開了,平日里是只開中門的,所以大門的樞軸一直不太好。令人牙酸的聲音,那是腐朽的門軸與大門摩擦時產生的噪音。 王忠嗣雖然閉著眼睛,卻好像看到披堅執銳,穿著黑色軍服的赤水軍如潮水般涌入。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