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君權相權-《大明文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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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林延潮卻不能這么寫啊!這殿試文章,將來關系到自己的政治立場。
林延潮不是張居正的人,自己的座師是申時行。
申時行是什么人,除了內閣大佬外,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身份,那就是帝師。沒錯,他是教導過萬歷皇帝的,史書上說,萬歷皇帝對他這位老師十分信任,要不然怎么當了十年首輔。
所以申時行是一個‘保皇黨’,那么想也不用想,自己將來也是保皇派。
因此在會試時,自己在策問中,支持張居正變法,自成格局,不必如王安石那般托古言制,丟掉那張皮,殿試第一道題,林延潮也可以替張居正洗白,雖沒有內圣,但也可以外王,先圣不是外王先決之路。
但是你第二道題,你說要以相權代行君權,那就不行!
立場問題上,不能含糊。
林延潮毫不猶豫下筆就寫。
王者承天意以從事。
天以天下授堯舜,堯舜受命于天而王天下。
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夫圣王未嘗不待賢臣已成其功業。
通篇說下來,君權天授,賢君有賢臣輔之。堯有四臣宰,舜有臣五人,都天下大治(托名古人是必要的套路)。
正如天子要承天意行事,那么宰輔也要受命于天子行事。大意如此,然后長篇大論。
林延潮言辭也不鋒芒畢露,罵相權竊君權,那肯定是找掛科的,但通篇上提倡權操于天子,相權來自與君權所授,這你不能說我有錯。
這時候皇極殿外光線已暗。
日已是西垂,落入西山后,天邊浮出晚霞。
堂上張懋修,蕭良有,顧憲成,劉廷蘭,黃克纘等人都已是將卷子寫完交到了受卷官那。
雖說殿試沒有謄寫,但還是有糊名的。受卷官一拿到卷子,就先行彌封。
堂內數位讀卷官,有的已是拿著考生彌封好的文章,迫不及待地先讀了起來。
隨著考場上的考生一一離去,剩下的考生也是在最后謄寫文章。殿試里給考生兩支燭,不過有不少士子就沒有用的。
待他們寫完文章交給受卷官后,步履輕松地走出殿外,在殿門外碰見相熟之人,還傳來一兩聲低低的笑聲,笑聲里聽出擺脫壓抑后的舒暢。
至于其他考生,也多是不急不忙的謄寫,陸續皇極殿上的位置一個個的空了。
考生從殿上交卷離去,但林延潮對此恍然未聞。
此刻寫出合乎當權者的文章,已是林延潮次一層的追求了,此時此刻的他,只想寫出心底的好文章,只是在有些字眼上作了淡化處理。
林延潮全神貫注地寫著,不知不覺間眼前突然一暗,原來第一支蠟燭不知什么時候暗了。
林延潮不急不忙,拿過第二支蠟燭來,此刻皇極殿內,大部分位置都空了,唯有不到五分之一的考生仍在做題。
殿里燭光星星點點,這一刻多么似曾相識,讓林延潮想起了,當初在濂江書院的二梅書屋時,自己秉燭夜讀的一刻。
那時也是大部分同窗都離開了,在書屋里,唯有自己和幾個人同窗支著蠟燭,猶自在讀四書五經。
寒窗十載就是為了今日這一刻,這也是自己讀書生涯的終點了。
看著殿上的燭光,林延潮有些恍惚,這時才想起現在不是想這么多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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