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一百二十七章 薪火相傳-《大明文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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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越也是很沒有眼色,跟了他這么多年,也不知道林延潮與李三才是面和心不和,還恭維對方道:“是啊,道甫兄真乃干臣,國之棟梁,這一次司空上奏天子調(diào)他來山東,就是為治河的左右手,在這修河之事上出力著實不小啊。”
連徐貞明,王士性都看不下了,林延潮對李三才態(tài)度明顯有些不同,這樣的情商你黃大人是怎么混到六品的。
李三才則連忙羞愧地道:“黃主事言重了,李某不過跑腿的,哪里有什么寸功呢。一切都是司空居中運籌帷幄的。”
潘季馴笑了笑道:“在林部堂面前,道甫也無須如此謙虛吧。”
眾人聞言都是大笑,當(dāng)即潘季馴揮了揮手道:“來入座,不然菜要涼了。”
當(dāng)即眾人在席上坐定,王士性與李三才都是萬歷五年進(jìn)士,本來早有交往,但卻故意不說話,連李三才主動敬酒他都只是懶懶地托了托酒杯。
李三才看了一眼林延潮,臉頓時黑了下來。
林延潮則看了王士性一眼,暗暗點點頭。
酒過三巡,一名下人捧著長條盒子來到酒席上對潘季馴道:“老爺,你要的東西帶來了。”
潘季馴點了點頭,眾人都是奇怪,潘季馴要下人帶一件什么事物來。
但見潘季馴一撫這長條盒子當(dāng)即道:“老夫四度任治河,用十幾年心血,考究黃,淮,運三河,斟酌相度,神而明之,遂得此河渠利賴之?,盛于此盒內(nèi)。后人雖有變通,然而言治河者終需以老夫這盒內(nèi)之策為繩。”
聽了潘季馴的話,在座眾人都是暗中咂舌,好大的口氣,好大的牛逼,潘季馴這治理河道的辦法,不僅要用幾十年,還要永遠(yuǎn)為后世治河官員所用,作為一個準(zhǔn)則繼續(xù)下去。
在座之人唯獨林延潮知道,潘老人家不是吹牛逼,人家是真牛逼,清朝每任河道總督都要把潘季馴這一套治理方略奉為金科玉律,連后來的民國,甚至到了本朝治理黃河都是延續(xù)了人家潘老治河的辦法。
林延潮看去但見李三才眼中露出一個不以為然的神色,不說李三才,就是林延潮若不是穿越過來的,也肯定覺得你潘季馴在吹牛,真的把自己當(dāng)成什么人了,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你的知識是看知音,故事會得來的嗎?
但見潘季馴絲毫也不‘慚愧’地繼續(xù)言道:“未免后世之人借老夫之名佞言妄議,老夫?qū)⒋司幾蓵愝嫵删帲麨楹臃酪挥[,書中載有老夫的官印,重王命也,繼以圖說,明地利也;河議辯惑,闡水道也;河防險要,慎厥守也;修守事宜,定章程也;河源河決考,昭往鑒也;古今稽正,備考覆也……”
林延潮聽著潘季馴的話心想,這就是事功的精神,這并非天上掉下來,也并非旁人教的,這樣的精神從古至今,一直是有人傳承下去的。
從神農(nóng),奚仲,魯班一代一代,一絲不茍,求真務(wù)實。
潘季馴繼續(xù)道:“……此圖書可為后世治河之人的六經(jīng),老夫眼下將此書編寫了一份,今日正好林部堂在此,就贈予你。”
林延潮微微吃驚下意識的要推托,卻看見潘季馴那副寫著‘你敢拒絕就試試看’八個字的表情。
潘季馴撫須道:“老夫壽已七十,已是犬馬余生,蒙陛下不棄,任為總河,眼下兩河工程,已經(jīng)馬上告成,唯擔(dān)心后來人將老夫心血毀于一旦,累及生民,江山社稷,故而將此圖書交給你,望好好珍藏,將來找個合適的河臣托付,告訴他古往今來論治河,無人可出老夫之右!”
臉皮真厚!
林延潮暗諷了一句心想,你覺得一世行之的東西,未必后來人也是如此認(rèn)為的。一朝天子一朝臣,一任官員有一任官員的作風(fēng),你如此強行安利不是叫人為難嗎?
想到這里,林延潮不好推脫,當(dāng)下從潘季馴手里接過盒子,但接過的一霎那,卻頓時領(lǐng)悟到什么。
“司空……”
林延潮猛然抬起了頭,不對,潘季馴為何不找別人托付這河防一覽圖,而是找自己。
又不早不晚正是在這個時候。
僅僅是因為他知道自己年事已高,不久就要從河道總督任上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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