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一百三十五章 首席-《大明文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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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確實間隔了這么多年,楊知府實在是記不清。其實也不怪楊知府,當時林延潮與楊知府也沒說話,只是旁人引薦彼此略微點了點頭而已。
要不是林延潮身為狀元,楊知府多看了幾眼,要不然對方真一點印象也沒有。
而林延潮則走到宴席主位旁,當即道:“常言道上有天堂下有蘇杭,素來聽聞得意樓的名聲,既來了揚州正要嘗嘗本幫菜?!?
說完林延潮即坐到了主位上,這一幕頓時在場的人都是吃了一驚。
眾人臉色都很難看,林延潮這純粹作死啊,這主位也是你坐的?這是給李汝華留的。
眾人都是鐵青著臉,沈明上前道:“這位兄臺,你既是來了,那么我們揚州上當然要盡地主之誼,可是這位子不是你坐的?!?
“為何?”
“此乃是首席?!?
林延潮聞言笑了笑道:“方才我想起一個笑話來,說是本朝商相公,他告老還鄉后閑不住,隱姓埋名去一戶人家作了西席。有一日東家作壽宴客,沒有邀商相公,于是商相公著惱,當即坐了首席。”
“眾人覺得這老頭子怎么有資格作首席,又不好趕他下來于是問,老先生你坐了幾次首席。商相公道不多,不多,一共五次?!?
“旁人問哪幾次,你說說,商相公當下說,頭一次我妹妹出嫁時,我到了親家家里坐了首席。眾人伸大拇指道,娘家的舅舅最大。商相公又道,后來我考中舉人,鹿鳴宴上坐了首席,這是第二回,眾人聽了都是有些驚訝,佩服起商相公來。商相公繼續道,后來我考中進士,瓊林宴上了又坐了首席。殿試后赴恩榮宴我還是首席。直到去年陛下設宴宴請群臣,老朽還是坐了首席?!?
聽到這里,在場的人都知道這位商相公,就是本朝第一位三元及第的進士商輅,商輅后來官至首輔大學士,他的名字哪個讀書人不知道,但是他回鄉后隱姓埋名給人教書,明顯就是瞎編,說來博人一笑的。
坐鹿鳴宴的首席,當然是解元。
瓊林宴的首席,則是會元。
至于恩榮宴的首席,當然唯有狀元坐得。
五次首席,商輅商三元的人生盡在其中。
當下沈明湊趣問道:“敢問兄臺坐了幾次首席?”
林延潮則道:“在下沒有親妹妹,又不是宰相,所以比起商相公來說遜色了不少,至今才坐了三回?!?
聞言宴廳里氣氛頓是一滯,片刻之后,頓時哄堂大笑。
而林延潮也是笑了。
這時候門一開,但見張泰征入內,見眾人都在笑。
馬會長當即迎上前道:“員外大人,之前打傷犬子的人來了,你看看還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啊!三次首席?他還真敢坐。”
張泰征聽了笑了笑:“是么,我倒要看看是哪里來的高人,若真是高人,就是坐了首席也無妨?!?
當即張泰征看向主位上坐的林延潮,二人四目相對。
張泰征突然臉色一變,眾人都是不明所以。
但見張泰征快步上前,對著主位上的男子彎腰一揖道:“下官南京戶部云南司員外郎張泰征,拜見部堂大人!”
眾人:“???”
笑聲早已停止,余音卻是仍是繞梁,可是林延潮此刻臉上已沒有了笑意,端起茶盅來呷了一口,方才還在談笑風生的普通讀書人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當朝三品大員的官威。
楊知府,李墨祟此刻已是滿頭大汗,他們這一刻是終于反應過來了。
他們正要上前參拜,林延潮已是起身道:“張年兄,原來馬會長方才所言的要員就是你,你不是在南直隸做官嗎?”
張泰征陪笑道:“回稟部堂大人,下官這一次奉命視察揚州各地糧倉,故而來到揚州,得蒙楊知府設宴招待。”
楊知府趕忙上前道:“下官揚州知府楊束,不知部堂大人親至揚州,實在是有失遠迎?!?
“我已是致仕還鄉了,事先又沒有通報貴境,罷了?!?
楊知府滿頭大汗,幾顆汗珠從臉上滾落也不敢伸手去擦:“部堂大人恕罪,下官之前眼拙,竟有眼不識泰山……”
“七八年不見了,也是情有可原,楊知府請坐吧?!绷盅映碑敿从肿街魑簧稀?
這一次沒有人敢吭聲了,林延潮看了眾人一眼當即道:“我已是致仕,與百姓無二,諸位不要拘禮,坐吧!”
林延潮話是這么說,無一人敢坐,林延潮笑了笑道:“之前我是自己是百姓,你們都不信,怎么現在還是不信嗎?”
李墨祟,馬公子二人此刻自殺的心都有了。
張泰征當即道:“部堂大人有命,你們還不坐下。”
眾人這才戰戰兢兢地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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