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三百八十七章 心腹-《大明文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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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
張位點點頭道:“宗海所言極是。”
轉瞬張位目光一閃,略有所思。
林延潮沒有多心,他現在與張位正打得火熱,上一次奏請皇長子冠禮之事雖說沒成,但張位還是在廷議上支持馮琦出任禮部右侍郎,蕭良有出任總督義學禮部右侍郎,葉向高為國子監祭酒。
他這一次道出此計劃,也是要張位在朝鮮用兵之事上大力支持自己。
哪知當日林延潮走后,張位動用文淵閣閣印,現在趙志皋不在閣內,所以閣印張位一人保管。
張位起草了一份密揭上呈給天子。
密揭里盡載,如何用朝鮮制衡倭國,再通過倭國貿易得來金銀掌握鑄幣權,鑄造銀幣進而錨定發行紙幣。
總之將林延潮這一套辦法變成了自己的主意。
密揭乃內閣大學士與天子間‘悄悄話’,別說百官,就算是天子極親近的司禮監掌印太監也不得過目。瀏覽者只限于天子與閣臣二人。
這也是閣臣制約司禮監掌印太監一等手段。也是防備如東漢十常侍那樣隔絕內外的權監出現。
所以別說是林延潮不知密揭內容,連張誠也是不知道。
當日。
天子于毓德宮里看到張位奉上的此疏后,不由龍顏大悅,拍腿贊道:“好個張位,平日不顯山不露水的,朕竟是看走了眼,此人真是比趙志皋更勝十倍,早知如此,朕也未必非用林延潮不可。”
“此論真是妙絕妙絕!”
天子想起自己每年望云南貢銀如望秋水的感覺,大明疆域如此之大可就云南產出銀礦。
要知道云南貢銀最多的時候,一年也不過十萬。但市面上流通上億白銀又是從哪里來的。
一旁的張誠,田義,陳矩都不知張位獻上什么高策,令天子龍顏大悅至此。
不過許久也沒看見天子如此高興了。
他們都知道眼下趙志皋告病在家屢疏求退,天子一直不許趙志皋致仕的原因,就是認為張位尚不足以出任首輔。
現在有此事的支持,恐怕張位在天子心目中的地位將大不一樣了。
天子想了想道:“張位入閣多年了,還只是文淵閣大學士嗎?朕著實薄待了他。當初甘肅破賊之事,他的運籌之功,朕是知道的,只是朕要厚養人才故而不濫加恩賞,如今……”
“傳旨下去,著張位加少保,進武英殿大學士!”
“內臣領旨。”
聽此張誠等都知道天子有一套自己的用人之道,有時有的大臣功勞明明很高,但卻偏偏放在那里一時不賞,等過了一段再提及。
至于少保乃從一品,武英殿大學士比文淵閣大學士又高了一階。
若說原先張位除了入閣比林延潮早外,雙方地位差不多,現在無論是殿閣及加銜都在林延潮之上。
張位加官進殿之事傳出后,一時之間,官場上滿是張位要取趙志皋代之為首輔的聲音。
封賞下來時,張位自是喜氣洋洋,林延潮,沈一貫兩位閣臣及閣吏自是道賀。
林延潮看這一幕,心底有數。
當初因朝鮮再起戰火,石星被訓斥,但現在居然天子又找了個由頭將石星夸獎了一番。
并且天子,張位對朝鮮調兵遣將大力支持的態度,也是轉變得很快。
林延潮雖不知張位給天子那封密揭里寫了什么,但心底早已是明白,對于此他并沒太多想法。
在官場上這么多年,這點委屈也受不了,那也不要做官了。
再說歷史在這里已是轉了一個大彎。
另一個時空里,石星已是下獄論罪,現在石星圣眷正隆,不僅如此據說現在吏部尚書蔡國珍又甚是不合張位之意,張位頗有打算推舉石星出任吏部尚書。
張位因當初支持石星,也受到牽連,失了圣意。
但這二人都是用事之人,比很多尸位素餐的官員好上一萬倍,有些私心都是正常,現在有二人在前主張,自己也可以從容不迫,徐徐圖之。
京畿一所大宅內。
濃濃湯藥味泛起充斥滿整個屋內,盡管如此,身處其中的鶴發老者卻絲毫不覺,閉目坐在蒲團之上。
“相爺,田公公來看你了。”
老者抬起頭睜開眼,微微點頭。
此人不是別人,正告病在家的趙志皋。
不久司禮監秉筆太監田義以袖掩鼻進屋,他走到趙志皋面前放下袖子道:“元輔,你老人家身體好些了嗎?”
趙志皋微微點頭道:“年紀大了,身上這里那里都有些病,怎么會好?所幸說說話還是成的,田公公,你實不應該到這里來,惹人嫌疑啊。”
田義笑道:“元輔,你放心,咱們行事一向很小心。”
趙志皋道:“小心駛得萬年船,老夫這一生處處不如別人,就是在小心二字上勝人一籌,當年張蒲州就是太大意,結果被申吳縣鉆了空子,”
田義道:“元輔就是太小心了,你當初說以致仕稱病之名將大權讓出去,讓張次輔在前面去爭權奪利,如此名不正言不順早晚必敗,哪知陳余姚他們一個個都被張次輔斗走了,他還在前朝好好的。”
“而咱家也依著你的意思,屢屢在圣上面前進言,張新建好任事,卻又性自用,非元輔之選,將來萬一出了事,還是要元輔出來收拾殘局。結果他這幾日為何上了一封密揭得了皇上的賞識,眼下到處都風傳他出任首輔,連張……張誠近來也更交好于他且更是得意許多。”
趙志皋看了田義一眼,呵呵一笑道:“本輔看是田公公擔心自己永居于張公公之下吧!”
田義哈哈一笑道:“不錯,咱家不似你們讀書人那么多彎彎繞繞的心事,向來敢做敢當,你我若非志同道合,又何必在此說話呢?”
趙志皋苦笑道:“僅憑你我二人合力就是扳不倒二張的。”
“那事到如今,元輔在忙些什么?至今都在徒勞無功嗎?”田義負氣問道。
“徒勞無功?”趙志皋緩緩道:“敵在明,我在暗,僅憑這一句你我即永遠立于不敗之地!”
田義一愣,點點頭道:“元輔所言有……有幾分道理。”
“要扳倒張新建,先要扳倒張誠,張誠此人是個人杰,才具遠在你我之上,但壞就壞在一個貪字!這一次礦監稅使之事一出,看看他下面的人都無法無天成什么樣了?”
田義聞言略有所思道:“元輔,前幾日咱家聽說一事,三輔林侯官托人向張誠說情,要寬免一個姓吳的徽商。”
“是吳守禮,此人先后給朝廷捐了五十萬兩。”趙志皋道。
“沒錯,張誠此人心太貪,向林侯官放話,要放吳守禮家人,吳家需再拿三萬兩好處給他。”
“那林侯官答允了嗎?”
“這我倒是不知了。”
趙志皋點點頭道:“老夫明白了,看來要扳倒張誠,唯有著落在林侯官身上了。”
“哦?”田義目光一亮問道,“元輔,計將安出?”
看著田義滿懷期待的樣子,趙志皋徐徐點點頭道:“且容本輔想一想。”
“元輔,你……”田義正欲追問,卻見趙志皋已是閉上眼睛。
田義明白又得自己想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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