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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發(fā)表部分)交換國土-《超新星紀(jì)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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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兩種辦法:其一是讓他們返回中國國土,當(dāng)然那時這片國土已經(jīng)不是一個獨立的國家,而是美國利堅合眾國的亞洲部分了,至于能否成為美國公民,要看他們是否承認和服從合眾國政府的統(tǒng)治。其二是仿照我們當(dāng)年對付印第安人的辦法:建立保留地。你們的人數(shù)很多,這個保留地不可能建在美國本土上,而應(yīng)建在加拿大靠近北極圈的那片寒冷而廣闊的地域上。保留地的經(jīng)濟將完全受美國政府制約,并禁止擁有除治安警察之外的任何武裝力量。可能性最大的是兩種方案同時進行:我們給中國孩子中那些有才華并忠誠于政府的科學(xué)家、工程師、藝術(shù)家等人材美國國籍,把其余的人送進保留地,至于那些企圖重建國家的民族主義分子,我們會給他們找到更合適的地方的。

    出現(xiàn)了會談開始以來最長的一次沉默,華華和小夢,還有其他的中國孩子,互相交換著目光。

    我不知道是否足夠坦率?沃恩問。

    眼鏡點點頭:您已經(jīng)足夠坦率了,謝謝。抉擇

    討論國土交換的會議是在夜里開的,距中美第一次會談只有三個小時。在信息大廈的頂層,在玫瑰星云的光芒下,中國孩子面臨著他們做夢都想不到的抉擇。

    曉夢說:看看目前的世界形勢,我們確實需要強大的工業(yè)和國防力量來保護自己。

    眼鏡問:可到了美國,就真能得到這一切?

    華華來回踱著步反駁說:我們?yōu)槭裁匆晃侄鲊樧∧兀繛槭裁床幌胂肓硪环N可能呢?渡過太平洋之后,我們難道不能仍然保持我們的組織和紀(jì)律,難道不能去用最大努力學(xué)習(xí)和工作嗎?!中國孩子就不能把那些大工廠運轉(zhuǎn)起來,生產(chǎn)出鋼鐵和汽車,還有航空母艦和宇宙飛船?讓大農(nóng)場運轉(zhuǎn)起來,種出小麥和玉米?我們同樣可以讓那些大城市比公元世紀(jì)更繁榮......只要努力,我們就能很快成為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為什么自己看不起自己?在剛剛過去的戰(zhàn)爭中,我們是那么堅決那么勇敢,現(xiàn)在我們面臨的也是一場戰(zhàn)爭,難道對方剛一挑戰(zhàn)我們就要投降嗎?

    華華的話引起孩子們的普遍贊同。

    小夢說:可要是爸爸媽媽們的在天之靈問我們:你們?yōu)槭裁窗炎孀孑呡吷畹耐恋貋G掉了,我們該怎么說?

    華華停住腳步看著她說:怎么能說是丟掉了呢?如果是外敵入侵,我們投降不抵抗,把國土丟了,那該死!但現(xiàn)在我們是和別人交換,這交換很公平,誰能說不公平?其實要是這樣說起來,美國孩子倒是吃了大虧的,即使是國土面積他們也只多換去二十多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但人家土地上的資源卻比我們多,生態(tài)環(huán)境比我們好,更不要提那片國土上的其它東西了!我看不出這有什么不能換的。就是站在大人們面前,我們也理直氣壯!

    可這不是交易,我們換掉的除了國土之外,還有一些更根本的東西。眼鏡說。

    我們的力量,真的是和故土連在一起嗎?

    眼鏡無言地點點頭。

    你真相信沃恩的話,我們在那邊三五年內(nèi)就會全面崩潰嗎?

    眼鏡又點點頭。

    曉夢問:這將是怎么發(fā)生的呢?

    眼鏡又搖搖頭:我不知道,我想沃恩也不知道,他是從更深的層次上思考問題的。美國已經(jīng)貯備的物質(zhì)條件是我們的許多倍,孩子們根本不用工作就能富足地生活很長時間,那是一個充滿色彩和香味的泥潭......就像糖城時代一樣,我們可能看著歷史向那個方向發(fā)展而無力阻止它,沃恩在這點上看得很準(zhǔn)。

    提起糖城時代,孩子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他們默默無語地看著窗外北京的燈火。

    華華說:但我們別無選擇,美國孩子肯定會公布新游戲的內(nèi)容,那時我們的孩子們肯定都想玩這個游戲,我們很難阻止。

    曉夢說:這一招真毒辣。

    眼鏡點點頭:我們真的別無選擇,得承認,做為一個思想家和戰(zhàn)略家,沃恩是極其出色的。

    第二天,美國孩子接到通知,說他們可以先回國,一有決定就通知他們。這個結(jié)果是在美國孩子的預(yù)料之中的,這么大的事,不可能由這么少的人在一夜之間最后決定,他們于是回國了。

    美國孩子回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國土交換游戲的計劃向全世界公布了,這在中國孩子中引起巨大的反響,他們開始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然后興高采烈,糖城時代的消沉和南極游戲帶來的失落感一掃而光,一個夢中的神奇世界在向他們招手,絕大部分孩子積極主張交換,并在數(shù)字國土上興奮地發(fā)表自己的意見,正如沃恩所預(yù)料,整個進程變得不可逆轉(zhuǎn)了。

    但一等就是一個月,就在美國孩子已經(jīng)等不下去的時候,貝納接到了華華的電話。

    華華問貝納:你們上次提出的建議還有什么要修改的嗎?

    貝納搖搖頭:沒有了。

    你們還需要再考慮考慮嗎?

    我們完全考慮好了!

    一雙黑眼睛和一雙藍眼睛在屏幕上隔著地球?qū)σ暳撕瞄L時間,空氣似乎凝固了,最后,華華說:

    我們換了。

    第二天,美國代表團就飛到中國,此行的主要目的是討論國土交換游戲的細節(jié),并正式簽定交換協(xié)議。會談仍在那個古老的大廳中舉行,雙方都有很多小專家參加。

    原來孩子們打算在這次會談中把主要細節(jié)都確定下來,但他們所討論的畢竟是人類歷史上規(guī)模最大的一項國際行動,其細節(jié)渺如煙海,會談緊張地接連進行了三天,孩子們才發(fā)現(xiàn),他們只能把交換計劃的大概輪廓定下來,其它的細節(jié)問題只能在交換過程中解決了。改變了工作方法后,會談又進行了四天。孩子們解決國際問題有他們自己的方式,一些大人時代令那些國家首腦和外交家們望而生畏的問題,在孩子們手中都能輕松地解決,他們解決這些問題的速度之快,會令大人時代最老練的外交家驚嘆不已。在這歷時一個星期的會談中,所解決的問題和達成的協(xié)議抵得上一百個雅爾塔或波茨坦會議。

    最后,兩國孩子簽定了國土交換協(xié)議(又稱超新星協(xié)議)

    超新星協(xié)議

    一、中國和美國決定交換兩國全部國土。

    二、兩國孩子分別離開自己的國土,同時放棄對該國土的主權(quán);兩國孩子分別進入對方國土,同時取得對該國土的主權(quán)。

    三、在兩國孩子離開自己國土?xí)r,只準(zhǔn)攜帶以下物品:

    1)移民途中個人的生活必須品,每個孩子限量為10公斤。

    2)該國政府所有的文件檔案。

    四、組成中美聯(lián)合國土交換委員會,該委員會對交換工作擁有最高領(lǐng)導(dǎo)權(quán)。

    五、中美雙方分別以省和州為單位進行交換。交換時,該省(州)原居民應(yīng)在規(guī)定時間內(nèi)全部離開該地域,如來不及向?qū)Ψ綄?yīng)的省(州)移民,可暫時移居鄰近的尚未交換的其它省(州),該省(州)新居民應(yīng)同時進入。雙方省(州)應(yīng)各自組成省(州)級交接委員會,在新居民進入時舉行交接儀式,儀式后新居民的國家即在該省(州)的地域內(nèi)行使主權(quán)。

    六、在交換前,各省(州)交接委員會應(yīng)向?qū)Ψ教峤灰环菰撌?州)財產(chǎn)清單,并接受對方交接委員會代表的核對。

    七、兩國在交換前,不得蓄意破壞本國國土上的各種工農(nóng)業(yè)和國防設(shè)施,任何一方如發(fā)現(xiàn)對方有這類行為,可單方面中止游戲,由此引起的一切后果均由對方負責(zé)。

    八、移民的運輸問題由雙方共同解決,并請求其它國家提供幫助。

    九、交換中出現(xiàn)的其它問題由中美聯(lián)合國土交換委員會負責(zé)解決。

    十、該協(xié)議的解釋權(quán)屬于中美聯(lián)合國土交換委員會。

    超新星紀(jì)元第2年11月7日。

    (兩國首腦簽字)大移民

    深夜,故宮籠罩在玫瑰星云的藍光中,午門上盤旋的那一群夜鳥早已飛回巢,在無邊的寂靜中,這座古老的宮殿深深地睡著了,做著最后的夢。每天白天,都有大批的孩子來到這里,在這塊他們就要告別的土地上最后看一眼這些祖先留給他們的東西。

    現(xiàn)在,古宮中只有華華、眼鏡和小夢三人,三個孩子沿著長長的展廳慢慢地走著,那些已不再屬于自己國家的文物從他們兩旁緩緩移去,那些古老的青銅和陶土在星云的藍光中變暖了,變軟了,他們甚至覺得有細細的血管在它們上面顯現(xiàn)出來,那都是凝固了的古代的生命和靈魂,三個孩子置身于他們無聲的呼吸之中;那無數(shù)的銅器和陶罐中,似乎已注滿了象血液那樣充滿活力的液體;玻璃柜中長長的《清明上河圖》在星云的藍光中模糊一片,但卻有隱隱約約的喧鬧聲飛出來;前面的一尊兵馬俑發(fā)出藍白色的熒光,仿佛不是孩子們向他走去,而是他向孩子們飄浮過來……三個孩子從最南面的近代部分開始,向北走去,走過了一個又一個的展廳,時間和歷史在星云的藍光中從他們身邊向后流去,他們踱過了一個個朝代,走向遠古......

    這時,大移民已在兩個大陸同時上開始。

    在首先交換的兩塊國土:陜西省和北達克它州上,孩子們正在以很快的速度遷出。他們乘陸上和空中交通工具前往沿海各大港口,來不及走的就暫時向相鄰的省或州遷移。中美這兩塊國土的交接委員會已分別進入了對方的交換地域,監(jiān)督著遷移的進行。小移民們正在兩國的各大港口很快地聚集,越來越多的遠洋船只也在向這些港口集結(jié),這些船只從軍艦到油輪,什么都有,它們的國籍除中美兩國外,還來自世界其它國家,其中歐洲和日本的最多。地球上兩個最大的國家玩的游戲使世界上其他國家的孩子們興奮異常,他們盡自己最大的力量支援這場人類歷史上規(guī)模最大的洲際移民,紛紛派出船隊駛往兩國的各大港口,這樣做的動機,就連他們自己也難以說清。在太平洋的兩岸,幾支龐大的遠洋船隊正在形成。但是到目前為止,陜西省和北達克它州的交換儀式還沒有舉行,兩國的小移民也都還沒有登上即將橫渡太平洋的航船。

    在文物廣場上,三名小領(lǐng)導(dǎo)人已走到了最北面的上古時代展區(qū),華華微微嘆了口氣,對眼鏡和小夢說:下午在機場我又同美國孩子談了一遍,他們還是不答應(yīng)。

    華華指的是這樣一件事:在第三次會談以后,中美雙方又接連舉行了許多次討論交換細節(jié)的談判,在這些談判中,中方多次提出:中國土地上的文物和古籍,特別是象故宮里存放的那類珍貴文物,同別的財產(chǎn)不一樣,是爸爸媽媽爺爺奶奶絕對不允許我們丟掉的東西,在交換中,中國孩子應(yīng)該把最珍貴的文物和古籍帶走,但美國孩子堅決拒絕了。貝納和他的隨行人員很有談判才能,他們很少直接說不,而是用種種讓人感到不太難受的方式表達自己的反對意見;但在這件事上他們卻一反常態(tài),只要一聽中國孩子談有關(guān)文物和古籍的事,他們就一起站起身來連連搖頭擺手,no!no!地嚷個沒完。開始,中國孩子總覺得這是美國孩子小氣,因為文物都是很值錢的,但后來發(fā)現(xiàn)完全不是這么回事:如果允許中國孩子帶走自己的文物,美國孩子也同樣有這種權(quán)力。雖然只有二百多年歷史的美國,除了一些印第安人的圖騰藝術(shù)品以外,自己沒有什么很古老的文物,但在他們的大都會博物館這類地方,有大量從世界各地搶來買來的文物和藝術(shù)品,這些東西同樣是價值連城的。另外,中國孩子還提出,按照所帶走文物的價值,美國孩子可以從自己的國土上拿走價值相等的其它東西,但美國孩子還是一口回絕。在陜西省居民的遷移工作中,交換委員會中的美國孩子提出必須首先進入八十年代建成的陜西歷史博物館和兵馬俑所在地,他們對這些地方的注意力遠多于對飛機制造廠和航天基地。對于國內(nèi)各博物館和市圖書館中的文物古籍,他們都了解得驚人詳細,可以毫不困難地拿出電腦輸出的文物清單,毫不夸張地說,他們對這些地方的了解勝于中國孩子。

    后來又發(fā)生了這樣一件事:中方提出把一些既懂英語又通中文的美國孩子暫時留在美國(這多是些華裔美籍孩子),教中國孩子掌握英文。貝納答應(yīng)了,但提出一個條件:美國的各大博物館中現(xiàn)存有許多中國文物,特別是一些十九世紀(jì)的探險家從中國的西部沙漠中偷去的敦煌石窯的壁畫和經(jīng)卷,允許美國孩子把這些東西帶走。他們稱這是出于對中國文化的熱愛,但這種熱愛表現(xiàn)得多少有些過分。如果說以上的事情令中國孩子不解的話,在正在交換的國土上發(fā)生的一些事就更離奇了。

    華華班上的三個同學(xué),郵遞員李智平、理發(fā)師常匯東和廚師張小樂是第一批離開故土的孩子,自糖城時代以后他們?nèi)齻€就一直在一起謀生。首都的這批孩子比較幸運,他們可以乘兩架美方的大力神運輸機直飛美國,省去了海上的顛波之苦。但這些飛機的小飛員都是剛剛學(xué)會飛行,飛機在他們手中象喝醉了酒似的。這種空中旅行的風(fēng)險很大,但到新大陸去的急不可耐的心情使孩子們顧不了那么多了。三個孩子接到通知后,興高彩烈地連夜收拾東西,神奇美好的未來象一朵花似地在他們的想象中綻放。

    去機場前,為了拿幾件衣服,李智平回了一趟家。進家門以后他還是高高興興的,但在就要最后一次邁出門時,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來,這感覺來得那樣突然,令他不知所措。像北京無數(shù)四合院中的家庭一樣,這是一個很檢樸的家,空氣中有那種他熟悉的生活的味道,墻上的掛歷還是公元世紀(jì)的,這時,在這里渡過的溫暖的童年時光飛快地從他的腦海中掠過,本來已漸漸淡下去的爸爸媽媽的影子又那么真切地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超新星以后惡夢般的時光仿佛都不曾存在過,李智平回到了公元世紀(jì)那無數(shù)日子中的一天,爸爸媽媽上班去了,馬上就會回來……這感覺是那么真切,使他反而覺得眼前的一切全是夢,無論如何也無法相信自己要永遠離開這個家了。他狠狠心,猛地帶上門,飛快地向開往機場的汽車跑去。這時,他總覺得有什么東西被關(guān)在家里,那是一件無形的衣服,李智平產(chǎn)生了一種回去取的欲望,但又知道,那衣服是和家溶為一體的,是取不出帶不走的。沒有那件無形的衣服,一個孩子的心靈總是感到寒冷,那寒冷當(dāng)你正視它并想用其它什么東西驅(qū)散它時,它就消失了,但當(dāng)你的注意力離開時,它又象幽靈似地回來了。超新星紀(jì)元的第一代中國人將永遠擺不了這心靈中的寒意!

    去機場的一路上,三個孩子的心情都不好,隨著機場的臨近,其他的孩子也都漸漸停止了說笑,都在默默地想著什么。汽車在一架大力神龐大的黑色身軀旁停下了,遠處還有好幾架大飛機。他們得知,大力神的航程很遠,下一個降落加油點已是夏威夷了。李智平、常匯東和張小樂拿著自己不多的東西,排成一條長隊向飛機走去,從大力神的后艙門走近黑暗的機艙。艙門旁,有幾個交換委員會的中國孩子和美國孩子,胸前別著白色卡片,眼睛盯著每一個孩子帶的東西,看是否有什么交換協(xié)議允許范圍之外的物品。但直到李智平這兒,他們還沒有卡住誰。再有幾步就要踏進艙門了,李智平的目光突然被一點綠色吸引,那是幾株小草,從機場地面的水泥逢中生長出來。他想都沒想,放下手中的提包,跑過去拔下一株放到上衣口袋里,再回來拿起提包繼續(xù)向前走。沒想到旁邊的幾個美國孩子一起跑過來擋著他,指著我裝小草的口袋對在場的中方交換委員no!no!地直喊,又冒出一大串英語。一位中方委員對李智平解釋:美國孩子要求他把那株小草留下,那不屬于移民旅行中的生活必須品,不在交換協(xié)議允許帶走物品的范圍之內(nèi)。李智平和周圍的孩子一聽都火冒三丈。這幫家伙也太小氣了,難道從爺爺奶奶的土地上帶一棵小草作紀(jì)念都不行嗎?真是缺德!李智平大喊大叫著:我非要帶這株小草不可!非帶不可!神氣什么,至少現(xiàn)在,這兒還是中國的領(lǐng)土呢!美國孩子堅決不讓步,大家吵了走來。一個男孩子,中方的交換委員,苦苦地勸李智平,要顧全大局,不要為了一棵小草影響整個遷移工作,難道美國就沒草了嗎?旁邊一個美國孩子趕緊冒出一串英語,中方委員告訴李智平,這孩子說美國的草也很多,比中國一點不少,你們要去的達克它州就是一個大草原呢!美國孩子再次要求把這株草留下,好象要求留下一根金條似的。李智平感到又好氣又好笑,世界上最富有國家的孩子竟小氣到這種地步,好象中國孩子每人都拔一棵草走,就會把這個國家撥成不毛之地似的!他還是捂著口袋不交出小草,美國孩子也是寸步不讓,大家僵持起來。突然旁邊的張小樂找到一個理由:他看到前面正在走進艙口的一個孩子提著一臺液晶壁掛電視機,就沖美國孩子大叫:那家伙把電視機都帶走了,你們不管,我拿棵小草你們都不讓?!那幾個美國孩子向那連看了看,又湊在一起低聲嘀咕了幾句,重新轉(zhuǎn)向李智平,接下來中國孩子真懷疑中方委員把他們的話譯錯了:美國孩子說,你可以趕快回家或別的什么地方去,也拿一臺電視機帶走,但小草必須留下!李智平很是吃驚,實在想象不出是一種什么樣的價值觀。但也沒有辦法,只好默默地把小草放回原處。

    當(dāng)孩子們踏上艙門時,他們覺得自己又把一件不可分離的東西留在腳下的土地上,回頭看去,見那株小草在微風(fēng)中擺動,象在叫他們回去,孩子們的眼淚終于不可抑制地流了出來。他們向身后的那塊土地最后看了一眼,就走進了飛機。這架軍用運輸機內(nèi)部很寬敝,還臨時安裝了一排排的椅子,但沒有舷窗,只有高高的機頂上的一盞日光燈發(fā)出昏暗的光,孩子們已同自己的土地隔開了。在椅子上坐下后,孩子們的眼淚越流越多,又站起來跑到艙門向外看,艙門已經(jīng)關(guān)上了,上面有一個小小的窗口,那里已擠著一堆向外看的孩子,有男孩兒也有女孩兒,美方機組人員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把他們按回座位上并系好安全帶。半小時后,發(fā)動機轟鳴起來,飛機向前滑去,大地通過機輪把微微的震動傳了上來,象是媽媽的手在輕輕地拍著孩子們的后背。機內(nèi)的每一個孩子都想把這一時光延長再延長,終于,隨著機身微微一抖,震動消失了,孩子們同母親土地的最后一絲聯(lián)系中斷了。有孩子失聲叫了一句媽媽!,其他的孩子也都哭出聲來。有人扯李智平的衣服,扭頭一看是挨著他坐的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兒,她給他看兩株小草,可能是進機場前拔的,也可能是剛才趁亂時拔的,并默默把其中的一株送給他。

    李智平就這樣帶著一株小草飛離了祖先的土地。以后,在北美洲那簸沛流離的生活中,那株小草時時陪伴著他。無數(shù)個深夜,在思鄉(xiāng)的夢中醒來,他總要看看那株小草,玫瑰星云的光給她那早已枯黃的身軀又鍍上了一層生命的綠色,這時,總是有一股暖流涌遍了他那已在奔波中麻木的身體,在爸爸媽媽從冥冥中傳來的目光下,他那疲憊的心又唱起了童年的歌……

    這樣的事幾乎貫穿了第一塊國土交換的全過程,小草、樹葉、花朵,甚至石子和泥土,只要中國孩子想帶一點這類國土上最普通又最根本的東西做紀(jì)念時,美國孩子就驚恐萬狀,他們多次要求召開各種級別的會談來討論這個問題,并要中方做出保證禁止移民從這塊土地上帶走那些用做紀(jì)念的東西。他們解釋說這樣做是出于防疫需要,大多數(shù)中國孩子都相信了。只有不多的人明白美國孩子這樣做的真正用意。

    六月七日,首批交換的兩塊國土都遷空了,在對方第一批移民到來之前,兩塊國土上分別舉行了交接儀式。

    陜西省的交接儀式不是在省城,而是在一個村莊旁進行的,我們的四周,是溝溝壑壑的黃土山,祖祖輩輩的耕作在山上留下道道梯田。極目望去,黃土山一直伸延到天邊,在過去漫長的歲月中,這塊深沉而善良的土地養(yǎng)育了不知多少代中國人,現(xiàn)在,就要被她所養(yǎng)育的最后一群孩子拋棄了。

    參加儀式的有十個交接委員會的孩子,中美各五個。儀式很簡短:我們把自己的國旗降下來,美國孩子把自己的國旗升上去,然后雙方在交換證明上簽字。那幾個美國孩子全副牛仔打份,把這里當(dāng)成了他們新的西部世界。

    儀式只持續(xù)了十分鐘,我用顫抖的手把降下來的國旗疊起來,抱在胸前?,F(xiàn)在,我們五個孩子在這里已經(jīng)是外國人了。我們都默默無聲,這之前遷移工作的勞累使我們的精神都有些麻木了,要完全理解這一切還需要時間。廣闊的黃土地象爺爺飽經(jīng)滄桑的臉,這張一直伸延到天邊的巨大的臉此時默默地看著蒼穹,周圍靜得沒有一絲聲音,黃土地永遠埋葬了本想對我們傾訴的千言萬語,默默地看著我們離開。

    我們不遠處停著一架中國的直升機,我們將乘它飛出這塊已不屬于我們的土地,到第二個交換的省份甘肅去。我突然產(chǎn)生一個愿望,問美國孩子:我們能否步行走出這個塊已屬于他們的國土?那幾個小牛仔驚呆了,有二百多公里的路呢!但他們最后還是答應(yīng)了,給了我們特別通行證,并祝我們一路平安。

    就在這時,從旁邊已空無一人的村莊中跑出了一只小狗,它跑過來咬著我的褲腳不放,我彎腰把它抱起來。我們的直升機空著飛走了,轟鳴聲很快消失在空中。我們五個孩子,還有一只在這塊土地上出生的小狗,開始了漫長艱難的旅程。我們說不清這樣做究竟是為了什么,是為了留戀還是為了贖罪?但我們覺得,只要腳還踏在這塊土地上,不管多么餓,多么渴,多么累,心里總還是有一種寄托……

    (選自《大移民記事中國篇》第六卷,中美國土交換委員會編輯,新上海,超元7年版)

    北達克它州的交換儀式是在五巨頭像下進行,美國歷史上五名最偉大的總統(tǒng)巨大的面孔默默地看著那面紅色的國旗在他們面前升起,事后人們肯定會在回憶中描述那五張巨臉的不同表情,但我們當(dāng)時所關(guān)心的不是這個。同地球另一面的冷清景象不同,這里有幾百個美國孩子觀看儀式,還有一支軍樂隊奏兩國國歌。當(dāng)中國孩子把他們的國旗升起后,雙方交換代表應(yīng)該在交換證明書上簽字,中方代表很快簽完字,輪到美國孩子了,這事由南達克它交接委員會的主任喬治.史蒂文做。在幾百名孩子的目光下,他不慌不忙地走到放證明書小桌前,把肩上的一個挎包放到桌上,從里面倒出一大堆筆,有鋼筆也有圓珠筆,足有一百多支!然后他開始簽字,用一支筆只點一點就放到一邊再拿起一支,他簽字足足用了十五分鐘,在孩子們的大聲抗議中直起身來。他寫自己的名字用了近一百支筆,并顯然恨爸爸媽媽給自己起的名字太短。緊接著,他開始大聲拍賣在這劃時代的簽字儀式上用過的筆,開價五百元一支。我在旁邊看著下面報價猛漲,心急如焚,突然看到了放證明書的小桌!但有人比我更機靈,幾個男孩子猛撲過來,開始肢解小桌,一轉(zhuǎn)眼的功夫,那張可憐的桌子在瘋狂的搶奪中成了拿在幾十個孩子手中的碎木塊。我看看自己的手里,只有降下來的那面星條旗了,這國旗不屬于我,只能另想門路了。我環(huán)視四周,突然眼睛一亮,轉(zhuǎn)身沖進巨像下的那間觀光酒吧,很運氣,在一個小房間里找到了我要的工具:一把鋸子。我返回去時,史蒂文正在賣他最后幾支筆,報價已漲到五千多元一支!我面前有兩根高高的旗桿,一根上現(xiàn)在飄揚著中國國旗,顯然動不得,另一根原來掛星條旗的現(xiàn)在空了,我撲過去鋸起那根木旗桿,很快鋸斷了。旗桿倒下去時,撲過來一大群孩子,要分搶那根旗桿,他們拼命想把旗桿折成他們能拿走的幾段,無奈那木桿太粗,折不動。我憑借著鋸子的優(yōu)勢成功地得到了兩段旗桿,每段長約一米,剩下的再也沒有力氣搶手了,但這已足夠!我隨即把鋸子以兩千元的價格賣給一個男孩兒,只見他拿到鋸子后立即扎入那搶旗桿的人堆里,看起來真象一場精彩的橄欖球賽!

    我現(xiàn)場拍賣了一段旗桿,賺了四萬五千元,后面那根旗桿我留下了,以后可能會有更好的價錢。接著,軍樂隊的小樂師們紛紛出賣他們的樂器,場面一時亂做一團。最后,這種經(jīng)濟活動已進行到了不象話的地步,沒搶到什么也沒錢可買什么的孩子開始圍著那根飄揚著中國國旗的旗桿轉(zhuǎn),直到幾名握著沖鋒槍的中國海軍陸戰(zhàn)隊小士兵沖過來,保衛(wèi)這面已在他們國土上飄揚的國旗時,那幫孩子才嘆著氣走開了。后來,當(dāng)場把記念物賣掉的孩子后悔了,這第一次領(lǐng)土交換的紀(jì)念物的價格很快長了十倍,我幸虧還留著一段旗桿,它后來成了我在新疆開一家汽車運輸公司的本錢。

    (選自《大移民記事美國篇》第五卷,中美國土交換委員會編輯出版,新紐約,超新紀(jì)元7年版)

    三位小領(lǐng)導(dǎo)人已走到了文物展廳的盡頭,這是上古時代展區(qū),是中華文明的源頭。前面那些時代的東西,精碉細琢,孩子們感到敬畏,但難以理解,似乎有堵無形的墻把他們同那些時代隔開來。當(dāng)走進近代的展區(qū)時,這種陌生感最深,使他們幾乎喪失了向前走的勇氣。既然不算遙遠的清朝對他們來說都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他們難道還指望理解前面那些遙遠的時代嗎?但出乎他們的預(yù)料,越向文明的上游走,他們的陌生感就越少,當(dāng)走到那無比遙遠的文明源頭時,孩子們突然置身于一個熟悉而親切的世界中!就象一次遙遠的旅行,漫漫的路途上走過的全是陌生的不可理解的地域,這些地域中全是陌生的不可能理解的大人,他們說著聽不懂的語言,過著另一種生活,仿佛來自另一個星球。但當(dāng)他們走到天地的盡頭時,竟發(fā)現(xiàn)一個同自己一樣的孩子世界!那些近代精致華美的文物不屬于孩子們,創(chuàng)造出那種文物的人類已經(jīng)長大了;人類的童年雖然更加遙遠,但與孩子們是相通的。三個孩子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那個仰韶文化的遺留物:一個陶土罐。他們看著那個粗糙的制品,想起了幼年時代的一場大雨,想起了在雨后的彩虹下他們用地上的泥做出的那個東西??粗胀凉奚夏切┐址诺聂~獸圖案,三個孩子想起了還不認字的時候,為再現(xiàn)想象中的世界,小手笨拙地握著臘筆在紙上畫出的畫。他們面前的時代是盤古開天地的時代,、女媧補天的時代、精衛(wèi)填海的時代、夸父追日的時代,后來的人類長大了,膽卻小了,再也沒有創(chuàng)造出如此驚天動地的神話。

    華華打開陳列柜上的玻璃,小心翼翼地把那個陶土罐捧出來,他覺得那東西是溫?zé)岬?,在他手中發(fā)出微微的震顫,那是一個包含著巨大能量的生命體!華華把耳朵貼到罐口上,有聲音呢!,他驚叫了一聲,小夢也把耳朵貼上去仔細地聽了聽,好象是風(fēng)聲!,那是遠古原野上的風(fēng)聲。華華把陶罐舉起,對著明亮的玫瑰星云,陶罐在藍光中泛出淡淡的紅光。華華盯著上面的一條魚的圖案,那幾根單純得不能再單純的線條微微扭動起來,那一個小黑圈所表示的魚眼突然變得有神了;有許多影子在陶罐粗糙的表面上浮動,看不清楚是什么,只覺得那是一些赤裸的形體在同什么比他們大得多的東西搏斗著,遠古的太陽和月亮都盛在這個罐里,把金色和銀色的光芒撒向那些形體。遠古的陽光和月光只局限在陶罐之內(nèi),只有另外一種光透了出來,三個孩子突然感覺到陶罐上的那些圖案,那些魚呀獸呀,全像一雙雙眼睛,那些眼睛在看著他們。越過了上萬年的漫漫歲月,三個孩子和第一位祖先的目光相遇了,那目光把一種狂野的活力傳給孩子,使他們想大叫,想大哭大笑,想什么衣服都不穿在狂風(fēng)呼嘯的原野上奔跑,他們終于感覺到了自己血管中祖先的血液。

    三個中國孩子穿過星云照耀下的古老宮殿,他們的手中各捧著一只遠古的陶罐,這是故宮中最古老的文物,是從中華文明的嬰兒時代留下來的。他們小心翼翼,走得很慢,就象捧著自己的眼睛,自己的生命。當(dāng)他們走到金水橋上時,古老宮殿的最后一道大門在身后轟然閉上。他們知道,不管走到哪里,他們的生命永遠和手上的這只陶罐連在一起,這是他們生命的起點和歸宿,是他們力量的源泉。創(chuàng)世紀(jì)

    刮了兩大的大風(fēng)終于停了,但浪仍未減,天空陰云密布,深夜中的洋面上只能看見一條條滾動的白浪。

    第一支移民船隊從連云港啟航已有十六天了,這是船隊遭遇的第一場風(fēng)暴。風(fēng)最大時,走在后面的兩艘噸位較小的客輪被巨浪吞沒了,另一艘兩萬噸級的貨輪想去救援,船長輕率地命令轉(zhuǎn)舵,使船體橫對浪峰,船在幾道巨浪的打擊下很快傾覆。從另一般軍艦上起飛的兩架直升機也無聲無息地掉進大洋,船隊指揮部只好放棄救援的努力,一萬兩千多孩子葬身于漆黑的太平洋中。剩下的三十八艘船繼續(xù)在大風(fēng)浪中進行著艱難的航行。在這之前,孩子們早已領(lǐng)略了航程的嚴(yán)酷:先是受惡劣的艙內(nèi)條件和暈船的折磨,然后是食品短缺,每天每人的定量只夠一頓吃飽,蔬菜更是沒有,維生素藥片也數(shù)量有限,有一半的孩子患了夜盲癥,敗血病患者也越來越多。在這艱難的條件下,孩子們?nèi)匀槐3种鴩?yán)明的紀(jì)律,大隊中隊和小隊的組織結(jié)構(gòu)仍然完好,各級小領(lǐng)導(dǎo)者們都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用前所未有的獻身精神行使著自己的職責(zé)。到達美洲后,孩子們是否仍能保持這樣的組織和紀(jì)律,將是中國孩子所面臨的第一個嚴(yán)峻考驗,這考驗比風(fēng)暴和饑餓可怕得多。

    前天,他們遇到了美國孩子的移民船隊,兩支船隊默默地趕著各自的航程,誰也沒理誰?,F(xiàn)在,浪小了,為在風(fēng)浪中采取最安全的迎浪行駛方式,船隊已偏離航線行駛了兩天,現(xiàn)在整個船隊正在試著艱難地轉(zhuǎn)向,雷鳴似的浪擊聲從船頭移向左舷,船體的左右搖擺加劇了。

    這時,大洋上空烏云散去,玫瑰星云把光芒撒向洋面,洋浪接住了光芒并把它撕碎,太平洋仿佛變成一片壯觀的藍色火海,孩子們紛紛跑上甲板,暈船和饑餓使他們步覆艱難,但他們?nèi)詫χ矍皦邀惖木跋髿g呼起來。

    今天是超新星星紀(jì)元第2年的最后一天,

    零點到了。

    船隊中的兩艘驅(qū)逐艦上的艦炮響了起來,別的船上也升起了一串串照明彈和焰火,炮聲浪聲風(fēng)聲和孩子們的歡呼聲混為一體,在天空和大洋之間轟響著。東方已現(xiàn)出第一縷曙光,同玫瑰星云的光芒組成宇宙間最壯麗的色彩。

    這是超新星紀(jì)元第3年1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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