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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夫妻團圓-《西廂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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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恒道:“我從來都沒有聽到過他的名字,知道他有什么本事?你這小丫頭,得了他什么好处,替他吹大牛!”

    紅娘道:“好,你罵我!你能跟他比!他講道理引經據典,作詞賦韓柳文章,你只值一分,他值一百分,螢火之光怎能比得上一轮皓月!現在且下去計較遠近高低,我給你拆白道字,分辨一個清與渾。”

    鄭恒道:“哼,你這小丫頭,懂得什么叫拆白道字,你拆給我聽。”

    紅娘道:“張君瑞是個‘肖’字這邊著個‘立人’,你是個‘木寸’、‘馬戶’、‘尸巾’。”

    鄭恒道:“木寸、馬戶、尸巾,好啊!你說我是個村驢■。我世代是相国之子,到不如一個白衣餓夫窮秀才!做官的到底是做官的,他連我鞋跟也趕不上。”

    紅娘道:“張相公憑的是道德學問,你僅僅是仗勢欺人。你這家伙倒蠻有一套歪議論,說什么做官人的總是做官人,胡言亂語不本分。你說道窮民到底是窮民,難道你沒聽說過‘將相出寒門’?”

    鄭恒道:“這件事都是那禿驢長老攛弄的。這個婊子養的,我明日慢慢地和他算賬!”

    紅娘道:“長老是出家人,慈悲為本,方便為門,關他什么事?胡言亂語沒有分寸,瞎了眼的不識好人!”

    鄭恒道:“這是姑夫的遺囑。且看我挑一個吉日,牽羊擔酒上門去,要他成親,看姑母怎樣打發我。”

    紅娘道:“真不要臉,要使狠用粗,難道這就是輕柔溫存?哪有死賴強逼婚姻的。”

    鄭恒道:“姑母若是坚決不肯,哼,我弄了二三十個人上門,強搶上了轎,抬到我住的地方,脱光了衣服,不肯也得肯。過了一個晚上,即使你明日急急忙忙地趕來,那時,木已成舟,黄花閨女沒有,還你一個婆娘就是了。”紅娘道:“你原是鄭相国的親兒子,卻好似孫飛虎手下的嘍兵。看你這鬼模樣骯臟人,少不得要有家難奔。”

    鄭恒道:“你這鬼丫頭,眼見已得了好处了,我也不跟你多羅嗦,明日我就要娶,我要娶!”

    紅娘道:“不嫁你,就是不嫁你!郎君俊悄,佳人有意,我本想不給你喝倒彩,現今實在忍不住。”

    鄭恒道:“好吧,就讓你喝一聲給我聽。”

    紅娘道:“像你這副鳥嘴臉,只好去偷韓壽的下風頭香,擦何郎左邊臉上的粉。”說罷,也不告辭,立起身就回寺去了。

    正是:閉門推出窗前月,堪笑梅花空自香!

    鄭恒見紅娘去了,心想紅娘這丫頭一定和那個酸丁有一腿。我明日自上門去,見我姑母,只做不知,撒一個大謊,只說張生中了狀元,入贅在衛尚書家,做了女婿,我那姑母,耳朵最软,爱聽是非,她從小就喜歡我,一定有話說。不說別的,就憑我身上這一套精致華麗的衣服,足可以打动她了。我從小就在京城里和姑母同住,也會尋章摘句,姑夫答應我的婚姻,誰敢反悔拒絕!我若是放刁耍無賴,看鶯鶯跑到哪里去?

    正是,且將壓善欺良意,權作尤云■雨心。

    卻說老夫人,昨天派了紅娘去見侄兒鄭恒,據紅娘回來說道,侄兒叫她前去,是詢問親事的。這件親事,若依我的心意,本來要許給侄兒,何況又是老相爺生前許下的。不料我這一家之主一個疏忽,不爭氣的女兒和那張生已做出事來。本來是許給了鄭恒侄兒,結果成了這樣,他有些責怪不滿的言語,也怪不得他。且準備下酒飯,估計今日侄兒必定會來見我。

    正在此時,鄭恒到了,因為是姑母至親,所以也不通報,徑直到了中堂,見了老夫人,連忙跪下去,說道:“姑母大人在上,不孝侄兒鄭恒叩見姑母大人。”

    老夫人好久沒見侄兒了,她對鄭恒,有一種盲目的偏爱,從小就喜歡他。盡管鄭恒長得人模狗佯,丑陋不堪,性情乖劣,行為不端,她也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真是“癩痢頭兒子自家的好”。在她的心目中,侄兒是最令她稱心如意的東床佳婿,所以今日一見鄭恒,如獲至寶,流淚道:“侄兒啊,這多久也不見你的蹤影。”

    鄭恒在昨天吃了紅娘一頓搶白,心里十分窩火,心怪姑母老糊涂,拿不定主意。今日來見,原是心懷不滿,現在見姑母如此,好像還是疼爱他的,所以表面文章也不能不做,假哭道:“姑母,想死侄兒了。”

    老夫人道:“孩兒既然來到了這里,為什么還要住店,不直接來見我?”鄭恒道:“侄兒聽說表妹已經另許他人,還有什么嘴臉來見姑母!”

    老夫人道:“這也不能怪我啊!當日孫飛虎兵圍普救寺,口口聲聲要搶女兒,等你又不來,無法解危,幸得張生出力退賊,只得許配與他。”

    鄭恒道:“是哪個張生?”

    老夫人道:“就是洛阳人姓張名珙,字君瑞的張生。”

    鄭恒道:“原來是他,敢情就是今年新科狀元了。侄兒在京師,曾經看過金榜,有洛阳張珙大名,在夸官游街三日時,我還見到過他,年紀有二十四五歲。在游街的第二天,前導的儀仗到了衛尚書家門首。衛尚書家的小姐已經十八歲了,正待出嫁,就在御街上搭了一座彩樓,拋球選婿。張生路過彩樓之下時只見一只彩球,正打中了張生。當時我骑著馬觀看,那彩球還險些兒打中了我呢。我見衛家擁出來十幾個丫環仆人,上前把張生拉下白馬,橫拖倒拽地搶了进去。我還聽得張生口中叫道:‘我已有了妻子了,我是崔相国家的女婿。’那衛尚書權勢顯赫,才不管這些,只管把張生拖了进去。尚書說道:‘我女兒奉了圣旨結彩樓,拋球選婿,既然彩球打中了你,乃是奉旨招親。你只有叫崔家小姐做小老婆,她是先好后娶的,沒有資格當正房。’這事哄动了京師,因此侄兒才認識張生。”

    老夫人聽了,勃然大怒,說道:“我早就知道這秀才不是東西,受不得抬舉,今日果然對不起我家。想我們崔府官宦家聲,堂堂相国,世代從無把女兒給人做小老婆之理!也罷,既然張生已經奉旨娶妻,孩子,你就去揀一個黄道吉日。依著你姑夫的遺言,前來拜堂成親,依舊做我家的女婿便了。”鄭恒聽了,心里不知有多高興,這老大大中了我的計了。卻還假仁假義的,說道:“姑母,這恐怕不妥吧。倘若張生前來理論,那怎么辦?”

    老夫人怒道:“他敢來!現放著我在這里,怕怎的!趕明兒揀個吉日良辰,你就過門來。”

    鄭恒心花怒放,說道:“多謝姑母成全。讓侄兒去準備筵席茶禮花紅,選定了日子,就來過門。姑母,侄兒告辭了。”拜了兩拜,興沖沖回寓所去了。

    紅娘在一邊說道:“老夫人,表少爺的話不可相信,望老夫人三思而行。倘若張先生并無奉旨娶妻,一旦榮耀歸來,兩家如何應付?”

    老夫人聽了紅娘的話,心想,我本來就不愿意把女兒許配給張生,幾次賴婚賴不掉。這次鄭恒來了,有這一番傳聞,恰好是賴婚的最佳借口,管它是真是假,即使是假的,我也要當作真的,等到女兒與侄兒拜堂成親,木已成舟,看你張生有什么辦法。說道:“紅娘,不必多言,想侄兒之言,句句確鑿,況是親眼所見,豈能是謊言!退下!”

    紅娘悻悻然退下,她始終認為張生不是這種喜新厭舊的人,鄭恒的話不可相信。她覺察到老夫人又在借此流言賴婚,現在張相公又不在,自己也無能為力了。

    卻說張生,自從接到了小姐的復信以后,心病還將心药醫,病体很快痊愈,再將養了一些日子,身体已是恢復了健康。恰巧圣旨下來,任命他為河中府尹。他接了官諸,一天也不敢耽擱,立刻动身赴任,衣錦榮歸。你看他喜氣洋洋,玉鞭駿馬,步出京師,確是玉堂金馬的風流人物。前不久還是一介寒儒,今朝已官居三品,御筆親自授官,姓名標在翰林。平生壯志,萬卷詩書,一朝俱不辜負。也是鶯鶯小姐有福,穩請了五花官誥七香車,也不辱沒了你賢小姐。

    張生此刻衣錦榮歸,身份顯貴,但井未忘記往日借居僧舍,吟詩唱和,反而是記憶猶新,夢里也從來未離開過蒲東寺。不知不覺,已到了十里長亭。在十里長亭上,正擺好一桌接風酒,那是法本長老備下的。長老在前些日子買了一份登科錄,見張生中了頭名狀元,實授河中府尹,得知張生今日要來普救寺,昨天紅娘來告訴老和尚,說老夫人聽了鄭恒一面之辭,失了主張,又許了鄭恒親事,今日不肯前來迎接張生。所以長老獨自前來,在十里長亭擺下酒筵迎接張生。

    不一會兒,張生一身三品官服,儀表堂堂,來到長亭前,離鐙下馬。

    長老上前,合十頂禮道:“阿彌陀佛,不知張大人駕到,迎接來遲,恕罪恕罪。”

    張生連忙還禮,說道:“長老,有勞遠接,折煞下官了。想你我知交,君子不忘其舊,還是按以前一般的好,免受拘束。”

    長老把張生讓进長亭,在席間長老也不便對張生說起鄭恒的事,反正他馬上就要和老夫人見面,出家人自不必去惹那些煩惱。略飲幾杯,便一起向普救寺而來。長老陪同張生进了寺院,張生急于要見到小姐,就向長老拱拱手道:“長老,容下官拜見老夫人以后,再來敘談。”

    長老道:“大人請便!”

    張生帶了琴童和幾個雜役,來到崔府大門,張生道:“琴童,前去通報。左右,在門口等候。”

    琴童前去敲門,叫道:“祿哥,祿哥在嗎?”

    崔祿正在門房里打瞌睡,聽得有人在敲門,說道:“外面是誰?”

    琴童道:“祿哥,我的聲音你還聽不出來嗎?我是琴童啊,快開門,我家相公來了!”

    崔祿連忙來開門,只見張生一身官服,氣字軒昂,帶了一大群從人,聲勢非凡。趕忙上前叩頭,說道:“張相。不,張大人,小人崔祿叩見。”

    張生忙道:“管家少禮,許久不見了,一向可好?”

    崔祿見張生十分隨和,一點官架子都沒有,不由得心想:張相公才是好人,配得上小姐,像昨天來的那位表少爺,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比我們傭人還不如,虧他還有臉來爭親哩。忙答道:“好好,張大人高中,我們下人都替你高興哩。大人是熟人了,自己进去吧。”

    張生道:“還是煩請管家进去通報一聲。”

    崔祿應聲“是”。就飛一般地奔到二門,也忘了崔府家規,直向里闖,恰巧碰上了紅娘。

    紅娘見崔祿直闖二門,覺得有點奇怪,忙叫住他,說道:“崔祿哥,這般慌慌張張地直闖二門,有什么急事啊?”

    崔祿聽紅娘說話,一看已經在二門之內了,忙道:“啊喲!我也樂昏了,忘了規矩。紅娘姐姐,張相公,不,不,張大人來了,帶了一大幫子的人,就在門外,我特來通報。”

    紅娘聞言大喜,說道:“張相公真的回來了?”

    崔祿道:“人就在門口,那還有假。”

    紅娘道:“這就好了。你去吧,我进去稟報老夫人。”

    老夫人此時正在中堂,只見紅娘興沖沖地的從外面进來。說道:“老夫人,張相公做了官回來了,就在外面。”

    老夫人想,這秀才來了也好。便道:“叫他进來相見。”

    紅娘道:“是!”就三步并作兩步到了大門前,見到張生,說道:“唷,姑老爺衣錦榮歸了,恭喜恭喜。”

    張生見了紅娘,特別親切,說道:“紅娘姐姐,小生回來了,要拜見老夫人。”

    紅娘道:“老夫人已經知道你來了,命紅娘前來迎接,請姑爺里邊相見。隨我來。”

    張生又吩咐琴童和從人在外邊等候,自己隨了紅娘,來到中堂,見老夫人面容嚴峻,端坐在那里,忙趨前一步,道:“新科狀元河中府尹小婿張烘拜見。”說罷,就要跪拜。

    老夫人忙道:“且慢!你是奉圣旨的女婿,老身消受不起。”

    張生覺得太突然了,我這么恭恭敬敬通名請安,為什么老夫人一臉怒氣,兩旁的丫環們也都在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使眼色,莫不是別離了太久,中間有人在搬弄是非,說我的壞話?說道:“老夫人,小生在去年告別時,蒙老夫人親自餞行。今日小生得中選官,老夫人反而不高興,這是為了什么?”老夫人道:“你如今哪里還想得到我們崔家?說不得‘靡不有初,鮮克有終’,你是有始無終。你把恩義全拋棄,我女兒雖然是妝殘貌丑,她父親也算是前朝的相国,未必會丟你的臉。若不是孫飛虎狗強盜來,足下你用盡力氣也到不了我家。今日里你算中了個狀元,就把以前的一切置之度外,卻到衛尚書家做女婿,真是豈有此理!”

    張生聽得此言,一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說道:“哪有此事!請問老夫人聽誰說的?張珙若有此事,天不蓋,地不載!身上長了碗大的疔瘡。”老夫人道:“事已如此,你還假撇清,裝糊涂!紅娘,你去問他。”

    紅娘想,老夫人你不叫我問,我也得問他,總得把是非弄個水落石出。

    遂道:“張相公,紅娘有禮了。你在京城干的事,真教人看輕你!去年分別以來你很安樂吧?你那新夫人的姿容一定很美麗,比咱的小姐更清奇,這個被繡球兒打著的夫妻滿意嗎?”

    張生道:“紅娘姐姐,怎么連你也不辨是非了。小生為了小姐茶飯不思,受了多少的苦,別人不知道,難道你也不知道?老實說,在京城里佳人美女確是多得很,可是我的心里充滿了舊時的恩爱,怎么肯棄舊憐新,別处去尋親?小生若是另外結了婚姻,目下便不得好死!我怎么能忘得了待月西廂,怎么能撇得下唱和伴侶?豈不聞‘君子斷其初’,我怎么肯忘掉有恩有情处?其間一定有哪一個賊畜生妒忌我,企圖得到小姐,用了壞心眼來說我壞話,破壞我的婚姻。這個無賴賊,遲早要上木驢受酷刑。”

    紅娘道:“相公,你的事是鄭恒說的。他說你在游街夸官時,被衛尚書女兒的繡球兒打著了,跑去作了女婿。老夫人為了你已作了別人家女婿,小姐不能作小妾,所以依舊把小姐嫁給鄭恒了。”

    張生道:“有這等奇怪可疑的事,你也不詳察詳察。哪里有糞堆上長出連理樹,污泥中生出比目魚,這不是白白地弄臟了姻緣簿!小姐啊,你嫁了個油炸猢猻般的輕狂丈夫;紅娘呵,你則伏侍了個煙薰貓兒樣的浮躁姐夫;張生呵,你撞著了個水浸老鼠似的猥瑣無賴。這家伙壞了風氣,傷了時俗!”老夫人道:“當日賊兵圍困普救寺的時候,承蒙你獻上妙計,請白馬將軍解重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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