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天黑下來時,喬紗在榻上睡了一會兒,迷迷糊糊之間她聽見有人在與謝蘭池說話。 似乎是顧澤。 他壓低了聲音在質問謝蘭池,到底在想什么,既然她已入宮,不許新帝見她只會逼得新帝愈發與他們對著干。 還說了什么,她也聽不太清。 只隱約聽見謝蘭池說:“她不舒服,小聲些……” 她昏昏沉沉地又睡了過去,卻睡不安穩,胃里總在痛,隔一會就痛,她手掌壓在胃上,睡得一陣陣痛出冷汗。 她迷迷糊糊的像在做夢,夢見有人在她身邊,拿著帕子一遍遍地在替她擦汗,拉開她壓在胃上的手,手掌貼著她的胃一圈圈地揉著…… 那手掌沒有李容修的舒服,涼涼的,像是總也暖不熱似的。 可那只手一直在揉,耐心地,緩緩地,沒有停下來過。 她聽見他的呢喃聲,聽不太清,只隱約聽見“菩薩……庇護她……” 她在那呢喃聲中睜開了眼,看見謝蘭池那張月一樣的臉,他愣怔地抿住了嘴。 “吵醒你了嗎?”他輕聲問她,手掌仍然貼在她的胃上。 喬紗癔癥一般望著他,啞聲問他:“你方才在向菩薩祈禱什么?” 她沒聽清。 他頓在那里,什么也沒說,只是輕輕地撥開了她額頭的碎發,溫溫柔柔地替她挽到耳后,問她:“還想吐嗎?” 殿中沒有點燈,只有窗外透進來的月色,清清冷冷的月色,被茜紗窗映出淡淡的緋紅來。 令她和他看起來,溫柔綺麗。 她點點頭,脆弱蒼白的臉靠在他的手邊,看起來那么楚楚可憐,那么乖。 可她眼眶卻是紅了,紅得謝蘭池心跟著一顫,聽見她啞聲說:“我想見李容修?!? 謝蘭池的手僵在她的臉旁,聽著她紅著眼眶,悶啞的聲音,心仿佛被她傷透了。 她說:“你能不能讓李容修來陪我?他陪著我,我就能好受點。” 為什么? 他陪著她,比不上李容修陪她嗎? 李容修能做的,他有什么不可以為她做的? 她就是為了看他心碎對不對?用李容修來傷他的心。 他垂下眼問她:“我陪你,不好嗎?” 她望著他,輕輕搖了搖頭,什么也沒再說。 這比打他,罵他,羞辱他,還令他痛苦難過。 她明明已經病得沒有力氣折磨他,卻還是能輕而易舉地讓他痛苦。 他不想找來李容修,可她后半夜吐了起來,將她吃的面,喝的藥全吐了出來。 這一次她出奇的安靜,躺在榻上哭了一會兒,又說:“李容修什么時候能來看我?” 謝蘭池收拾著她的穢物,替她換好衣服,心酸得早已不覺得疼了。 她真的,那么愛李容修嗎? 他到底還是去找了李容修,李容修沒出宮,就待在永寧宮不遠的偏殿中,他也沒睡,只是換了一身干凈的新衣,坐在窗戶下,就像是在等著他,亦或是喬紗。 夜半的宮中一片死寂,只有李容修輪椅的聲音。 謝蘭池將他帶進了喬紗的寢殿中,親自推著他過去。 榻上的喬紗聽見聲音,從榻上轉過身來,看見李容修,眼眶一瞬蓄滿了淚水,對他伸出了手。 那一瞬,連李容修也誤以為,她愛上了他,那么那么愛他。 可惜這錯覺沒有維持多久,他坐在榻上捧著她的臉,手掌貼在她的胃上,才讓她冰冷的身體,漸漸暖和起來。 她便看著退到內殿外的謝蘭池,極輕極輕地對李容修說:“你暫時不要動謝蘭池,我還有用?!? 李容修的手指輕輕一頓,在心中嘆氣,捧著她的臉,垂下臉去看她,低低問她:“你不是想我嗎?”只是為了叫他來,告訴他這個? 只是因為,她怕他殺了謝蘭池嗎? 喬紗望著他,仰頭輕輕親了親他的唇,在他唇齒邊說:“那你想我嗎?” 她的氣息全涌在他鼻尖,唇是涼涼的,他早就情生意動,輕輕蹭著她的唇,想替她暖熱,抓起她的手掌,按在他酸酸楚楚的心口,呢喃說:“我想不想你,你還感受不到嗎?” 他的一顆心跳動在她掌心里,任由她捏扁了揉圓了,她還不懂嗎? ------ 偌大的外殿里,只有謝蘭池一個人坐在燈臺下,他看著煌煌燭火,那被火燒得跳動的燈芯,多像他。 內殿只隔了一道紗簾,他沒有側頭去看紗簾內的影子,何苦去看。 他聽見他們似乎在竊竊私語,卻聽不清在說什么,如今又何苦去聽清。 他問自己,何苦,何苦。 握起銀色的小剪刀,將那燈芯剪斷,燈火蓽撥一聲,就那么滅了。 她若死了,他的心、他的命也會這么滅了,他從前靠著對她的憎恨活下去,現在靠著她施舍的一點點溫柔活下去。 他在昏暗的大殿里,托住了冰冷的額頭,到底是沒忍住地側頭看了過去——煙紫的紗幔里,他們倆的影子混在一起快要分不清。 李容修在親吻她嗎? 那她呢? 也在回吻他?就像她那一夜親吻他一樣,親吻李容修嗎? 他心里生出瘋了一樣酸澀的嫉恨,猛地起身快步朝內殿走過去,伸手一把掀開了簾子。 卻見李容修坐在榻上,低頭撫摸著她的臉,她安安穩穩地躺在李容修的雙腿上睡著了。 李容修抬起手對他“噓”了一聲。 他那顆心一點點落回原位,她是睡著了,她沒有親吻李容修,至少在這一刻沒有。 李容修慢慢將她放好,挪回了輪椅上,轉動輪椅離開了內殿,在外殿之中突然對他說:“你知道,她今天找我來,和我說了什么嗎?” 謝蘭池停在了他的身側,什么?濃情蜜意的情話?還是…… “她說讓我別殺你?!崩钊菪蘅醋×怂?。 謝蘭池以為自己聽錯了,她讓李容修別殺他? 他看著殿外的月光,慢慢地看向李容修,“你以為你能殺得了我?” 李容修笑了,“我不能,但顧澤能?!彼敛浑[瞞地說:“李容昭如今這般不聽你們的話,若是我與顧澤交換,我永遠離開京都,換他殺了你,你覺得他會不會殺你?” 謝蘭池的眉頭皺緊在一起,冷聲道:“你怎么會那么輕易離開京都?!? “從前不會,現在會了?!崩钊菪蘅粗?,目光篤定,“我若說我這次回來,只為了帶走喬紗,你信嗎?” 他信。 謝蘭池在這一刻,無比相信李容修的話,因為……他與他一樣。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