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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4章 天地大蒼生小-《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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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涼州城,藩王府邸,采藥寺,城隍閣,皆如以往的太平氣象。

    只是那些暗流涌動,不為人知。

    元嘉圃內(nèi),安陽郡主朱真嬰不知為何,有了當(dāng)花匠的閑情逸致,跟在那位姿色平庸的女子身后,幾乎寸步不離,討教種花養(yǎng)花的學(xué)問。

    在懸掛“花甲”匾額的小涼亭內(nèi),安陽郡主與那名做了多年元嘉圃花匠的女子,相對而坐。

    小王爺朱真燁站在涼亭外,笑臉絢爛,眼神復(fù)雜。

    遠(yuǎn)去游學(xué)的時候,跟著高老夫子,回到藩邸的時候,多了一位文質(zhì)彬彬的吳先生,據(jù)說是老夫子的好友,于是理所當(dāng)然成了藩邸的座上賓。朱真燁剛回到家的時候,讓他母親心疼死了,面黃肌瘦,衣衫襤褸,簡直就像個小乞兒,哪里有半分天潢貴胄的氣度。經(jīng)過一段時間休養(yǎng)生息后,少年迅速恢復(fù)精氣神,時不時就去元嘉圃找姐姐朱真嬰玩耍。

    湖心島碧螺小樓那邊,正妃崔幼微已經(jīng)很久沒有露面。涼王朱鴻贏也開始深居簡出,拒絕了一切拜謁覲見,原本親口許諾近期要將韓國磐,擢升至邊關(guān)軍鎮(zhèn),擔(dān)任一鎮(zhèn)要職,也泥牛入海一般沒了消息。韓國磐雖然心急如焚,卻也不敢造次,以為是這位藩王另有安排,只得繼續(xù)耐著性子等待下文。朱真治朱真賀這兩大草包,近期心情都不怎么好,其中一個在王府內(nèi)都給人打得鼻青臉腫,是一位黝黑少年動的手,噼里啪啦,跟老祖宗打自家孫子似的,事后首席供奉陸法真黑著臉親自出馬,幫忙息事寧人,朱真賀只得乖乖咽下這個啞巴虧。

    此時朱真燁站在亭外臺階底,沒有越雷池一步,笑問道:“姐姐,要不咱們一起放紙鳶?”

    朱真嬰癱靠在圍欄上,擺擺手,有氣無力道:“你自己玩吧,我忙著呢。”

    朱真燁正要說話,發(fā)現(xiàn)自己身邊多出一個身影來,轉(zhuǎn)頭一看,發(fā)現(xiàn)竟然是那位姓吳的中年儒士,趕緊作揖行禮,“學(xué)生見過先生。”

    那趟噩夢一般的游歷,少年已經(jīng)親身領(lǐng)教過授業(yè)恩師高林漣的不可理喻,這讓朱真燁發(fā)自肺腑地感到敬畏和恐懼,甚至在內(nèi)心深處,埋下了一種類似“臣服”的種子。

    好在這位歸途突然出現(xiàn)的吳先生,每日除了傳授自己仙家修行的口訣法門,還幫自己洗髓伐骨、重鑄根基,平時言談和藹,話語風(fēng)趣,很對朱真燁的胃口,雖然明知此人與高林漣是一丘之貉,但朱真燁難免心存僥幸,將自己視為暫失權(quán)柄的幼主人君,高林漣是那氣焰彪炳的竊柄權(quán)相,而吳先生則有望是輔佐明君的賢相人選,是自己可以爭取拉攏的對象。所以少年對心思難測的老夫子,是怕,對氣度風(fēng)雅的吳先生,是敬。

    這位吳先生,正是青峨山客卿之一的大隋吳搖山,微笑道:“小燁,切記,行百里者半九十,務(wù)必戒驕戒躁,為人主者,仙家求真,皆需如此。”

    朱真燁又行禮,“先生教誨,學(xué)生銘感五內(nèi),絕不敢忘。”

    吳搖山笑道:“去吧,開竅一事,至關(guān)重要,便是想要放松,也等開竅大成之后。”

    朱真燁恭恭敬敬告辭離去。

    朱真嬰臉色平淡,心不在焉地玩弄裙角。

    吳搖山緩緩走上臺階,不過沒有走入涼亭內(nèi)落座,望向那名貌不驚人的女子花匠,苦笑道:“洞主。”

    她姿態(tài)慵懶,伸手掩嘴,打了個哈欠,沒有應(yīng)聲。

    被當(dāng)面冷落的堂堂觀音座客卿,非但沒有絲毫惱怒,竟是苦笑更濃,只是微微提高嗓音,“洞主!”

    身邊擱置一只小鋤頭的花匠,總算抬頭正視這位自家客卿,她也不說話。

    吳搖山率先敗下陣來,認(rèn)錯道:“我哪里想到范玄魚那個婦人,算計如此深遠(yuǎn),能夠搬出那么一尊真神來南瞻部洲攪局。”

    女子終于開口,“你錯了,這是納蘭長生那丫頭的布局棋子,只不過她當(dāng)年棋差一招,失了先手,導(dǎo)致整個青峨山,甚至南瞻部洲都沒有她的容身之地,既然做不了下棋人,又不想淪為棋子,就舍了棋局,干脆一退再退,假裝被困在了龍虎山斬魔臺,之后棋子被范玄魚誤打誤撞,發(fā)現(xiàn)了因果,結(jié)果用錯了地方。我估計現(xiàn)在啊,納蘭長生想親手?jǐn)Q下范玄魚腦袋的心思都有了。”

    她一開口,就一發(fā)不可收拾,“那個五陽派的余孽,能夠收為己用是最好,不聽話,你就殺了吧。”

    “朱鴻贏和崔幼微這對苦命鴛鴦,你讓高林漣繼續(xù)幽禁,嚴(yán)加看管,一有意外,就立即動手,不給那人半點救人的機會。”

    “除了在大隋忍辱負(fù)重多年的宋夢麟,你也留意一下叛逃寶誥宗的那個俞正本,這兩顆棋子,雖然不是勝負(fù)手,卻也是棋盤上重要的劫材,一個要好好利用,一個要防止變數(shù),千萬別陰溝里翻船,最后給人屠了大龍。到時候不止是你我,那些個插手棋局的圣人們,都將淪為笑柄,能讓人笑話個千百年。”

    吳搖山一一記下,不敢掉以輕心。

    他突然問道:“蓮花峰的年輕客卿,上一世到底是什么來頭?為何為了此人,從納蘭長生和她的情種,佛子李洛,再到更早一些的南唐皇帝,如今的朱雀皇帝,以及胭脂山的她,如此興師動眾?甚至……連洞主你當(dāng)年也要親自出手,之后更是不惜在此,盯了他整整二十余年?”

    她臉色冷漠道:“你暫時還不配知道真相。”

    吳搖山愕然,又好奇問道:“為何不直接殺了這個年輕人,或是當(dāng)年就殺了李洛,奪取那件佛門鎮(zhèn)教至寶?”

    她嘴角滿是譏笑。

    吳搖山不再說話。

    她斜瞥了一眼臉色雪白的朱真嬰,收回視線,望向亭外規(guī)劃齊整的那塊花圃,微笑道:“他的上一世?很無趣的,只是個西闔牛洲的貧寒讀書人,一輩子都沒能考取功名,他心儀愛慕的女子,青梅竹馬,卻嫌貧愛富,嫁給了一位相差三十歲的富家老翁,于是書生在心灰意冷后,又當(dāng)了三十二年的私塾先生,在泛黃的故紙堆里,在蒙童書聲瑯瑯里,孤苦伶仃,就此籍籍無名地一點點老去,然后無聲無息地病死,直到在一個隆冬大雪天,蒙學(xué)稚童苦等先生不至,去敲門,才發(fā)現(xiàn)他們那位性情刻板的老先生,死啦。”

    她站起身,“再上一世,聽說是位賣肉的屠子小販,他爹娘性情暴躁,舍不得錢給他讀書,從來只會打罵訓(xùn)斥,使得他生得孔武有力,卻性情懦弱至極,好在娶了一位貌丑卻溫婉的媳婦,一起白頭偕老,這個老實人,受了一輩子欺負(fù)凌辱,大概是有那個媳婦撐著,倒也從未與人撕破臉,什么窩囊氣能忍,什么憋屈事都能退,只是他閉眼去世的瞬間,那個守在床榻、握著他的手、略顯臃腫的白發(fā)老嫗,便恢復(fù)了原本傾國傾城的絕美容顏,當(dāng)天,一直無法打破修行瓶頸的她,獲得一份大機緣,成了一位飛升境的頂尖修士,她在重返南唐魏家后,便一躍成為家族首席大長老。”

    “又上一世,相傳是位東勝神洲的小國君主,文采飛揚,文臣武將,忠心耿耿,歌舞升平,一生摯愛那位皇后,兩人恩愛無比,雖是一國之君,卻能夠拱手而治,國境接壤的幾個大國,窮兵黷武,竟然在這位文人皇帝在位的整整三十年里,表面上是相互制衡的緣故,竟然到最后只有一次入侵,也無疾而終,那名驚才絕艷的領(lǐng)軍大將,暴斃于途中,只需要多給此人一天時間,躲在皇宮深處的那個皇帝,也就可以聽到那些陌生的戰(zhàn)鼓聲和馬蹄聲了。”

    “生生世世,意志消沉,無論如何,都生不起半分雄心壯志,哪怕偶爾浮現(xiàn)一點念頭,也會立即被身邊至親之人,不露痕跡地掐滅苗頭。”

    “但是這么多年以來,沒有一個知情的大人物,敢直接動手殺他,準(zhǔn)確說來,是無一人膽敢與他正面對敵,哪怕他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是粗鄙木訥的屠夫,是沉溺于醇酒美色的小國君主,不管是任何一世任何身份,都沒有人輕輕伸出一根小指頭,來碾死這只礙眼至極的螻蟻。而是只能不厭其煩地以情理,仁義,忠孝,因果,將其重重束縛。”

    花匠將這些故事娓娓道來。

    檐下那串鐵馬風(fēng)鈴,叮叮咚咚。

    吳搖山,一位已是站在南瞻部洲之巔的修士。

    可是此時站在原地,無緣無故就七竅流血,身體佝僂,如山岳壓肩。

    花匠看著他,“你只是聽說一些事情,就已經(jīng)這么慘了,現(xiàn)在你覺得自己有資格說‘殺’這個字眼嗎?”

    她指了指頭頂,終于笑了,“寥寥幾人,屈指可數(shù),便占據(jù)了世間一旦氣運的八斗之多,我玲瓏洞天陳師素癡心之人,就位居其一!所以,他也是你吳搖山可以媲美的?你這么多年,爭什么呢?你就算送給我一座南瞻部洲做聘禮,真的夠嗎?”

    她收回手指,感慨道:“我要的是那僅剩兩斗氣運的一半啊!吳搖山,你給不起的。”

    滿身鮮血的吳搖山大笑道:“陳師素,若是不試著爭一爭,我吳搖山便枉來這人生一世!”

    她嘆息一聲,“何苦來哉。”

    一位時時刻刻都背負(fù)行囊的黝黑少年快步跑來,一個蹦跳就越過臺階,跳入涼亭,嚷嚷道:“師父師父,你身前怎么站著個滿身血的家伙?”

    花匠浮現(xiàn)笑臉,伸手摸了摸少年的腦袋,像是一位脾氣溫柔的鄰家姐姐,細(xì)聲細(xì)氣,“他啊,有些事情想不開,自己懲罰自己呢,以后你別學(xué)他,萬事莫糾結(jié)。”

    她笑瞇瞇道:“跟那牛鼻子老道學(xué)習(xí)雷法符箓,如何了?”

    少年張牙舞爪,哼哼道:“噼里啪啦轟!賊霸氣!老厲害了!”

    朱真嬰用看待白癡一樣的眼神,盯著這個無知少年。

    少年朝這位安陽郡主做了個鬼臉,調(diào)皮頑劣。

    花匠看著這兩人,笑容恬淡。

    她望向遠(yuǎn)方,抬臂曲指一彈,檐下鐵馬風(fēng)鈴,驟然響起叮咚一聲。

    青峨山,觀音座。

    胭脂山,玲瓏洞天,蓮花峰。

    一座三千年不曾動用的護山大陣,緩緩開啟。

    山外飛升境不得入,山上飛升境同樣不得出。

    高坐寶座之上,像是在打盹的一位紅袍小女孩,睜開眼睛,嗤笑道:“兩脈聯(lián)手?陳師素,你覺得這樣就攔得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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