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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天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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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晚上,余校長和藍小梅在操場上乘涼。

    界嶺雖然山高,年年夏天總會有幾天比較熱。

    余校長并不是怕熱,而是因為他心里有事。

    兩個人坐在月光下,聽孫四海吹笛子。藍小梅心細,聽了一會兒就發(fā)現(xiàn),孫四海的笛聲比從前平靜了許多。余校長也奇怪,整個暑假,王小蘭都沒有來過學校,若在以往,孫四海的笛聲會像刀子一樣,要割別人的心尖肉。藍小梅覺得這樣好,男人心性平穩(wěn)反而更加可靠。

    聽到這話,余校長輕輕地拍了拍藍小梅的手。

    余校長終于明白了,原來自己是在為鄧有米擔心。他將前天在鄧有米家喝竣工酒時,發(fā)現(xiàn)萬站長、藍飛和鄧有米三個人,幾次互相遞眼神,仿佛有什么心照不宣的事情,細細說給藍小梅聽。余校長說得越仔細,藍小梅越是聽不明白,幾個大男人,就算眉來眼去,也不會生出什么事情來。余校長急了,干脆直說,他擔心他們幾個是不是聯(lián)手為他和孫四海的轉(zhuǎn)正問題策劃什么行動。藍小梅說,真的如此,也是好事,界嶺小學的劉關(guān)張,應(yīng)當有難同當,有福同享。到這一步,余校長也完全想清楚了,他最最擔心的是藍飛、萬站長和鄧有米三人聯(lián)手,在別人的捐款上做手腳。不等他說完,藍小梅就用手捂住他的嘴,她很了解萬站長和藍飛,他們是有些世俗,遇事會先考慮自己,正因為這樣,他倆才不會冒這個險。余校長也覺得,鄧有米當年雖然做過盜伐紅豆杉的事,那也是一時糊涂偶爾為之,歸根結(jié)底,他還不是那種膽大妄為之徒。

    夜里,余校長久久不能入睡。萬籟俱寂,幾乎能聽到流星劃過窗前的聲音。直到遠遠近近的公雞輪番叫了幾遍,他才有了困意,剛剛合上眼睛,忽然感到什么地方咔嚓地震動了一下。

    余校長猛地跳下床,剛走到門后,就聽到藍小梅的聲音。藍小梅以為他在起夜,要他順便看看余志睡得怎么樣。余校長到隔壁屋里一看,余志竟然趴在桌子上睡著了,面前攤著沒做完的作業(yè)。余校長將余志弄到床上后,竟然忘了自己要干什么,回到藍小梅身邊躺下,也不知什么時候就睡著了。

    一覺醒來,已經(jīng)是上午九點。

    余校長剛將自己打理好,孫四海就過來問他,夜里有沒有聽到什么東西的開裂聲。余校長這才想起夜里聽到咔嚓聲,便拿了鑰匙,打開教學樓的鐵門,立即發(fā)現(xiàn)一樓教室的天花板上有一道新開裂的縫。建筑公司的人先前說過,因為趕工期,水泥沒有干透,有可能在預(yù)制板之間出現(xiàn)裂縫,但不會影響工程質(zhì)量。余校長和孫四海檢查完一樓,再檢查二樓,除了原先的那條裂縫,沒有發(fā)現(xiàn)別的異常。

    第二天夜里,余校長一直很留意,卻什么也沒聽到。他剛放下心來睡了兩夜安穩(wěn)覺,便又聽到這種聲音了。不過這一次孫四海沒有聽到。余校長到教學樓上檢察,也沒發(fā)現(xiàn)新的異常。再過幾天,孫四海又聽到這種聲音。

    余校長覺得這事有蹊蹺,就將鄧有米和孫四海叫到一起討論。

    說是三個人,其實藍小梅也在旁邊聽著。鄧有米對此另有見解,因為與建筑公司的人打了半年交道,那些人早就提醒過他,蓋樓房和蓋平房一樣,有些規(guī)矩是不能少的。建筑公司的人悄悄地做祭祀,只是針對一般的對象,其他特殊對象,只能由甲方自行掌握。鄧有米說,如此大事應(yīng)該向老村長和明愛芬二位先行者報告一下,也算是感謝他們對界嶺小學的關(guān)心。

    藍小梅插話說,她早就提醒過余校長,自己與他一起過日子的事,也應(yīng)該去同明愛芬說一說。余校長有些不高興地告訴她,這是開校務(wù)會,家屬別插嘴。藍小梅說,還是閑聊吧,界嶺小學的三巨頭聚在一起討論如何祭神,萬一被傳出去,還不知會鬧出什么風波。孫四海支持藍小梅的意見,建筑公司的人做祭祀時,也要避人耳目,堂堂皇皇的學校,更應(yīng)該如此了。

    余校長只好聽大家的。商量妥當后,大家先去后山上明愛芬的墓前,由余校長將學校的變化說了一遍,然后讓藍小梅說點體己話。藍小梅提起當年自己在望天小學當民辦教師時,明愛芬曾去聽過課,她還記得明愛芬臨走時,在教室的意見簿上寫了一句話:向藍老師學習,用普通話講課。后來才聽說,那時候,全鄉(xiāng)的老師,只有自己和明愛芬是用普通話講課。敘了舊,藍小梅又要明愛芬放心,自己會盡力照顧好余校長和余志。

    轉(zhuǎn)過身來,再到老村長的墓地,則由孫四海主講。孫四海開口就說,學校建新教學樓,可村長余實從頭到尾都不來看一眼,老村長如果真的能夠顯靈,就好好想個辦法懲罰他。大家都笑孫四海,到底是老村長心中的紅人,什么時候說話都肆無忌憚。

    孫四海還在那里發(fā)泄不滿,身后忽然傳來一陣怪怪的笑聲。藍小梅沒有經(jīng)歷過,情不自禁地靠到余校長的懷里。余校長告訴她,是老村長的大女兒、葉碧秋的母親來了。果然,隨著笑聲,葉碧秋的母親出現(xiàn)了。“你們來看我爸呀?我來背書給我爸聽。”說著話,葉碧秋的母親便旁若無人地朝著老村長的墓碑,背起課文來。藍小梅從未見過這種情形,眼圈馬上紅了。事隔多時,只要想起這事,她還會傷心落淚。

    說來很奇妙,自從去明愛芬和老村長的墓地走了一趟,先前那些奇怪的咔嚓聲全沒了。那天李家表哥來學校轉(zhuǎn)悠,余校長靈機一動,就請他到教學樓里看看。他人在樓內(nèi),心卻在樓外,胡亂應(yīng)付余校長的提問,眼睛一直盯著孫四海的屋子。李家表哥走后,余校長干脆將葉碧秋的父親請來,樓上樓下、里里外外看了一下午。葉碧秋的父親只做過普通的平房,對于樓房,他只能看看外表,垂直線很直,水平線很平,覺得非常不錯。

    離秋季開學時間越來越近。萬站長和藍飛再次結(jié)伴前來。

    因為方書記和捐款者要來參加特別開學典禮,相關(guān)事情需要提前安排。趁此機會,余校長問萬站長,喝竣工酒那天,鄧有米悄悄去縣城,是不是他的安排。萬站長滿臉錯愕,不像是裝出來的,他很堅決地表示自己對此一無所知。藍飛那里,余校長也讓藍小梅問過。藍飛不清楚鄧有米是不是真的去過縣城,喝竣工酒那天,自己回細張家寨家中取東西,再到鄉(xiāng)里搭車,鄧有米已經(jīng)不知去向了。

    余校長這才放下心來,天還沒黑,就不停地朝藍小梅做些親昵動作。藍小梅也會意地笑,趁著余志在操場上和孫四海打乒乓球,煎了兩個荷包蛋讓余校長吃過,就上床親熱起來。之后,藍小梅憐愛地數(shù)落他,心里有點事就放不下,連老婆都顧不上愛了。余校長心滿意足地摟著她,什么也不說,密密麻麻地吻了她身上所有能吻的地方。

    余校長以為自己真的放心了。

    不料當天夜里就做了一個噩夢。

    余校長覺得這是前些時太過多慮的反應(yīng),就沒有告訴藍小梅。想不到第二天夜里,噩夢又出現(xiàn)了。他咬牙堅持到第三天夜里,那群被壓在一堆瓦礫下,不是沒有手,就是沒有腳的小學生,又在夢中一聲聲哭喊著:余校長救命!余校長救命!余校長驚醒之后,伸手去摟著藍小梅,將藍小梅也驚醒了。藍小梅覺得余校長的雙手冰涼,就像死人的手。余校長也不再隱瞞了,將三天來的噩夢告訴了藍小梅。

    藍小梅覺得奇怪,趁著開學前的空閑,帶余校長和余志回細張家寨住兩天。雖然換了環(huán)境,噩夢還是如期而至。早飯后,正好有巡診的醫(yī)生路過,藍小梅連忙將醫(yī)生叫到屋里,對醫(yī)生說,余校長這一陣夢特別多,總是睡不好覺。醫(yī)生給他量了血壓,試了脈搏,看了舌苔,一切都還正常,就問他是不是受了驚嚇。余校長笑著說,活到這個年紀,哪怕真的走路遇到鬼,也會當成伴,沒什么好怕的。醫(yī)生也笑,并說,那就只有一個原因,人到中年,新娘子再迷人,夜里也要悠著點。醫(yī)生走后,余校長才說,飽漢哪知餓漢饑,都錯過十幾年了,好不容易遇上緣分,等變成老太爺和老太婆了,再悠著點吧。說著就將醫(yī)生開的補腎藥方扔到灶里燒了。

    余校長在細張家寨住了兩天,夜里還是做噩夢。

    第三天早上,他對藍小梅說,凡事能夠再三,不能夠再四。既然相同的噩夢出現(xiàn)五次了,無論如何他都要做一次驗證。余校長到鄉(xiāng)文化站圖書閱覽室,在一大堆破破爛爛的書中翻了半天,才找到一本工程建筑方面的書。他如獲至寶地拿回細張家寨,然后同藍小梅和余志一起回到界嶺小學。

    那天夜里,余校長通宵沒睡,一直趴在桌子上讀這本書。天剛亮,就聽到孫四海在外面叫門。余校長打開門,見孫四海驚慌的樣子,還以為他與王小蘭的地下愛情東窗事發(fā)了。想不到孫四海是來說自己夜里做了一個噩夢。余校長又以為是自己夜里沒睡,冥冥之中的靈通轉(zhuǎn)到孫四海那里去了。聽他說完才明白,孫四海不過是夢到自己被學校開除了,不僅不能轉(zhuǎn)為公辦教師,連民辦教師都不讓當。余校長覺得,這個夢是長期存在的危機感造成的。不過,當老師的要有危機感,沒有危機感就教不好書。

    自從余校長找到這本書后,噩夢就消失了。

    因為從未接觸這方面的知識,余校長費了不少精力才弄明白他想弄明白的那些原理。等到余校長想出徹底破解噩夢的辦法時,為界嶺小學捐建教學樓的中年夫婦已經(jīng)二上界嶺了。

    這一天是九月二號。界嶺小學的學生已經(jīng)在九月一號報到了。

    想著明天就要舉行界嶺小學有史以來最隆重的開學典禮,余校長不免覺得自己太笨,不過,這樣也好,那些相關(guān)的主要人物都在場,驗證起來更有說服力。余校長一早就將葉碧秋的父親叫來,兩個人在后山上忙得連午飯都沒空吃,藍小梅只好用碗盛著送上山。別人不明白他倆為何要用十幾根竹子連接起來搭成竹澗,藍小梅心里有數(shù),等他們吃完飯后收起碗筷就離開。

    一會兒,藍小梅又來叫余校長,說是來了貴客。余校長不愿下山,就要她全權(quán)代表,先將客人招呼好,回頭自己再下去道歉。

    藍小梅所說的貴客,就是那對聲明永遠不會透露真實身份的中年夫婦。兩口子有事擱在心里,等不及縣團委安排,自己先來了。既然九月三號就要正式開學,教學樓還上著鐵鎖,桌椅板凳等等一應(yīng)上課必需的東西,還擺在破舊的教室里。這讓他倆很不理解。問過鄧有米和孫四海,都說是余校長發(fā)了話,開學典禮之前,任何人都不得進入教學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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