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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番外1-《家族遺傳妻管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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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三,  桃花開。

    京城出了樁離奇的案子,太后上城南護國寺上香祈福的時候,  在滿山滿谷侍衛的守護下,  剛剛登上金輪光頂,  玄袍鼓風,竟如玄鳥一般,振翅欲飛,  山間登時升起彌漫大霧。待霧薄,眾人回過神來,金輪頂上的太后早已蹤影全無。

    天子腳下,  皇城根邊,  堂堂太后離奇失蹤,哪怕是以德儒傳名的皇帝也忍不住震怒,  年紀輕輕威儀穩重的臉上掛了幾絲怒意。

    “太后在你們的眼皮子底下憑空消失,  人去了哪里?”話到極處,  將手邊的玉鎮紙猛然一擲,  “給朕去找。”

    兵部尚書戰戰兢兢膝行到殿門口,“臣遵旨。”

    皇帝突然又叫住他,“讓許卿來見朕。”

    許卿,  許刺,當朝右相,皇帝最看重的朝臣。

    亥時月明,冷冰冰地掛在樹梢,阿刺身上的金蟒官袍面上結了半層薄霜,  小心翼翼進了殿。皇帝宮中的地火龍燃得熊熊,混著龍涎香的香氣讓人昏昏欲睡,他在摞得老高的折子后面緊鎖雙眉,“阿刺,你覺得這件事是誰干的?”

    阿刺不動聲色,“回陛下,臣不知。”

    “哦?這天下,竟還有神武英斷的許大人不知道的事?”

    阿刺點頭,“當年老師送臣進宮的時候就曾說過,不該知道的事情就不要去打聽。”

    皇帝聽罷,嘴角噙了一抹笑意,“那如果朕要你去打聽呢?”

    阿刺一個響頭磕在地上,“臣在所不辭。”

    皇帝擱下手中的許砂筆,自袖中拋出半塊青玉,“見玉如見朕,朕,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務必將太后找回。”

    “臣遵旨。”

    阿刺抬頭望了一眼他,他渾身浴在暖黃的光澤下,身著明黃常服,負手而立,月光自窗外糾葛的枝葉間篩下,如在他的玄袍上用淡墨色描摹了千枝萬葉。他的深情隱藏在淡月之后,望著案下規規矩矩站著的阿刺,目光微有閃爍,“朕和阿芍大婚在即,此事宜快不宜緩。”

    廊下起了風,殿中的燭影亂了兩亂,阿刺一時梗在喉頭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不容易才從嗓子眼里擠出干癟癟的幾個字,“臣明白。”

    不過片刻,阿刺便從殿中退了出去。

    宋風凌帝看著阿刺離去時單薄的身影,那纖細柔弱的身姿竟讓他心頭一亂,記憶中鮮活跳躍的身影和那背影重合,浮現在他腦海中的漸漸成了阿刺的模樣,幾乎恍然失神。良久才苦笑著搖了搖頭,那個帶著他在煙雨江南的畫閣江畔躲避槍刀劍雨的人明明就是上官芍,怎么會是他的得力大臣許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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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成的江山亂過兩次。

    一次是四十年前,他皇爺爺還是太子時,皇子作亂,將皇爺爺逼至允州。

    再一次便是二十年前,他的五叔意圖奪嫡,將他皇爺爺軟禁。

    他還記得那天,本來艷陽高照的天突然下起了雨來,輕輕緩緩幽遠,淅淅瀝瀝纏綿。

    宋風凌被迫離宮,在上官大人等耿耿忠骨的保護下來到江南。那年他六歲,還是個不知世事的孩子,隱姓埋名躲在一方黑瓦白墻的院落里。院中有一棵碩大的芭蕉樹,雨落在葉上,胸口翻涌上來的傷感,令他黯然神傷。

    直到一衫鵝黃的小女子闖進他的視野,在他黑白灰的眼里抹上了一抹光彩,小丫頭約莫五六歲,上官大人帶著她走進他午休的畫閣,手上還舞了一只花花綠綠的東西。他從午睡中睜開眼時,小丫頭脆生生叫到,“你就是爹爹說的朗生哥哥嗎?”

    上官大人在一側含笑點頭。

    他木然地點了點頭,歪著頭愣愣看著她手里的物什。丫頭咧嘴笑了起來,伸手將糖人遞到他眼前,“這是我娘做的糖人?你沒吃過嗎?”

    他又想起了他的母后,原本應該和他最親近的人。雍容的,華貴的,像是精致雕刻的鳳凰玉器,活得錦繡繁華的母后。她從來不曾抱過他,也沒有親近過他,就連教養也不常有,大軍臨城她都不愿和他一起離開。

    她不曾喂糖給他吃。

    他喉頭蠕動了兩下,冷冷地盯著丫頭遞來的糖人,終究還是推開了,極其淡漠地吐出幾個字,“我不喜歡吃糖。”

    小丫頭卻笑得很甜,“那你喜歡吃什么?我讓娘親給你做。”

    他興致寥寥地擺了擺頭。

    后來小丫頭常去他在的院子,聒噪得像是歡快的小黃雀,繞在他身邊,嘰嘰喳喳講些新鮮趣事。他目不轉睛看著書,丫頭隔他不過半尺余,他一頁一頁翻書過去,她一顆一顆剝著蓮子。偶爾遞一顆喂到他嘴邊,他起初不吃。但那一次他偏過頭咽進口中,悄無聲息。

    丫頭訝然側頭,狹長的眼瞇在一處,“朗生哥哥你終于肯吃我的東西了?”

    他捏著手踟躕片刻,囁嚅開口,“你說市集上很好玩?我想去看看。”

    她抬頭看了看院墻,又望了望他星子般的雙眼,遲疑了良久,“可是……父親說你出去會很危險。”

    他眼睫低垂,像一雙棲息的蝶,“今天是我生辰。”

    最終小丫頭不忍逆拂他的請求,狡黠地望了一周,還是領著他從偏門閃出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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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葉哨四起,江南過水處船影灼灼。丫頭似是本地人,穿街過巷很熟悉,帶著他上酒樓去聽講書先生的戲。說書先生正講到不久前的大亂,如今他五叔登基,他父親和皇爺爺下路不明,大成的江山怕是就要改旗易幟了。

    宋風凌年紀雖小,但也明白何為成王敗寇,他狠狠拽住飄簾,骨節發白。

    聽完一則戲,他臉色難看到極致,丫頭悻悻地扯住他的袖子,落坐在街邊的小食攤上,仍是滿面天真,“阿娘說過生辰要吃壽面。”

    面攤的小販飛快和面,支起的大鍋里高湯鼎沸,他始終垂著臉咬緊牙關不言不發。他母親在大軍臨城時拋下了他,往北方避亂去了,這世上大概沒有比他更頹敗的人了吧。小丫頭見他不說話,撇下他往街的另一邊,那頭幾個賣糖人的老頭小攤前擺滿了花花綠綠的彩色糖人,他看到她付過幾文前挑了個喜慶地揣回懷里。

    糖人還沒踹熱,一群黑衣人踹翻了面攤,熱湯灑落地到處都是。他們惡狠狠地揪起小販的衣領,“剛才在你這吃面的小孩呢。”

    小販哆哆嗦嗦,指向宋風凌剛在坐的地方。方才丫頭所幸方才丫頭見勢不好,扭頭拉著他躲在糖人攤后面。趁黑衣人不注意,他們繞過攤子,背離藏身小院的方向拔腿狂奔。丫頭雖然年紀很小,但跑得飛快,她拉著宋風凌在四月楊花亂舞的江南一路狂奔,仿佛不知疲倦。宋風凌問她,“我們為什么不回家。”

    丫頭抹了把頭上的汗,“不能回去,如果讓他們知道你住在什么地方會更危險的。”

    他這才發現,這小丫頭有勇有謀。

    跑到半路下起了雨,潑天大雨簌簌落下,砸在身上生疼。他們害怕黑衣人還在集市上追捕他們,不敢回去。雨越下越大,丫頭帶著他跑到河邊,岸上淺水處常年停了一艘畫舫,供游人玩樂。他們爬上畫舫,鉆進甲板。小丫頭熟門熟路,順著繩梯一直爬到貨艙里。

    小丫頭將角落的地面用衣袖掃了掃,“朗生哥哥,你坐著吧。”

    宋風凌看了看,在地上坐下,他照著她的模樣用衣袖在地上拂了拂,“你也坐。”

    小丫頭仰著頭想了想,大概是反應過來父親不在,不用拘謹,于是靠在他身邊坐了下來。小小的兩個人一直躲在船上,因為害怕和冬寒,穿著濕衣瑟瑟發抖,她從懷里掏出個糖人給他,“喏,剛才給你買的。”

    淋了雨,糖人上的色彩漸漸退了,五顏六色混成一團,難看極了。擱以前,這種東西宋風凌看都不會看一眼,此刻他卻將糖人塞進嘴里,是甜的。

    兩個人疲累交加,靠在一起瑟瑟發抖。沒多久竟然在貨艙中睡著了。等醒來回到院子里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上官大人急得仿佛熱鍋上的螞蟻,看到他們回來長舒了一口氣,眉眼中的焦灼和憂慮化成了一個重重的巴掌響亮地落在小丫頭的臉上,“你這孽障,吃了豹子膽敢帶……小公子出門,若是小公子有個三長兩短,你就算千刀萬剮也抵不了罪過。”

    她的臉上迅速浮起五行清晰的指印,她捂著臉,淚珠在眼眶中打旋,忍得鼻頭發紅,還是沒有讓淚水落下來。上官大人的巴掌又高高揚起,“你還不認錯是不是?”

    宋風凌攔在她面前,“是我求她帶我出去的。”

    聞言,上官大人嘆息一聲,終于還是放下了顫了幾顫的手。

    行蹤暴露之后,江南是再不能待了,五皇叔部下也許很快就能找來,反而對他不利。正巧彼時他姑姑南下避亂,上官大人便將他送去姑姑那里。

    他連當面向小丫頭告別都沒有機會,留下一張紙條便匆匆離去:日后,我一定會回來找你的。

    他鄭重其事在末尾署上了宋風凌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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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年一月,傳聞中他死去的父親竟死而復生了,還率領一支騎兵前往梅州支援他的姑父。

    再三月,大軍攻回京師,他五叔被活活燒死在皇宮里。

    之后的日子便安穩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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