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陳苦此人,雖說為人有些“厚顏無恥”。 但他的所作所為,皆是造福蒼生,大義凜然之舉,還真找不出什么毛病。 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一個沒有明顯破綻的敵人,只能從他的根源上予以打擊。 而唯一能夠指責,或許也就是其所修的混元之道了。 畢竟,當初鴻鈞道祖傳的,乃是仙道。 那是于紫霄宮中,當著三千紅塵客的面,親口定下的天地正道。 若想證道,也非得鴻蒙紫氣不可。 這不僅是方法,更是規矩!是道祖賜予的無上權柄! 陳苦所修,乃是悖逆此道。 他這是在公然挑戰道祖定下的秩序,是在撬動整個洪荒世界的根基。 他們若是去紫霄宮面見師尊,根本不需要添油加醋。 只需將事實擺出,將這種“異道”可能帶來的顛覆性后果,加以點明。 說不得還真能說服鴻鈞道祖。 不,是一定能! 師尊合身天道,最重秩序與平衡。 陳苦這樣一個無法掌控的異數,一個公然挑戰他權威的存在,絕對是師尊無法容忍的。 到那時,無需他們三清出手。 道祖的一個念頭,一絲不悅,就足以讓那陳苦萬劫不復。 想到此處,三位圣人心中的念頭,前所未有的統一起來。 三清殿內,那股冰冷的殺伐之氣漸漸隱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深沉、更加可怕的默契。 他們若是添油加醋一番,說不得還真能說服鴻鈞道祖,使其對陳苦生出厭棄之心。 ...... 另一邊。 九天之上,圣人落子,乾坤為棋盤,眾生為棋子,無聲的博弈早已牽動了未來的無盡殺伐。 對于這一切,陳苦并不知道。 又或者,知道了,也僅是拂袖一笑,不置一詞。 他選擇的道,是混元。 是萬道之始,亦是萬道之終。 求的不是天道之下的一線生機,而是與天道并駕,甚至……超越其上。 所以,自他踏上這條路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與整個洪荒固有的秩序為敵。 三清是敵,道祖是敵,天道亦是敵。 既然舉世皆敵,那又何須在意多一盤棋,多一個對手? 他的路,一往無前。 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圣人,也不例外! …… 蒼茫大地,古意盎然。 一道身影在無垠的天地間愜意獨行,步伐不疾不徐,每一步落下,腳下的山河脈絡都仿佛與之產生了一瞬的共鳴。 他周身道韻自生,層層疊疊,交織成環,時而化作混沌初開的朦朧之景,時而演變為萬物生發的盎然綠意。 仙光不是從外界映照而來,而是從他每一個毛孔,每一寸肌膚中滲透而出,與流轉的道韻交相輝映,玄妙到了言語無法描述的境地。 這道身影,正是自紫霄宮歸來的陳苦。 他并未急于回歸西方須彌山。 那片土地,終究是接引與準提的道場,雖有他的一席之地,卻非他的根基所在。 他的道,在天地,在眾生,在萬事萬物之中。 修行,從來不只局限于道場蒲團之上的枯坐。 行走于紅塵,游歷于山川,觀云卷云舒,看花開花落,亦是一種無上修行。 心若在道,則處處皆是道場。 這一日。 陳苦的腳步,停在了一片廣袤無垠的山脈之前。 前方的天與地,被這片山脈徹底分割。 巨峰如龍脊,接天連地,巍峨聳立,其勢之磅礴,讓環繞其間的云霧都顯得渺小不堪。 那些云霧并非凡俗水汽,而是精純靈氣液化后形成的云海,翻騰之間,隱有龍吟虎嘯之聲,氣象萬千。 整片山脈,都籠罩在一片朦朧的仙光之中,靜謐而又古老。 陳苦的目光,微微一凝。 原本平靜無波,倒映著整個天地的眼眸深處,終于泛起了一絲漣漪。 他那閑庭信步的姿態,也隨之停頓。 “嗯?!” 一聲極輕的自語,從他唇邊溢出,卻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驚異。 “此地,竟有如此濃郁的先天靈氣?!” 這個念頭在他的心海中炸開,掀起了滔天巨浪。 身為混元大羅金仙,他的神念早已與天地交融,對于靈氣的感知,已經不是敏銳與否的問題,而是本能。 就像凡人呼吸空氣,魚兒感知水流。 他能清晰地“看”到,前方那片浩瀚的山脈,根本就是一個巨大的先天靈氣源頭。 不,用源頭來形容,都顯得有些蒼白。 那里的每一寸土壤,每一塊巖石,每一株草木,都像是被浸泡在最為古老、最為純凈的先天靈氣海洋中,經歷了億萬載的歲月沉淀。 靈氣濃郁到已經化為了實質。 空氣中彌漫的,是靈氣的甘甜。 風中帶來的,是靈氣的道韻。 甚至連空間本身,都因為這過于龐大的靈氣而被“加固”,顯得沉重而又堅韌。 陳苦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了一座神山的影子。 不周山! 昔日洪荒第一神山,天之柱,盤古脊梁所化。 他曾游歷不周,親身感受過那撐天拄地的無上威勢,也曾驚嘆于那幾乎無窮無盡的先天靈氣。 可…… 陳苦的神念再次深入前方山脈,仔細地分辨、感知、對比。 片刻之后,他得出了一個讓他都感到心神震動的結論。 此地的先天靈氣,無論是在純凈度上,還是在濃郁程度上,比起當初他所見的不周山,竟然還要更勝一籌! 這怎么可能? 不周山是盤古脊梁,是洪荒的中心,其靈氣之盛,理應冠絕天地。 洪荒之中,怎會還有一處地方,能在靈氣底蘊上超越不周山? 這完全顛覆了洪荒世界的固有認知。 這讓陳苦不禁心生好奇。 要知道,不周山可是盤古脊梁所化,蘊含著盤古大神的精血與意志,非同小可。 而這片大山,究竟是何來歷,竟能有如此驚人的先天靈氣?! 這等濃郁程度,幾乎要凝成實質,化作靈液垂流。 陳苦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每一口呼吸,都有海量的精純能量涌入四肢百骸,沖刷著他的道基,讓他通體舒泰,法力運轉都快了幾分。 這絕非尋常的洞天福地。 此地的靈氣,帶著一股蒼茫、古老、原始的韻味,與他認知中的任何一處秘境都截然不同。那是一種源自天地開辟之初的本源氣息,純粹到了極致,也霸道到了極致。 懷揣著這份混雜著驚異與熾熱的探求之心,陳苦邁步走入大山之中。 他沒有御空而行,而是選擇用雙腳丈量這片未知的土地。 這既是謹慎,也是一種尊敬。 更是為了能最直觀地感悟此地流淌的道與理。 隨著他的深入,所見之景,也愈發讓他心神震動。 腳下的泥土并非凡俗,呈現出淡淡的玉色,踩上去溫潤堅實。 一株路邊的野草,隨意舒展著葉片,其上竟有玄奧的紋路自行流轉,吞吐著霞光。 遠處,一頭形似麋鹿的異獸,渾身皮毛雪白,頭頂的雙角卻如同紫金鑄就,它悠閑地啃食著一株光華閃爍的靈芝,每一次呼吸,鼻孔中都噴出兩道肉眼可見的靈氣白練。 它瞥見了陳苦,金色的眼眸中沒有絲毫驚懼,只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平和與靈動,隨即又自顧自地進食。 萬物和諧,生機鼎盛。 一股股純凈至極的先天靈氣,自大地深處的靈脈中蒸騰而上,化作淡薄的白色霧靄,縈繞在山林間的每一寸空間。 陽光透過樹冠的縫隙灑落,被這靈霧折射、浸染,化作了七彩的光柱,在林間緩緩移動。 如此場景,宛如傳說中上古神魔的后花園,早已絕跡于世的人間仙境。 陳苦一邊前行,一邊將神識徹底放開,與這方天地交融。 他的心神沉浸在一種玄妙的境地之中。 此地所蘊含的天地至理,清晰得令人發指。 平日里晦澀難懂的大道法則,在這里仿佛被剝去了層層外殼,將最本源的核心赤裸裸地展現在他的面前。 風的流動,草木的枯榮,光影的變幻,靈氣的循環……一切的一切,都在向他闡述著世界的真實。 他甚至不需要刻意去參悟,只需要去看,去聽,去感受,便有無數的感悟自行涌上心頭。 短短數里路,他對于自身大道的理解,竟比得上過去數年的苦修。 他隱隱察覺,這片大山之中,似乎隱藏著某種遠超尋常靈根寶藥的玄妙機緣。 那是一種能夠觸及大道本源的真正大造化。 這份預感,讓他的心臟跳動都變得有力了幾分。 “嗯?!” 突然之間,陳苦腳步一頓。 不是因為看到了什么,而是因為某種“無”。 原本充斥在天地間,濃郁到化不開的先天靈氣,在他前方百丈之處,出現了一個斷層。 一個極其突兀的,仿佛被無形巨口啃掉一塊的真空地帶。 不止是靈氣。 聲音,光線,乃至風的流動,都在那個區域的邊緣地帶戛然而止。 他抬眼望去。 只見不遠處的山壁之下,赫然出現了一座山洞。 那洞口不過一人多高,普普通通,沒有任何人工開鑿的痕跡,完全是天然形成。 可它的內部,卻不是幽深,不是黑暗。 而是一種純粹的“空”與“無”。 它就在那里,卻吞噬了所有投向它的光芒,沒有一絲一毫的反射。 它也隔絕了所有的聲音,就連陳苦刻意引動的氣流,在靠近洞口三尺時,也瞬間湮滅,消失無蹤。 陳苦的神識嘗試著向前延伸。 如泥牛入海。 不,比那更徹底。 他的神識剛剛觸碰到洞口的黑暗邊界,便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直接分解、吞噬,連半點漣漪都未能激起,甚至沒能帶回任何信息。 陳苦的瞳孔微微收縮。 他身形一閃,跨越百丈距離,已經來到山洞之前。 站在這里,那種感覺愈發強烈。 身后,是生機勃勃、靈氣氤氳的神圣仙境。 眼前,是死寂、冰冷、吞噬一切的絕對虛無。 兩者之間,只隔了一道無形的線,涇渭分明,詭異絕倫。 洞口周圍的巖石,呈現出一種灰敗的死氣,寸草不生。 與旁邊一尺外就生機盎然的玉色土地形成了觸目驚心的對比。 這絕非善地。 大兇之地! 但越是如此,他眼中的探求之色便越是濃烈。 能造成如此異象,這洞穴的來歷,恐怕比他想象的還要驚人。 這片大山本身就是一樁天大的機緣,而這個能讓靈氣、光線、神識盡數退避的洞穴,無疑是這機緣的核心。 是退,還是進? 退,可安然在此山中修行,感悟天地至理,修為必能大進,安穩無比。 進,則前路未知,吉兇難料。 不過,求道之路,本就是逆水行舟,于萬千劫難中爭那一線生機。 若見險而退,見難而避,道心蒙塵,此生休矣。 一抹決然之色,在他的眼底深處悄然浮現。 他沒有再做任何試探。 任何試探,對于這等連神識都能瞬間吞噬的詭異之地,都毫無意義,只是徒勞。 他唯一能相信的,只有自己的道,和手中的劍。 陳苦整了整衣袍,將自身法力運轉至巔峰,護體神光凝而不發,內斂于皮膚之下。 然后,他抬起腳。 一步,踏出。 他的身形,就此沒入那片仿佛能夠吞噬一切光芒的漆黑之中。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