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 山洞之內,是純粹的虛無。 光被吞噬,聲音被隔絕。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萬古巖石的冰冷與潮濕,貼在皮膚上,激起一層細微的戰栗。 陳苦對此恍若未覺。 他的雙眼雖然看不見任何事物,但他的神念早已化作無形的觸須,在這片死寂的黑暗中延伸,感知著每一寸巖壁的紋理,捕捉著每一絲氣流的微弱涌動。 他腳步無聲,貼著洞壁挪移。 每一步落下,都精準地避開了地面上散落的碎石,沒有發出絲毫多余的聲響。 他必須警惕。 能在這方天地間,硬生生造就出一處先天靈氣如此濃郁的洞天福地,其背后潛藏的存在,絕非善類。 任何一絲大意,都可能讓他萬劫不復。 陰溝里翻船,是弱者的墓志銘。 陳苦從不認為自己是弱者,也絕不允許自己犯下那樣的錯誤。 隨著他不斷深入,那股氣息變得愈發明顯。 不再是單純的靈氣,而是夾雜著一種更為古老、更為蒼茫的韻味。 仿佛推開了一座塵封億萬載的古墓石門,時間腐朽的味道混合著天地初開的洪荒之氣,撲面而來。 陳-苦的心跳沉穩有力,神念的感知卻愈發敏銳。 他知道,自己距離那份驚天機緣,已經不遠了。 終于。 黑暗的盡頭,滲出了一點光。 那光芒很微弱,并不刺目,帶著一種初生般的柔和與暖意,驅散了巖洞深處的陰冷。 陳苦的腳步停頓了一瞬,隨即無聲地加快。 片刻之后,他穿過了那片光暈的邊界,整個人沐浴在一片祥和溫暖的光輝之中。 眼前的景象,讓他的呼吸都為之停滯。 山洞的盡頭,竟是一片開闊的天然石窟。 石窟中央,一方不過丈許見方的池潭靜靜地躺在那里。 池中沒有水。 取而代之的,是緩緩流淌的淡金色液體,粘稠而純凈,表面氤氳著肉眼可見的靈霧,升騰,變幻,聚散不定。 先天靈液! 由最為純凈的先天靈氣,濃郁到極致后,由氣化液,所凝聚而成的無上瑰寶! 池潭的四周,更是異象紛呈。 一株株奇花異草扎根于石縫之間,每一株的形態都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它們通體散發著淡淡的熒光,有的如星辰般璀璨,有的似月華般清冷,將這方石窟映照得宛如神域。 陳苦的血液,在這一刻開始加速。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無論是池中的靈液,還是周圍的任何一株靈草,其內蘊含的靈氣都純凈到了一個匪夷所思的境地。 那是一種源自天地本源的力量。 只需一絲,僅僅一絲,就足以讓他觸摸到更高層次的壁障! 他的身體,他的神魂,都在發出最原始的渴望。 然而,就在他抬腳,準備踏前一步的瞬間,一股極致的寒意,毫無征兆地從他的尾椎骨直沖天靈蓋! 不對! 陳苦的身形,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瞬間僵在原地。 那股源自身體本能的渴望,被一股更強大的、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瞬間澆滅。 在這片空間里,除了他,除了這些天材地寶…… 還有另一道氣息! 這道氣息,若有若無,仿佛亙古以來便存在于此,與山石、與靈潭、與光芒,與此地的一切都完美地融為了一體。 若非陳苦在看到機緣的瞬間,心神激蕩,導致神念出現了一絲最細微的波瀾,他根本無法察覺到這絲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不和諧”。 那是一種古老、浩瀚,甚至超越了強大的氣息。 一種令人從生命層次上感到渺小的威壓。 陳苦沒有絲毫遲疑,全身的氣機在一瞬間收斂到了極致,整個人仿佛化作了一塊冰冷的巖石,與身后的陰影融為一體。 他的目光,或者說他那收束成一線的神念,極其艱難地,一寸一寸地,向著那氣息的源頭挪移而去。 每一個瞬間,都像是扛著一座太古神山在移動。 神念所及之處,空間都仿佛變得粘稠。 終于,他“看”到了。 就在那方仙光池潭的不遠處,一道模糊的身影盤膝而坐。 那身影就那么靜靜地坐在那里,卻仿佛是這片天地的中心,是宇宙萬物的原點。 他的周身,沒有驚天動地的氣勢,沒有璀璨奪目的神光。 有的,只是一種玄而又玄的道韻。 那道韻如水波般流轉,讓他與周圍的環境沒有一絲一毫的分別。他既在那里,又仿佛不存于此世,超然于萬物之外,讓人無法窺探其分毫真容。 陳苦的神念甚至不敢直視,只是從側面感知。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能判斷出。 這道身影的實力,已經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范疇。 那是一種本質上的碾壓。 自己引以為傲的修為,在這道身影面前,脆弱得如同風中殘燭,隨時可能熄滅。 一個恐怖的念頭,在陳苦的腦海中炸開。 這種感覺…… 這種與天地同在,與大道共鳴的威壓…… 比起傳說中那位紫霄宮中講道,身合天道的鴻鈞道祖,恐怕也…… 不遑多讓! 這讓陳苦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鴻鈞道祖! 這四個字,在洪荒天地間,代表的不是一個生靈,而是一種規則,一個紀元,是天道的代行者,是萬仙萬神頭頂那片永遠無法觸及的蒼穹! 是終點,是極致! 然而,眼前這道僅僅是盤膝靜坐、氣息收斂到極致的身影,竟然能與那至高無上的存在相提并論? 這已經不是強大與否的問題。 這是對陳苦整個修行認知體系的顛覆與重塑! 他無法想象,也無法推演,這道身影的修為與實力,究竟抵達了何等匪夷所思的境地。 一種源自生命本能的危機感,化作刺骨的寒流,從他的尾椎骨一路沖上天靈。 陳苦體內的法力,在這一刻甚至都出現了凝滯的跡象,仿佛是在畏懼。 他每一個毛孔都收縮到了極點。 警惕? 不,這已經超越了警惕的范疇,這是面對天災,面對末日時的絕對敬畏。 陳苦的腳跟無聲地向后碾動了半分,腳下的塵埃億萬年未曾動過,此刻卻因他這微不可察的動作而起了一絲漣漪。 他必須走。 立刻,馬上。 這不是膽怯,而是最理智的判斷。 在這樣的存在面前,任何僥幸心理都是對自我生命的褻瀆。 他將自身的氣息收斂,神意內斂,整個人化作一道與周圍的混沌虛無即將融為一體的影子,準備先退入無盡時空亂流,再圖后續。 然而,就是他后撤的意圖剛剛升起的剎那。 那道亙古不動,仿佛與這片空間一同誕生的身影,動了。 他并未起身,也未抬手。 他只是睜開了雙眸。 轟! 這片死寂的、沒有光暗、沒有時空概念的區域,驟然間被點亮。 光源并非來自外界,而是源自那雙眼瞳。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 沒有眼白,沒有瞳孔,只有兩片濃縮了億萬星河的璀璨星云。 其中有大星在誕生,噴薄出創世的輝光;亦有古老的宇宙在坍縮,歸于寂滅的奇點。 生與死,始與終,在其中不斷輪轉,衍化出無窮無盡的道與理。 僅僅是那目光的余光,就讓陳苦感覺自己的神魂要被吸入其中,徹底迷失、沉淪,化作那星云中的一粒塵埃。 目光橫跨了不知多么遙遠的距離,精準無誤地落在了陳苦藏身之處。 沒有審視,沒有探查。 就是平靜的注視。 可陳苦卻感覺自己從肉身到神魂,從過去到未來,所有的一切都被看得通透,再無任何秘密可言。 一道淡淡的,仿佛帶著一絲戲謔的微笑,在那道身影的嘴角勾起。 “呵呵,既然來了,又何必急著離開呢?” 聲音響起了。 這聲音不高,不響,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可當它響起時,陳苦周遭的時空徹底凝固,他準備遁走的秘法,在這一刻化作了一個笑話。 那聲音的每一個音節,都化作了一道無形的秩序神鏈,將他牢牢鎖死在原地。 威嚴。 一種超越了法則的,源自大道本源的威嚴。 言出,法隨。 行蹤暴露了。 陳苦心中最后一絲僥幸徹底湮滅。 退路,已經斷絕。 再躲藏下去,只會顯得更加可笑與卑微。 他緊繃到極致的身體,反而緩緩放松下來。 既然無法逃避,那便直面。 陳苦停止了所有隱匿的法門,從虛無中顯露出身形,一步一步,朝著那道身影走去。 他的步伐沉穩,每一步都踏在虛空之中,卻發出金石落地的鏗鏘之音。 這是他道心的顯化。 縱然前路是深淵,是絕境,我亦當昂首前行。 最終,他在一個自認為安全的距離停下,整理衣袍,對著那道身影深深一揖,雙手抱拳。 “晚輩陳苦,見過前輩。” 聲音清朗,不帶一絲顫抖。 他沒有卑躬屈膝,也沒有愚蠢地展現傲骨。 他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你是前輩,我是晚輩。 這是修行界最基本的禮節,也是在絕對的實力差距面前,唯一能為自己爭取到一絲尊嚴的方式。 他很清楚,自己引以為傲的修為,在這位存在面前,不值一提。 他能做的,只有保持一個求道者應有的敬畏,以及一個生靈面對未知時,最后的謙遜。 那道身影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 那雙蘊含著宇宙生滅的眼瞳中,似乎有什么情緒一閃而過。 那不是殺意,也不是貪婪。 更像是一種……贊賞。 仿佛一位棋手,看到了一枚有趣的棋子,走出了出乎意料卻又在情理之中的一步。 “嗯,不錯,不錯。” 他輕輕頷首,這個動作很輕,卻引動了周遭大道法則的共鳴,發出陣陣玄妙的道音。 聲音繼續響起,這一次,帶著一絲追憶的悠遠。 “昔日……本座尚在疑惑,到底是誰,能夠有天大的本事,取得那件至寶。” 話音一落,陳苦的心臟驟然收縮。 至寶! 他果然是為了那件東西而來! 那道身影并未理會陳苦的反應,自顧自地說道。 “今日一見,本座倒是釋然了。”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陳苦身上,仿佛在端詳一件稀有的藝術品。 “小子,你的確有些福緣,本座也無意與你為敵。” 這句話,讓凝固的氣氛似乎有了一絲松動的跡象。 但陳苦不敢有任何放松,他知道,真正關鍵的話,還在后面。 果然。 那道身影的語氣陡然一轉,之前所有的鋪墊,所有的贊賞,都在這一刻化作了不容置疑的最終宣告。 “但,那件至寶關乎本座證道之基。” “所以,你把它交出來吧!”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