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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歸藏海眼的最深處，冰墻在燭陰殘魂的低語中自動裂開。李存勖的靴底碾碎千年冰晶，寒霧順著狼首紋金縷衣的縫隙鉆入，凍得肩胛骨的舊傷隱隱作痛——那是十六歲在飛狐陘替李逸塵擋下蝕日金砂時留下的。他握緊人皇劍，劍鞘上的狼首浮雕突然發(fā)出蜂鳴，與前方血魔之池的幽藍波光形成共振。

    “三百年了，終于有人愿意走進這個被遺忘的角落。”燭陰殘魂的聲音從冰墻滲出，化作李克用的低沉嗓音，“存勖，你聞見了嗎？這池水底下，沉睡著歷代假子的怨魂。”

    血魔之池呈蛇首狀，池水表面漂浮著十二盞青銅燈，燈芯跳動的不是火焰，而是歷代假子的記憶碎片。李存勖看見貞觀年間的初代宿主，披著狼首戰(zhàn)旗卻戴著突厥王冠，劍刃上的“止戈”二字在魔血中扭曲成“臣服”；開元時期的影子王，用百姓的血祭維持劍的力量，最終被星官弟子斬于冰墻之下。這些畫面像冰棱刺進瞳孔，讓他想起加冕那日，百姓山呼“萬歲”時，自己獨眼中倒映的不是榮耀，而是李逸塵轉身時星軌劍的微光。

    “他們都曾是沙陀的狼首，”燭陰殘魂凝聚成李克用的虛影，遞出羊脂玉瓶，瓶中黑血映著李存勖動搖的瞳孔，“卻因血脈不純被歸藏海眼拋棄。唯有本座，能讓你不再是‘替星’，而是真正的‘血皇’。”

    李存勖的指尖劃過劍柄，那里還留著曹夫人繡的狼首穗子，穗尖的銀鈴在寒霧中發(fā)出細碎的響。他忽然想起三天前在鴉巢殿，李逸塵將星軌劍放在他掌心，說“這把劍，以后由我們共同守護”時，對方左腕的星芒胎記與他的紅芒交疊成環(huán)。可此刻，皇冠的重量壓得頸椎發(fā)疼，昨夜沙陀長老的密奏言猶在耳：“真質子回歸，狼首戰(zhàn)旗該易主了。”

    “父親……”他對著李克用的虛影低語，卻看見對方眼中閃過燭陰特有的幽藍，“你真的希望我這么做嗎？”

    虛影的面容突然崩解，露出底下的蛇首鱗甲：“李克用騙了你十八年，唯有本座，能讓你握劍的手不再顫抖。”玉瓶的寒氣壓得掌心發(fā)麻，李存勖盯著瓶中黑血，忽然看見里面倒映著自己加冕時的場景——曹夫人的靈柩前，他對著狼首戰(zhàn)旗起誓“守護歸藏”，可戰(zhàn)旗邊緣，分明繡著“假子”二字的仙族文。

    記憶如潮：

    十五歲在蒼梧山，李克用第一次對他動刑，因為他私自放走被追捕的李逸塵。皮鞭落在脊背時，老帥的獨眼里泛著淚光：“存勖，狼首的仁慈，會讓整個沙陀陪葬。”那時他不懂，現(xiàn)在才明白，每一鞭都是在為他鑄造“假子”的外殼，每一鞭都在將真正的李存勖，埋進歸藏海眼的冰縫。

    “三滴魔血，”燭陰的聲音化作曹夫人的嘆息，“就能讓劍永遠認你為主。再也不必擔心李逸塵的星軌血，再也不必害怕被真相撕裂，你的存在，將比真質子更真實。”

    李存勖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他想起在海眼核心看見的貞觀血誓，冰綃公主用朱砂在狼首緞帶上寫的“替星者，生為劍鞘，死作星軌”，想起李克用臨終前塞給他的破陣刀，刀柄內側的“護”字，原來不是“護族”，而是“護子”——護的是李逸塵，還是護他作為假子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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