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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兩個結(jié)局-《大魏風(fēng)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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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需要弄明白,這到底是個怎樣的世界,而“大魏”,又去了哪里。

    不知不覺,他走到了一處街心公園,綠草如茵,樹木婆娑,比御花園少了匠氣,多了野趣,一些老人聚在一起,有的在慢悠悠打著一種類似太極的拳法,有的圍坐在石桌旁下棋,還有的只是閑坐聊天。

    一個穿著白色汗衫、搖著蒲扇的老頭正獨自坐在長椅上,看著不遠處嬉鬧的孩童,趙軒猶豫了一下,走過去,在長椅的另一端坐下。

    老頭瞥了他一眼,沒說話,繼續(xù)搖他的扇子。

    趙軒沉默了片刻,組織著語言。他該從哪里問起?斟酌半晌,他選擇了一個最直接,也最讓他心頭縈繞不去的問題。

    “老人家,”他開口,聲音盡量放緩,“您...知道大魏么?”

    老頭搖扇子的手頓了一下,扭過頭,上下打量了他幾眼,眼神里帶著點疑惑和好笑:“大魏?什么大魏?哪兒的地兒啊?沒聽說過。”

    趙軒的心微微沉了下去,他不死心,又補充道:“不是地方,是...朝代,李唐之后,不就是大魏么?”

    “唐朝之后?”老頭皺起眉頭,看他的眼神像看一個傻子,“年輕人,喝多了還是睡迷糊啦?唐之后是五代十國,然后是宋、元、明、清!哪兒來的什么大魏?你說的是曹操那個魏國?那是三國,漢之后了,差著好幾百年呢!”

    宋元明清...

    幾個字像冰錐,狠狠刺入趙軒的耳膜,凍僵了他的血液,一股寒意從脊椎骨竄起,瞬間蔓延到四肢百骸,他放在膝上的手微微顫抖起來。

    不是大魏...是宋?

    他嘔心瀝血、殫精竭慮想要保住的大魏,在歷史長河里...不存在?

    “不可能...”他下意識反駁,“大魏定都汴梁,與遼國對峙百年...”

    老頭擺擺手,從旁邊椅子上拿過一個扁平的、會發(fā)光的小板子,手指在上面點劃了幾下,然后遞到趙軒面前:“喏,你自己看,歷史年代表,清清楚楚的,唐完了是宋,北宋南宋,然后蒙古人來了是元朝,朱元璋建立明朝,女真入關(guān)是清朝...沒你說的那個大魏。”

    趙軒的手指有些顫抖,接過那個發(fā)光的小板子,屏幕上清晰地列著一排排朝代名稱和起止年份,他意識到自己能看懂這些文字,目光便急切地搜索著“魏”字...找到了!“曹魏”、“北魏”、“東魏”、“西魏”...都不是他的大魏,他的目光落在“宋”上,北宋、南宋...偏安江南,與北方異族對峙,最終...覆滅。

    國姓為趙,起于陳橋,定都開封,南渡臨安...聯(lián)金滅遼,最終卻引狼入室...襄陽苦守,崖山跳海...

    字字句句,冰冷殘酷。

    真實的歷史...原來這就是顧懷所知的,真實的歷史軌跡?

    難怪...難怪當(dāng)初下江南平叛時,顧懷看向他的目光總帶著一種復(fù)雜的、近乎悲觀的審視,難怪他每每說起北伐,說起要收復(fù)燕云,再造強漢盛唐般的榮光時,顧懷的反應(yīng)總是不如他那般熾熱,反而帶著一種深深的憂慮和審慎,難怪顧懷總是對朝堂上的傾軋、軍隊里的積弊、民間的困苦有著超乎常人的敏銳和...近乎未卜先知般的警惕。

    原來,在顧懷所知的那個“歷史”里,這片土地上曾經(jīng)有一個名為“宋”的王朝,走過了一條與大魏何其相似的道路--起于兵變,困于黨爭,弱于軍事,屈于外辱,最終...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空虛感攫住了他,仿佛他過去二十七年的人生,他所有的掙扎、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嘔心瀝血,他登基時那份沉重的責(zé)任,他深夜批閱奏折時燃盡的燭火,他面對國庫空虛時的焦頭爛額,他強撐病體與朝臣周旋的殫精竭慮,甚至他最后對顧懷的那番算計和逼迫...所有的一切,在這個“真實”面前,都變成了一個蒼白可笑的笑話。

    他為之煎熬、為之努力、甚至為之付出生命的那一切,有什么意義?大魏...根本就不存在于這個世界的史書之中。它像一顆投入水中的石子,甚至連漣漪都未曾泛起,就沉沒在了時間的洪流里。

    “小伙子?小伙子?”老人見他盯著手機屏幕,眼神發(fā)直,臉色灰敗得像死人一樣,不由得真有些慌了,輕輕推了他一下。

    趙軒猛地一震,像是從一場噩夢中驚醒。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松開了不知何時又攥緊的拳頭,手心里全是冰涼的冷汗,他深吸了一口氣,那空氣帶著青草和汽車尾氣的混合味道,嗆得他喉嚨發(fā)癢。

    他動作有些僵硬地將手機遞還給老人,努力扯動嘴角,想擠出一個表示無礙的笑容,卻最終只形成一個極其難看的表情。

    “多謝...老人家,”他的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打擾了。”

    他站起身,步伐有些虛浮地朝公園深處的一個人工湖走去,背后傳來老人擔(dān)憂的嘀咕聲:“怪人...真是怪人...”

    人工湖不大,水色在夕陽余暉和漸起的路燈映照下,泛著粼粼波光,湖邊栽著垂柳,枝條輕拂水面。趙軒走到湖邊,找了一張無人的長椅坐下,目光空茫地望著湖水。

    這便是顧懷所說的那個世界么?

    的確很好,百姓無需擔(dān)憂溫飽,世界變得很小,天涯海角皆可去得,沒有隨時可能叩關(guān)的遼騎,沒有層出不窮的民變,沒有盤根錯節(jié)的黨爭,沒有需要他殫精竭慮、嘔心瀝血去維持的搖搖欲墜的江山。

    可是,他熟悉的一切都不在了。

    他的大魏,他的臣民,他視若兄弟的顧懷,他那些心思各異的朝臣,甚至他厭惡的太子兄長...都不在了,御書房的墨香,金鑾殿的朝拜,邊關(guān)的烽火,百姓的炊煙...全都煙消云散,仿佛從未存在過。

    他那些不眠的夜晚,那些嘔出的心血,那些在絕望中強撐起的希望,那些在生命最后時刻對未來的瘋狂算計和寄托...又有什么意義?

    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和虛無,像冰冷的湖水,慢慢淹沒了他的心臟,他坐在那里,像一尊被遺忘在時光角落的石像。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低著頭,慢吞吞地沿著湖邊小路走來,那人手里牽著一根繩子,繩子另一端拴著一只毛茸茸的、胖乎乎的大白狗,那人全神貫注地盯著手中那塊發(fā)亮的小鏡子,手指飛快地在上面戳點著,嘴里還偶爾念念有詞地罵兩句“豬隊友”、“坑貨”。

    那狗倒是活潑,東嗅嗅西聞聞,突然,它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極其吸引它的東西,猛地抬起頭,鼻子朝趙軒的方向使勁抽動了兩下,隨即興奮地“汪”了一聲,撒開短腿就朝著趙軒沖了過來!

    繩子瞬間繃直!正沉迷于手中“鏡子”的年輕人完全沒防備,被這股突如其來的巨力拽得一個趔趄,手里的“鏡子”也差點脫手飛出去。

    “我靠!死狗!發(fā)什么瘋?!”年輕人狼狽地穩(wěn)住身形,氣得罵罵咧咧,使勁拽著繩子,“回來!二狗子!你他媽看見啥了?!”

    那又白又胖的狗卻根本不理會主人的怒吼,掙脫不開繩子,就圍著趙軒坐的長椅使勁轉(zhuǎn)圈,一邊轉(zhuǎn)一邊沖著他興奮地搖尾巴,汪汪直叫,那叫聲里聽不出惡意,反而充滿了某種...異樣的感覺?

    年輕人一邊收著繩子,一邊抬頭看向無端被自家狗子“騷擾”的目標(biāo),嘴里還在道歉:“哎對不起對不起啊哥們兒,這傻狗今天不知道抽什么風(fēng)...沒嚇著你吧?我這就把它拉走...”

    他的話語戛然而止。

    因為坐在長椅上的那個穿著格格不入的粗布衣褲、臉色蒼白、眼神空洞的男人,正抬起頭,用一種極其復(fù)雜、難以置信、仿佛見了鬼一般的眼神,死死地盯著他。

    那雙眼睛深邃,帶著一種年輕人無法理解的、沉重的疲憊和震驚。

    然后,他聽到那個男人開口了,聲音沙啞而顫抖,帶著一種試探,一種幾乎要破碎的期望:

    “顧...懷?”

    年輕人猛地一愣,下意識地應(yīng)道:“啊?你...認識我?”他仔細打量著趙軒的臉,搜索著自己的記憶,卻毫無印象,這么俊朗的人,見過不應(yīng)該忘記啊。

    趙軒看著眼前這張臉,更年輕,眉眼間少了那份經(jīng)年累月的風(fēng)霜沉淀和位高權(quán)重的威勢,更多的是屬于這個和平時代的、略帶散漫和困惑的神情,穿著簡單的T恤和運動短褲,腳上是運動鞋,渾身透著一種他沒見過的松弛感。

    但這張臉,的的確確,就是顧懷,年輕了一些的顧懷。

    巨大的、荒謬的狂喜和更深的失落交織著涌上心頭,沖擊得他幾乎說不出話。他深吸一口氣,努力維持著語調(diào)的平穩(wěn):

    “我...趙軒啊。”

    “趙軒?”對面的“顧懷”皺緊了眉頭,更加困惑地打量著他,眼神里的警惕慢慢浮起,“哪個趙軒?我小學(xué)同學(xué)?初中同學(xué)?不對啊...沒這號人啊...”

    他嘀咕著,一邊下意識地握緊了手里的手機:“哥們兒,你認錯人了吧?下句話是不是就是我小學(xué)同學(xué)?你等著,我這就報警...哦不,我這就打電話問問我媽...”

    趙軒看著對方那全然陌生、帶著戒備和“這人是不是有病”的眼神,聽著那完全不著調(diào)的話語,心中那點微弱的希望之火,瞬間被冰冷的現(xiàn)實澆滅。

    這不是他的那個顧懷。

    這個顧懷,不是那個曾與他并肩作戰(zhàn)、喝酒談天、互托生死的顧懷,更不認識那個臨死前苦苦算計、逼其挑起萬里江山的他。

    他們之間那沉重而熾烈的過往,在這個世界里,蕩然無存。

    巨大的失落感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但緊接著,另一個念頭,如同黑暗中劃過的閃電,猛地照亮了他的腦海。

    顧懷曾經(jīng)說過...“說不定,會有另外一個世界呢?你在這邊閉上眼睛,就在那邊醒過來,然后擁有一個完全不同的人生。”

    完全不同的人生...

    眼前的這個年輕人,不就是活生生的證明嗎?他不是那個肩負重任、心思深沉的靖北王,他只是這個和平世界里一個普通的、會罵人、會遛狗的年輕人。

    而自己...不也正擁有了一個“完全不同的人生”的開端嗎?陌生的世界,陌生的身份,甚至...口袋里還有一筆陌生的錢。

    死亡不是終結(jié),而是另一段旅程的開始。

    顧懷沒有騙他。

    那些煎熬的夜晚,那些努力,在那個已然消失的大魏時空里,或許并非全無意義,至少,他對得起自己的責(zé)任,對得起那些信任他的臣民。而在這里...

    他看著眼前這個一臉警惕、隨時準(zhǔn)備打電話的年輕顧懷,看著那只還在沖他搖尾巴、汪汪叫的蠢狗,看著周圍靜謐的公園湖景,看著遠處璀璨卻冰冷的城市燈火...

    一種奇異的、混合著苦澀、茫然、卻又隱隱生出一絲微弱希冀的情緒,在他心底慢慢滋生。

    他可以...重新活一次了。放下那些如山般沉重的責(zé)任,真正像個人一樣,為自己活一次,可以去看看顧懷說過的那些天涯海角,可以嘗試所有未曾經(jīng)歷過的事情,可以...重新認識這個年輕的、陌生的顧懷,重新和他做朋友。

    這一次,不再是君臣,不再是背負著家國命運的設(shè)計與托付,或許...只是單純的朋友。

    他斟酌著,準(zhǔn)備開口。

    只可惜警察的效率比想象中高得多。

    或許是這個時代的“顧懷”那通電話描述得過于清晰--“公園湖邊有個精神疑似不正常的陌生男子準(zhǔn)確叫出了我的名字并聲稱是我老朋友可能是我走失多年的小學(xué)同學(xué)但我覺得他更像是在搞新型詐騙或者真的需要幫助”--總之,紅藍閃爍的光芒很快便劃破了公園漸深的夜色,平穩(wěn)地停在了不遠處的路邊。

    兩名穿著藏藍色制服、裝備整齊的警察下了車,朝他們走來,步伐沉穩(wěn),目光銳利而專業(yè),迅速掃視了一下現(xiàn)場情況--一個看上去魂不守舍渾渾噩噩、臉色蒼白的年輕男子,一個牽著狗、一臉“警察叔叔終于來了我可松了口氣”的報案人,還有一只興奮過度試圖去嗅警察鞋子的薩摩耶。

    趙軒:“...”

    他看著顧懷那張年輕的臉,忍住了給他一腳的沖動,深深吸了口氣。

    算了,算了,離開之前給他挖了那么大個坑,遞過去那么沉的擔(dān)子,全當(dāng)是報應(yīng)吧...

    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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