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小雪這天,天陰沉得像塊浸了水的灰布,風卷著細碎的雪沫子,打在窗紙上沙沙響。槐花坐在炕沿,給畫夾里的紅薯苗添了層薄雪,用淡墨勾出雪粒的輪廓,看著就像能落進人心里去。 “傻柱在加固雞窩呢,”張奶奶端著盆熱水進來,水汽在冷空氣中凝成白霧,“你去瞧瞧,別讓雪灌進窩里,小雞仔該凍著了。”槐花應著,指尖在畫紙上頓了頓,想起那些剛出殼的小雞,黃絨絨的一團,冷了就擠在一塊兒,像撒在草堆里的金豆子。 雞窩旁,傻柱正往籬笆上糊稻草,枯黃的稻草沾著雪,凍得硬邦邦的。“這草得塞嚴實了,”他邊塞邊念叨,“三大爺說漏風的雞窩,小雞存活率得降三成。”槐花蹲在旁邊看,他的眉毛上沾了層白霜,像落了圈碎銀,呼出的白氣裹著哈喇子,在下巴上凝成小冰珠。“你看這角,”他指著雞窩拐角,“得多糊兩把,風從這兒鉆得最兇。” 三大爺背著手站在雪地里,手里捏著個溫度計,玻璃管里的紅線縮成一小截。“零下二度,”他對著傻柱喊,“雞窩溫度得保持在十五度以上,我算過,燒盆炭火能升溫十四度,正好。”傻柱趕緊往雞窩旁挪了個炭盆,火炭紅通通的,映得他的臉也發亮。 許大茂舉著相機在院里轉圈,鏡頭對著飄落的雪花拍:“家人們看這初雪!比柳絮還輕,落在睫毛上就化,這才是冬天的浪漫!”他忽然被雞窩的稻草絆了個趔趄,手忙腳亂扶住籬笆,驚得小雞仔“唧唧”亂竄,“哎喲,差點把這小寶貝驚著!”他指著最小的那只雞仔,絨毛沾著雪,卻依舊梗著脖子啄地上的谷粒,“這股韌勁,隨傻柱哥!” 小寶和弟弟戴著虎頭帽,舉著木鏟在院里堆雪人。“姐,你看雪人戴的帽子!”小寶把傻柱的舊草帽扣在雪人頭上,帽檐還沾著去年的麥秸,“像不像傻柱叔?”弟弟往雪人脖子上纏紅布條,是從槐花花布衫上剪的邊角料,在白雪里紅得扎眼。 傻柱加固完雞窩,直起身捶了捶腰,稻草屑混著雪沫子從他身上往下掉,像只剛從草堆里鉆出來的熊。“得給羊圈也加層草,”他拍了拍身上的雪,“阿白剛生了羔子,怕冷。”槐花看著他凍得通紅的耳朵,像兩片沒干透的山楂片,忽然想起灶房里還有張奶奶剛熬的姜湯,便轉身跑了過去。 張奶奶正往灶膛里添柴,火舌舔著鍋底,發出“噼啪”的響。“給傻柱端碗姜湯,”她往碗里撒了把紅糖,“趁熱喝,不然該凍感冒了。”槐花端著碗出來,見傻柱正蹲在羊圈旁,用手給小羊羔捋毛,阿白溫順地舔著他的手背,眼里像蒙了層水霧。“喝口吧。”她把碗遞過去,碗沿燙得發顫。 傻柱接過來,仰頭喝了大半,辣得直咂嘴,卻咧開嘴笑:“張奶奶熬的姜湯,比啥都管用。”三大爺湊過來,也想喝一口,被張奶奶瞪了回去:“你那老寒腿,喝這個上火,給你留著山楂水呢。” 三大爺悻悻地轉身,蹲在雞窩旁數小雞仔:“十二只,一只沒少,我算過,這樣的雪天,只要保暖好,存活率能到百分之百。”他忽然指著院角的柴火垛:“得再劈點柴,我算過,這場雪得下三天,每天得燒兩捆柴,不然炕該涼了。” 槐花翻開畫夾新的一頁,把傻柱喂羊羔的樣子畫下來。他蹲在地上,手背沾著羊毛,小羊羔在他懷里縮成一團,像朵沒綻開的棉桃。許大茂舉著相機拍他凍得發紅的鼻尖:“家人們看這紅鼻頭!像極了年畫里的福娃娃,透著股子喜慶!” 晌午的雪下得緊了,院中的青石板被雪蓋得嚴嚴實實,只留下幾個深淺不一的腳印。張奶奶蒸了蘿卜包子,白胖的包子在籠屜里冒著熱氣,蘿卜的清甜味混著酵母的香,漫得滿院都是。“快來吃,”她用筷子夾起一個,“涼了就不好吃了。”傻柱捧著包子蹲在羊圈旁吃,包子餡掉在地上,引得小羊羔直蹭他的褲腿,他便把剩下的皮喂給它們,自己嚼著餡笑。 槐花坐在炕桌旁,慢慢啃著包子,目光落在畫夾上的雞窩。雪落在稻草上,像給雞窩蓋了層白棉被,炭盆的熱氣從縫隙里鉆出來,在雪地上熏出個小小的圓斑。傻柱的草帽落在雪人頭上,帽檐的雪正一點點融化,順著帽繩往下滴,像串斷了線的珠子。 許大茂把相機里的照片導出來,在電視上翻給大家看:“家人們看這張,傻柱哥喂羊羔,雪花落在他肩膀上,這畫面太治愈了!還有這張雪人,戴的草帽跟傻柱哥的一模一樣,絕了!”他忽然指著照片里的蘿卜包子:“張奶奶的手藝真絕,隔著屏幕都能聞見香味!” 午后,雪小了些,變成了洋洋灑灑的柳絮。傻柱扛著斧頭去劈柴,斧頭落在木頭上,發出沉悶的“咚咚”響,雪沫子隨著震動飛起來,像撒了把碎玉。槐花搬了個小板凳坐在屋檐下,給上午的雪人畫上色。雪人的白用了最淡的墨,草帽涂成灰黃色,紅布條用了朱砂,在紙上亮得像團火。 傻柱劈著柴,忽然停下來,往手里哈了口氣,搓了搓凍得發僵的手指。槐花看著他的手,指關節腫得像小蘿卜,是常年干活凍的,便起身回屋,翻出張奶奶給的凍瘡膏,往他手里擠了點:“抹上,能好受點。”傻柱的手頓了頓,指尖觸到藥膏的溫熱,像被燙了似的縮了縮,卻還是乖乖地抹勻了,連指縫都沒落下。 三大爺在院里掃雪,掃帚“沙沙”地劃過地面,露出青石板的原色。“我算過,這雪下了三寸厚,化了能積半缸水,夠澆菜畦的了。”他指著掃出的雪堆,“堆在葡萄架下,開春化了正好澆根,比自來水有營養。” 傍晚,雪停了,夕陽從云縫里鉆出來,給雪地鍍了層金。傻柱把劈好的柴碼成垛,像座小小的城堡,三大爺在旁邊數柴捆:“二十八捆,夠燒十四天,正好撐到下次趕集。”張奶奶端著剛煮的紅薯出來,熱氣騰騰的紅薯在手里滾來滾去,甜香混著雪的清冽,像支溫柔的歌。 夜里,炕燒得暖暖的,槐花躺在被窩里,聽著窗外的風聲。傻柱大概在給雞窩添炭,炭盆的火星透過窗紙,在墻上投下晃動的光斑,像只跳舞的小獸。她摸了摸畫夾里的雪人,忽然覺得,這小雪天的日子,就像這被窩里的暖,看著平淡,卻裹著讓人離不開的實在,像傻柱喂羊羔時的耐心,像三大爺算完賬后的滿足,像張奶奶蘿卜包子里多放的那勺油,藏著不聲不響的疼惜。 三大爺的算盤響了半宿,最后在賬本上記下:“加固雞窩稻草(五毛),姜湯紅糖(三毛),蘿卜包子面粉(一塊),今日總支出一塊八,節省炭火損耗(預估五毛),劃算。”他把賬本合上,對著窗外的月亮笑,覺得這賬算得心里踏實。 張奶奶在燈下縫補傻柱的棉手套,指尖磨破了個洞,她用厚線密密地納,納出朵小小的雪花。“明天該去拾柴了,”她對旁邊研墨的槐花說,“后山的松針落了一地,燒著旺,你傻柱叔最愛用。”槐花點點頭,目光落在畫夾上的柴火垛,雪在柴縫里積成小小的堆,像給柴火戴了頂白帽子。 許大茂把白天拍的照片導出來,在電視上翻看著:傻柱加固雞窩的背影、三大爺數小雞的認真、孩子們堆雪人的歡鬧……最后停在槐花的畫紙上:“這雪人畫得太傳神了,連草帽上的麥秸都畫出來了,這才是冬天該有的樣子!”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