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傻柱見她畫得專注,悄悄往她手里塞了個烤紅薯,是張奶奶剛煨好的,燙得能焐熱整個手心。槐花捏著紅薯,看著畫紙上的雪人,忽然覺得,這日子就像這紅薯,埋在雪底下,煨著煨著,就暖了,甜了,讓人舍不得放下。 雪后的日頭把雪地照得發白,晃得人睜不開眼。傻柱堆的雪人立在院中央,紅圍巾在風里飄得歡,像個站崗的哨兵。槐花坐在葡萄架下的竹凳上,畫夾攤在膝頭,正給雪人添最后一筆——給煤球眼睛點上點高光,看著就有了精氣神。 “傻柱在修犁呢,”張奶奶端著個簸箕從倉房出來,里面裝著剛篩好的麥種,金黃的顆粒在陽光下閃,“你去看看,別讓他用錯了工具,那犁頭脆得很,經不起硬敲。”槐花應著,筆尖在畫紙上頓了頓,想起去年春耕,傻柱為了把犁頭敲直,用了斧頭,結果把犁尖劈掉一塊,被三大爺數落了半天。 農具棚里,傻柱正用砂紙打磨犁桿,木頭上的毛刺被磨得光溜溜的。“這犁得提前修好,”他邊磨邊念叨,“三大爺說過了驚蟄就得耕地,到時候再修就趕不上了。”槐花蹲在旁邊看,他的袖口沾著木屑,像撒了把碎金,砂紙磨過木頭的“沙沙”聲,混著外面的風聲,像支單調的歌。 三大爺背著手進來,手里捏著根尺子,正量犁頭的角度。“六十度,”他瞇著眼看刻度,“我算過,這個角度耕地最省力,深三寸,既能翻松土,又不費牛勁。”他忽然指著犁桿,“這兒得纏圈鐵絲,去年就是這兒裂的,纏上能多撐三年。”傻柱趕緊找來鐵絲,一圈圈纏上去,鐵絲的反光在他臉上晃,像跳著細碎的舞。 許大茂舉著相機在農具棚轉,鏡頭對著掛在墻上的鐮刀拍:“家人們看這鐮刀!磨得锃亮,去年割麥時肯定立了大功!”他想拿下來拍特寫,被三大爺用尺子打了下手:“別動!剛磨好的,碰出豁口咋整?”許大茂悻悻地放下手,轉而拍傻柱纏鐵絲的手:“看這雙手!粗糙是粗糙,卻能把農具修得比新的還好用!” 小寶和弟弟舉著木劍在雪地里比武,木劍上沾著雪,揮起來像帶起片白霧。“傻柱叔,你的犁啥時候修好?”小寶一劍劈向弟弟,“等開春了,我要跟你去耕地!”弟弟從雪堆里爬起來,拍著身上的雪:“我也要去!我能給牛喂草!” 傻柱纏完鐵絲,直起身捶了捶腰,犁桿在他手里轉了個圈,穩穩地立在地上,像個站直的人。“快了,”他對孩子們笑,“修好給你們當馬騎。”槐花把這景象畫下來,傻柱的笑落在紙上,眼角的細紋像被陽光熨過,犁桿的影子在雪地上拉得老長,像條不會斷的線。 張奶奶端著盆熱水進來,水汽在冷空氣中凝成白霧:“傻柱,洗手吃飯,我蒸了黏豆包,就著咸菜吃最香。”三大爺湊過來,數著盆里的豆包:“十二個,我算過,咱四個一人三個,不多不少。”傻柱拿起一個,咬了口,紅豆沙從嘴角流出來,他趕緊用手背擦,引得小寶直笑。 槐花坐在炕桌旁,慢慢啃著豆包,目光落在畫夾上的犁。雪地里的犁像個沉默的老兵,等著開春的號令。傻柱的棉鞋放在灶邊烤著,鞋幫上的雪化了,在地上洇出個小水圈,像朵沒開的花。 午后的日頭暖了些,屋檐的冰棱開始滴水,“滴答滴答”落在雪人身上,紅圍巾漸漸濕了,顏色深了些,像哭過的臉。傻柱把犁搬到屋檐下晾干,轉身去掃雪人周圍的雪,怕化了的雪把圍巾泡壞。“這圍巾是槐花織的,”他邊掃邊說,“得愛惜著點。” 槐花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手里的鉛筆在畫紙上劃出道歪線,像條受驚的小魚。她趕緊低下頭,假裝修改畫里的雪人,卻把紅圍巾的顏色涂得更深了,像塊浸了血的布。 三大爺在院里翻曬麥種,簸箕“嘩啦嘩啦”響,癟粒被風吹到雪地上,像撒了把碎銀子。“我算過,這些麥種能種二畝地,秋收時能收八百斤,夠吃一年的。”他忽然指著西墻根,“那兒背風,把麥種攤在那兒曬,三天就能曬透。” 傻柱幫著攤麥種,手在簸箕里翻動,金黃的顆粒從他指縫漏下來,像場小小的雨。槐花把這景象畫下來,麥種的飽滿用濃墨點染,傻柱的手指在紙上張著,像在接住漏下來的陽光。許大茂舉著相機拍麥種:“家人們看這麥種!顆粒飽滿,來年準是個好收成!這就是希望的樣子啊!” 傍晚,夕陽把雪地染成橘紅色,雪人成了個金紅色的影子。傻柱把麥種收進倉房,三大爺在旁邊數著麻袋:“六袋,不多不少,正好夠二畝地的量。”張奶奶在廚房烙餅,蔥花的香味飄滿院,引得隔壁的大黃狗趴在院門口“汪汪”叫。 夜里,炕燒得暖暖的,槐花躺在被窩里,聽著窗外的風聲。傻柱大概在給牛添夜草,鍘草的聲音遠遠傳來,“咔嚓咔嚓”,像在數著日子。她摸了摸畫夾里的犁,忽然覺得,這冬天的日子就像這犁,看著沉默,卻藏著翻土的勁,像傻柱修犁時認真的樣子,像三大爺算完賬后的滿足,像張奶奶豆包里多放的那勺糖,藏著不聲不響的盼頭。 三大爺的算盤響了半宿,最后在賬本上記下:“修犁鐵絲(兩毛),黏豆包面粉(一塊),麥種(預估收成八百斤,價值八十塊),今日總支出一塊二,凈利潤七十八塊八,劃算。”他把賬本合上,對著窗外的月亮笑,覺得這賬算得心里透亮。 張奶奶在燈下縫補傻柱的棉褲,膝蓋處磨薄了,她用厚布墊了層,針腳密密的,像片小小的鎧甲。“明天該去拾糞了,”她對旁邊研墨的槐花說,“開春耕地得用糞肥,你傻柱叔說拾滿三筐,夠二畝地的底肥。”槐花點點頭,目光落在畫夾上的麥種,忽然覺得,這日子就像這麥種,埋在土里時不起眼,等開春一發芽,就綠得晃眼。 許大茂把白天拍的照片導出來,在電視上翻看著:傻柱修犁的側影、三大爺曬麥種的認真、孩子們在雪地里比武的歡鬧……最后停在槐花的畫紙上:“這犁畫得太有力量了,看著就像能翻起整片土地,這才是冬天里藏著的春天啊!” 第二天一早,天剛亮,傻柱就背著糞筐準備去拾糞。槐花扛著畫夾要跟著,說想畫村外的雪景。張奶奶往她兜里塞了個煮雞蛋:“揣著路上吃,別餓肚子。”傻柱見她過來,趕緊把糞筐往自己肩上挪了挪,給她騰出只手:“路滑,牽著我的手。” 村外的雪比院里厚,踩下去“咯吱咯吱”響。路邊的麥秸垛被雪蓋得像座座小墳,遠處的麥田白茫茫一片,望不到邊。傻柱的糞筐漸漸滿了,糞叉在他手里揮得有力,每一下都精準地叉起牛糞,往筐里放時還不忘抖掉上面的雪。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