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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地下英雄-《父親的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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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春天,德玲的交通站被敵人破獲,肖老師被捕,德玲由表弟倪天武幫助逃離武漢,到上海楊樹浦去找肖老師告訴她的關系。

    德玲走過一條簡陋的小巷子,一邊看著路邊的門牌。

    有一間小木屋,門板上的油漆已經剝離了很多,門上的牌子和肖老師說的一樣。

    德玲的心狂跳起來。她不動聲色地走過去,那門里悄無聲息。過一會,她又沿著原路走回來。略略思考了一下,她舉手敲門。

    “啥子人呀?”一個婦女的聲音。隨著門臼“咯嘎”一聲,一個中年婦女的面龐從兩扇門之間露了出來。這婦女四十來歲,滿臉皺紋,黑黑的,瘦瘦的,尖尖的下巴,一看即知在逝去的歲月里,她承受了不少的艱辛。

    但是那雙眼睛卻是警覺的,德玲在一瞬間察覺到了。

    “請問趙福生在家嗎?”德玲問。

    那婦女微微楞了一下,說:“哪個趙福生啊?你是不是找錯地方了?這里沒有這個人。”接著反問:“你找的人是做什么的,幾大年紀,是你什么人呢?”

    德玲說是受人委托來找人。她說了暗語,期待對方有反應。

    那婦女卻像沒聽到一樣,安然一笑說:“上海這樣大,叫這個名字的總有幾千!要是地址錯了,哪里去找!”然后客氣地點點頭,把門關上了。

    德玲只好走開。先去找個小店住下。

    忽然覺得身后有動靜,回身一看,竟是剛才那位中年婦女!

    “姑娘,我想起來了!”那婦女略有些氣喘地說:“我們家是才搬來的,之前是住過一個先生,剛才我去問了街坊,說是姓趙!”

    德玲高興地隨婦女到一個僻靜的大門洞里。那婦女說:“拜托你來的先生是什么地方人啊,叫什么名字?等我有機會見了趙先生,好告訴他。”

    德玲想了想說:“武漢的,姓肖。”那婦女“哦”了一聲,說:“這樣,你要是住店,就住這家。我回去,等街坊們下了工,也許能打聽到趙先生下落!”就自然地隨德玲到旅社辦了手續,看了德玲的房間號,然后離去。

    第二天上午,那婦女又來了。

    “街坊打聽到趙先生了!”那婦女徑直走進德玲房間,看著德玲,穩穩地說:“趙先生這兩天沒有時間過來。捎了話,說你要是帶什么口信,就對我說,要是你到上海來找事情做的,就讓你等幾天!”

    德玲說自己確實想在上海找個工作。婦女又說:“上海的旅社貴得很啊,你要是不嫌棄,就到我那里去住幾天?我一個人,屋里寬得很,就是怕怠慢了你。”

    商量的語氣,很誠懇。德玲說那就麻煩你了。婦女便出了店,德玲退了店,走出來,看見她在路邊等著。

    兩人一起進了那間小屋。屋里果然較寬,沒有什么家具,兩間屋,外間就一個方桌,幾條板凳,里間一張簡陋的木床。德玲來了,那婦女就在里間搭了一個鋪板,鋪上棉絮。

    “就是怕叫你受委屈了!”婦女笑著說。

    德玲說要交飯錢。婦女又笑了,說趙先生的朋友囑咐了的,等趙先生回來,自會打點,德玲不消操得心。

    這位婦女自我介紹姓石,德玲便叫她石大姐。

    石大姐有四十三歲,雖已屆中年,身子卻麻利得很。掃地、抹桌子、洗衣、燒飯,做起來一陣風。她在一個小學門口賣燒餅,每天早上去,其余時間都在家里。

    夜里,石大姐要和面,德玲去幫她,她怎么也不肯。早上,她卻早早叫醒德玲,要德玲幫她一起把車推到小學門口去。

    “我今天好像背心有些濕氣,手不得力!”她似乎歉疚地說。

    石大姐推個小車,上面放著火爐,小案板等雜物,德玲幫她推著車。兩人走過人聲嘈雜的街道,石大姐一路和人打著招呼。

    “哎呀,你買這么好的菜呀,家里來客了?”一個女人挎著籃子,里面有幾把青菜,一條魚,聽見石大姐贊揚,那女人高興地笑了:“就是,老公老家的老表今天來,我做個紅燒魚,讓他哥倆喝一杯!”

    一個布販背著個大包袱,里面是各色布匹,看見石大姐,他笑著說:“這么早就去賺錢呀?”石大姐馬上謙虛地回答:“賺錢的是你呀,我這哪是賺錢,是糊口!”

    就是過路的小學生,也都和石大姐熟悉,叫她“嬸嬸。”

    石大姐把德玲高興地介紹給遇到的人。

    “我的表妹,聽說上海錢好賺,來找事情了!”聽的人往往點著頭:“那要靠你給她下力幫忙啊!”又擔心:“上海的吃苦你表妹知不知道啊?”石大姐爽朗地說:“你莫看外表!莫看她是斯文人,做起活來,嗨!”做個很有力量的樣子。

    德玲暗暗吃驚。這大姐的人緣關系是真不錯,看來這一帶沒有她不認識的人。

    半個月一晃就過去了。

    那天晚上,石大姐照例把面粉拿上桌子,雙手和著面,和完面,走進里屋,她叫了德玲一聲。

    德玲睜開眼,看見石大姐眼睛有著一種閃閃的光澤,那是德玲許久沒有見到的,信任。過去在交通站,同志之間接上頭時,往往就是這樣看著對方。

    德玲掀開被子坐起來。她聽到石大姐說出了規定的接頭暗語。

    “萬德玲同志,今天我代表組織和你談話。”石大姐嚴肅地說。那個溫和、勤勉、沒有文化、只知道談家常的家庭婦女的形象完全沒有了,坐在德玲對面的是一個老練的地下黨員。

    “組織通過審查,已經確認了你的身份!”石大姐簡短地說,“你吃苦了!”

    一股巨大的熱潮涌遍德玲全身。多少日子來,親人離去,到處顛簸,擔驚受怕,東躲西藏,像一只失群的孤雁,日日盼著回到組織的懷抱。如今猛然一下子面對組織,德玲幾乎有些不能自持。眼淚幾乎要流出來,她努力克制住了。

    “你是好樣的,肖老師也是好樣的,你們是黨忠實的同志!”石大姐說。

    “肖老師現在怎么樣?”德玲迫不及待地問。

    大姐眼里有些哀戚,“他犧牲了。和幾個同志一起,被敵人槍殺了!”石大姐走到德玲面前,拍拍她的肩頭說:“斗爭是殘酷的,你要堅強些。”

    德玲心里酸楚得很。想不哭,怎么也止不住,終于無聲地抽泣起來。石大姐靜靜看著她,等她稍微緩和些,叫她談談武漢的情況。

    德玲詳細述說了她所經歷的一切。說到肖老師被捕,她又忍不住雙肩抽動起來。

    石大姐冷靜地說:“我們都有親人犧牲。革命,是要付出代價的!”她仔細地聽著德玲的述說,很少打斷,偶爾,問上一句,僅僅幾個字,干脆利落。德玲感到這是一個非常了不起的人。

    屋子里靜靜的,聽見風在窗外呼嘯,石大姐忽然笑了起來。

    “今天是個值得紀念的日子,不是嗎?”她起身到外屋,拿進來一瓶酒,又拿來兩個菜,一碗腌鴨腸,一碗蔥花炒雞蛋,這是平時不見的好菜。另有幾個沒有賣完的燒餅,石大姐也拿來了。

    “我們需要慶祝一下,慶祝你回到隊伍里來!”

    德玲端起酒杯,呡了一口,覺得辣,嘴角動了一下。石大姐看著一笑,舉起小杯,一飲而盡。

    “我會喝酒,是嗎?但是我平時從來不喝。”石大姐說,“今天是非喝不可!”

    兩個女人在這靜夜里,慢慢喝著酒,慢慢談著話。

    幾杯下肚,石大姐說了她的身世。

    原來那個老趙就是她丈夫!是肖老師中學時候的老師,肖老師走上革命道路,還是老趙的啟蒙。一班同學中,老趙最欣賞肖老師了,說他聰明,誠實,執著,是塊好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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