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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逃亡與驛站-《父親的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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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晃,德玲在印刷所一年多。

    印刷所與世隔絕,只和組織單線聯系。但是感覺到形勢越來越緊張。德玲剛來的時候,印刷所的工作老是忙不完,現在卻常常一連幾天沒有什么要印刷的。社會上,再沒聽到什么游行啊罷工啊的消息,組織似乎偃旗息鼓了。

    張飛有些老朋友,偶然聯系,聽到的,都是不好的消息。一年多來,組織被破壞得很厲害。厲害到什么程度,他也說不清。

    一天,春花到老聯絡點去,意外地發現聯絡點取消了。那是一家雜貨鋪,老板是浙江人,鄰居告訴春花,老板換了。

    老劉叫張飛再到那附近轉轉,看遇到什么人,張飛去了幾回,什么收獲也沒有。印刷所與組織的聯絡渠道斷了。

    已經有好多時沒有接到組織的經費了,這意味著印刷所要考慮生活來源了。白天,德玲和春花都幫著糊紙盒,和那些真正的家庭婦女一樣,賺來一點錢買柴米油鹽。晚上,和春花在一起,兩人談來談去,怎么也弄不清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按說祁大姐應該來一下的。她去了哪里呢?

    老劉似乎也和德玲她們一樣。他拄著拐杖,在院子里無聊地走動著,“咯噔咯噔”,他把德玲叫到一邊。

    “我決定出去探一探消息,總不能坐在家里死等!”

    “如果我天黑還沒有回來,你們就轉移!”老劉一瘸一瘸地出門去,慢慢消失在小巷盡頭。

    太陽下山的時候,老劉一瘸一瘸地回來了,這叫幾個人松了一口氣。

    “我打聽到消息了!”老劉坐板凳上,喝罷水,抹抹嘴說:“組織遭到大面積破壞!高級領導都不在了。現在組織基本上已經停頓了。我說哩,情況就是不對勁啊!”

    老劉的老鄉是一個區委的干部,他告訴老劉,組織內出了大叛徒,導致一系列的損失。敵人不停頓地對組織進行殘酷打擊,殺害了好多同志,破壞了好多基層組織。中央在上海站不住了,高級領導大部分轉移出上海了。

    由于組織破壞,來不及通知許多人。口頭通知是:暫停一切活動,各自潛伏,積蓄力量,等待革命**。連老劉的老鄉,一個區委副書記,也突然失去了組織聯系,現在靠賣餛飩為生。

    “各自潛伏,就是說沒有組織管了?”張飛沖口一句。

    老劉責備地說:“怎么能這樣說呢?組織遇到困難了,我們要分擔。”

    幾個人在小屋里商議著。德玲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中。各自潛伏,說明組織已經沒有力量安排好每個成員,一切要靠自己了。可是自己到哪里去呢?武漢不能回,那里的特務正等著自己哩!

    “蘇佳就留著這里吧,我們一起搞,先把家搬了!”老劉在城市的另一個地方物色了一處房子,明晚就搬。

    德玲沒有吭聲。家一搬,意味著與組織的聯系徹底中斷,以后怎么辦呢,不說別的,吃飯就是問題!

    德玲終于說了:“你們去吧,我不和你們一起!”

    老劉并不驚奇:“你能去哪里呢?”

    德玲說:“去找朋友。”淡淡的,沒多說。

    老劉說:“這樣也好。人多了目標大,組織的指示本來就是分散潛伏。既然定了,明天早上你就走。外人問,我就說你回鄉去了。”老劉叫老媽媽拿十塊大洋來。

    “現在是困難時期,只有這么多了。”德玲默默接過了錢。

    德玲去找石大姐。她堅信,石大姐這樣的人,一定不會放棄工作。

    那熟悉的巷子到了。泥土路上,停著鄉下人的糞車,幾個早起的居民正在倒馬桶。德玲走進巷子,仔細辨認著路邊的房子。

    忽然,一個婦女的聲音在路邊的門里叫著:“啊呀,是不是石家侄女啊!”隨著聲音,一個四十多的婦女從門里出來,德玲認識,是李家阿姨,一個捻匠的妻子。

    李家阿姨看看四周,將德玲拉進門:“進來坐會!喝杯茶。”德玲剛進門,李家阿姨就將門合上了。

    “哎呀你這女子,好大的膽子!你從哪里來呀?被人看見可不得了!”

    德玲立刻感到不好:“發生什么事情了嗎?”

    “可不得了啦,你的姑姑出大事了!”李家阿姨壓低聲音,告訴德玲,石大姐在半年前就被便衣抓走了。

    “好兇啊,那些人!對四十多的女子下狠手,真的沒有人性哦!”

    李家阿姨叫德玲趕快從后門走,這里總是有不三不四的人晃悠。

    德玲跟著李家阿姨,從屋子后門走出去,李家阿姨在門內搖搖手說:“小心哦,你們都是好人!可憐!”

    德玲穿過幾條巷子,到了大街上。

    無名的悲憤彌漫胸腔。石大姐,那樣好的人,被捕了!

    德玲漫無目的地走著,考慮著往何處去。孤單像黑色的影子一樣籠罩著她,她買了份地圖,找一個小旅館住下,在房間里鋪開地圖。她要去找自己的隊伍。在陽光下戰斗!

    山川一目了然。在湖北安徽搭界處的大別山,有鄂豫皖根據地,千里迢迢,路上一定有無數的哨卡盤查,沿途的困難將是難以想象的。

    但是不去那里,能去哪里呢?畢竟,那里有蘇維埃政權,那里有自己的隊伍紅軍,就是討飯,也要去!

    德玲出了上海,沿著公路走,一邊不停地舉手攔車。

    車很少,都是貨車,偶然有公共汽車,沒有錢,不能上。終于有一輛貨車在她面前停下,司機是個面相慈善的中年男子。德玲說丈夫在南京做工,很久沒有消息,她要去找丈夫。男子聽罷嘆口氣,讓她上了車。汽車將她帶到南京郊區停下不走了。德玲謝了司機,找個小店歇了一宿,第二天又攔車。這么一段段的走,到了合肥。再往西,交通車輛稀少了,在一個小城,人們告訴她,往西地面不太平。德玲心里一喜。看地圖,再有幾百里,就是大山區。她知道,自己的隊伍就在大山里面。到了那里,就可以找到戰友!

    步行去。

    第一天走了五十多里,在一個小鎮上停下。看有家人家,只有兩老,德玲走近去,和那婆婆說,自己是外出找丈夫的,沒有盤纏,求借住一宿。德玲帶著一包針線。她對那婆婆說,不白住,可以為他們做點針線活。

    那婆婆一聽德玲說,就顯出難過的神色來。和老漢商量了一會,就讓德玲進了屋。晚上,婆婆還給德玲做了碗面條,也不要德玲做什么針線活。

    第一天就這樣順利,德玲增加了信心。連續好幾天,都平安無事。但是越來越感覺到,路上的氣氛緊了,大路有卡子。好在德玲此時已是滿面塵垢,衣衫襤褸,卡子也沒有在意她。

    開始進山了。那天,德玲走進了一個小山村,這里人跡稀少,顯得荒涼。一個小茶攤在路邊,守攤的是一個尖臉的漢子,他打量著德玲,眼光游移不定。

    “這么年輕的女人,一個人走山道?”語氣里有著輕浮。德玲沒有理睬他,顧自上了路。

    走了一陣,感覺總是不好,身后總像是有什么危險。回想那漢子,眼睛里不懷好意。這段路十分冷清,前后都看不到行人,再往前,是更高的山峰。德玲忽然有些恐懼,走上一個高坡時,她停了下來,爬上一塊大石,回身向下看去。

    果然,在她來時的路上,幾個男人匆匆忙忙趕了來,其中有人提著槍,領頭的就是那賣茶的漢子。德玲爬下石頭。前方的路越來越往高處延伸,在這山路上,自己是肯定走不過這些強壯的男人的,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攆上來。

    估計這些人是當地的團丁,這是些最可惡的家伙,往往既是兵,又是匪。落到他們手里,不是給你扣個“**”的帽子,就是敲詐你的錢財,更何況,在這鬼都看不見的地方,萬一他們就是匪,怎么辦?

    德玲趕緊離開正道,順著山坡往下走,走了十多米,下面沒路了,附近有塊突出的石板,石板下有空間,正好躲一個人,德玲鉆進去,躲了起來。

    上面傳來凌亂的腳步聲。有人說話,有人野蠻地罵著,德玲仔細分辨,似乎說的就是自己。腳步聲很快過去了。德玲知道,這些人在前面看不到自己,還會回來的,很可能會在附近搜索。她看了看附近地形,隔著一個山谷,對面坡上隱隱也有一條道,她決定上那條道,不管怎樣,先離開這個地方再說。

    德玲從石板下鉆出來,高一腳低一腳的下山。剛走了幾十步,隱隱聽見上面的道路上又有人說話,她趕緊鉆進一叢灌木里。

    是那些人又回來了。這回他們的說話聽得十分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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