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七章 東京政變之二-《唐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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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的那么難聽,什么勾結!聯手罷了!”曹元忠道:“京中逐鹿,有時候別那么假清高。咱就說句實在話吧,你從西北執政,到現在十來年了,自古到今,冢宰很少干這么久的。兩樞密合并成功之后,你的功勞就更大了。楊易征服漠北、破滅契丹,就受到了多少猜忌!而你的功勞,算起來會比楊易小?想想西漢建國,蕭何的排名可還在韓信之上!我看元帥西巡回來后,只怕就是你卸任之時。”鄭渭聽得愕然,他生性疏散,本來不喜歡這種繁重的政務,但執政天策十余年,這事于他早變成了習慣,忽然聽曹元忠說近期自己可能卸任,不免感覺別扭乃至不習慣,然而曹元忠的分析,聽起來卻不是沒有道理。
曹元忠又說:“馮道轉入糾評臺,往后的路就通暢了,以他的年歲,只要身體撐得住,興許能干個十年,十年時間,夠他培養一大幫門生親信了。你這邊呢?如果卸任,真的就打算全退了?就算你自己無所謂,你的家族怎么辦?鄭家生意做的那么大,若無人在最高層保駕護航,不出三年,這艘大船就得被人給拆了!”鄭渭淡淡道:“你這話,是要我趁著還沒下臺,趕緊在政府安插親信么?”
“這樣的蠢話,也是我說的?”曹元忠冷笑:“現在的政府,除你之外,自然以范質為尊,張毅也比不上他。你看看范質最近,何等低調?事情不怕不做,只怕做錯,他啊,就是在等著你下來,他自然而然就接手了。”
“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要退就自己退,而且晚退不如早退!等到被人抓住把柄地退,不如找個理由風風光光地退。”鄭渭正奇怪曹元忠怎么說話前后不一,就聽曹元忠說:“但是,你又能做到退而不退!”
“哦?怎么個退而不退法?”曹元忠笑道:“定國老從軍方退下來后,就沒人忌憚他了,為什么,因為他沒了兵權。你如果風風光光地退下來,不也就成了國老?那時也沒人忌憚你了,因為你沒了政權。到時候你想做什么都行。以你的資歷,論憲堂少不得你的一席。你說出來的話,就是馮道這個大代言也得掂量幾分。”鄭渭哈哈大笑:“你的意思,是要我撇下宰相不做,去論憲堂養老,順便幫你制衡一下馮道?”曹元忠道:“只是在論憲堂占有一席的話,也還不夠的。但有一個職位,我覺得你若退下來,剛好去執掌執掌。”
“哪個位置?”曹元忠道:“就是馮道退下來的那個位置。”鄭渭又是一陣愕然:“你是說……大學士?”
“不錯!大學士!掌院大學士!”曹元忠道:“現在商學士缺位,掌院大學士也缺位。你若進了翰林,掌院大學士的位置,誰能跟你爭?再說,大學士這個位置,可以很清閑,也可以很權重,只看其與天子的關系如何罷了。馮道不得天家親信,這個職位在他那里就只是一個虛銜,但換了是你,只怕你說出來的話,無論元帥還是夫人都會聽吧?這樣一來,你雖不是宰相,關鍵時刻卻能制衡宰相。不是樞密使,卻能與聞軍機。且你不在相位了,說話可以更加無所禁忌,若在論憲堂也有一席之位,那時糾評臺上也能制衡大代言。如此你人雖然退了,卻可以退而不退。明里的權力小了,隱形的權力,興許卻反而更大了。進退之間,也更加隨心自如。”鄭渭笑道:“更妙的是,若我不想,甩一甩手,游山玩水去也是可以的。”曹元忠笑道:“正是!”鄭渭笑道:“被你這么一說,倒像我現在就該趕緊去請辭了。”看到對方要被自己說服,曹元忠正自得意,鄭渭忽又說道:“只可惜……”
“可惜?”鄭渭正色道:“只可惜現在不是時候!”
“不是時候?”
“當然不是時候!”鄭渭道:“如果天下已定,我這顆政務總理印交給范質也沒什么。但現在邁哥兒西巡,長安太原不穩,南國窺伺在旁,契丹蠢蠢欲動。這個局面,只怕范質還應付不了。所以我就算要退,也先等到這一切都解決了再說吧。”曹元忠聽到這里,神色忽然有些黯然,鄭渭這一番話其實并沒有拒絕他,他之所以心情一陣暗淡,主要是鄭渭口吻中那
“邁哥兒”三字!自天策唐騎吞并中原,良臣名將納入帳下者車載斗量,然而能于私下里自然而然地叫出
“邁哥兒”三字者,仍然就那么幾個!鄭渭就是其中一個,而他曹元忠永遠都不可能是其中一個。
能叫出
“邁哥兒”三字的,無論什么位置,與張邁都是利害一體,而與這三個字無緣的,不管怎么蹦跶,終究都是外人。
所以鄭渭可以在政務院,可以在翰林院,可以在論憲堂,對他來說,都只是挪挪座位罷了,并不是很需要像曹元忠那般為了穩固自己的權勢地位而窮盡算計、戰戰兢兢。
————————不過,與曹元忠的這一席談話,倒也讓鄭渭受到了不小的啟發,他第二日就前往西山,與郭汾有了一番詳談,又寫了兩封長信,一封給了張邁,一封給了楊易。
過了兩天,又追寫了一封信,送去給郭洛。給郭洛的信才發出,東面就傳出了一消息,遼國皇帝耶律德光——漢名劉德謹者,駕崩!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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