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寒風呼嘯,大雪紛飛。 康靖六年,已到盡頭。 呼嘯的寒風之中,鵝毛大小的雪花紛紛揚揚的灑落而下,天地間一片純白。 而在這難耐的酷寒中,竟有兩個人乘騎著駿馬,向前不斷奔行。 刮骨的寒風順著衣物的縫隙拂過身軀,帶走為數不多的溫暖,冰冰涼涼的雪花落在人的身上,又添上半縷陰冷。 荀軻緊了緊自己的衣衫,迎著風向著遠處望去。 那里是大祈的國界。 他將要和顧先生一同踏出大月的國門,走向一個只是聽聞,但未曾親眼見證過的國度。 以勝利者的身份。 “顧先生” 荀軻凍得通紅的手掌抓緊了駿馬的韁繩,有些遲疑的開口問道:“咱們真的贏了嗎?” 開口說話的時候,大片白色的哈氣一同噴吐而出,遮人眼目,模糊了眼前的光景,在那模糊的水汽之間,一切都顯得如夢似幻,像是一場未曾醒來的美夢。 對于荀軻來說,一切的變化委實太快。 尚且還沒有從墨師故去的悲哀之中走出,便知曉四國聯軍已不再是需要提防的強敵,甚至必須要為自己昔日所犯下的惡行贖罪——這中間的變故委實太大,也太快,總讓人覺得不夠真實。 “什么才算是贏呢?” 顧擔凝視著雪花覆蓋下的白茫茫的世界,無喜無怒,這樣的天地里一切都顯得分外寂靜遼闊,唯有馬蹄落在積雪上所傳出的‘沙沙’的聲響。 荀軻想了想,“我之前覺得,四國能夠退兵就算是最好的結果。” 是的,在很多人想來,四國聯軍能退出大月的疆土,便已是了不得的勝利,哪里還敢奢求更多? 所以在聽聞顧先生要帶著自己,以勝利者的身份前往大祈的時候,荀軻到現在都還沒有緩過神來。 “荀軻,你必須要搞清楚一件事。” 顧擔認真的說道:“在這樣的世界,個人的偉力是能夠決定很多事情的,當擁有掌控一切的武力之時,便是孤身一人,亦能讓千軍萬馬退避。并不需要打服所有人,只需要打服發號施令的人即可。 當他們不敢違逆,乃至不能違逆的時候,你說什么就是什么。” “顧先生,所以您真的超越宗師了嗎?” 荀軻似有所覺,有些好奇的問道。 塵世頂峰,宗師即是個人偉力之極限。 但宗師仍不足以橫壓天下,能影響一國之走向已算不易。 如果沒有超越宗師的實力,絕不可能做到讓四國一同退避。 “嗯。” 顧擔輕輕的點了點頭,承認了下來。 這與他一直以來所秉承的韜光養晦之理念有些背道而馳。 但撐起脊梁的巨人倒下了,必須要有另外的人站出來,接過火把。 他無意天下揚名,也不想被奉為圣賢。 但人生在世,有時候總要做些什么,不能一直待在小院里,只看花開花落和云卷云舒。 所以,我許人間,一世安穩。 “真好啊” 荀軻很高興,臉上露出笑容,可隨即似是想到了什么,那笑容漸漸收斂了起來,眼中浮現出悲傷的模樣。 如果墨師還在,能夠親眼看到這場亂世終結,去實現心中的理想和抱負,該有多棒啊! 在黑夜中高舉火把的人,還是倒在了黎明的前夕。 換來的是另一個人的蛻變。 兩人不再說話,唯有駿馬奔馳的聲音響徹在這片靜謐無聲的大地上。 駿馬終是踏足了大祈的國土,風雪仍在延綿而下,橫跨兩國。 這樣的天氣里理應是不應該看到人的。 但尚且沒有在大祈的境內奔行太久,便看到有身著纖薄的粗布麻衣的農夫在積雪之中翻著什么東西。 在聽到駿馬的聲音后,那農夫驚慌不已,開始瘋狂的向著一處方向跑去。 “嗯?” 荀軻聽到了動靜,目光轉向顧擔。 “想去看看?” 顧擔問道。 “嗯。” 荀軻點頭。 “那就去。” 顧擔肯定的說道。 他特地帶來荀軻,就是希望荀軻能夠從這一趟的行程之中汲取到足以讓自身有所成長的東西。 更何況如今大月的危局已解,大雍的物資也會在第一時間送往豫州,短時間內,大月需要的是足夠的時間去治理和恢復,時間已不再是他們的敵人,而是益友。 于是荀軻便策馬向著那倉皇逃竄的農夫追趕而去,口中喚道:“老丈,莫要害怕,我們不是壞人!” 此時雖是在大祈的境內,所遇見的也都是大祈的子民,但無論是顧擔還是荀軻,都還遠沒有到要從底層百姓身上找存在感和優越感的地步。 更不會因為兩個國度之間有所間隙,就去屠殺百姓為樂。 荀軻心中只是有些疑惑,如此天氣,為何還要穿著如此單薄的衣衫出門? 要知道,一旦被凍傷,或是生病,在這個時代幾乎只能硬扛過去——看對方的模樣,明顯不是能夠尋覓醫者的人。 荀軻的聲音遠遠傳蕩開來,但那蒼老的農夫卻并未止步,速度反而越發倉促,但他的雙腿顯然并不能跑過駿馬。 向前奔行沒有多久,那老農便一腳踩空,在地上狠狠的摔了一腳,翻滾的身軀在雪地里留下一串印痕。 “吁!” 當駿馬距離人尚且有十丈遠時,為了避免再驚嚇到他,荀軻勒緊韁繩,提著包裹翻身下馬。 還沒有走到那老農的近前,摔倒在地的老農已經起身,顧不得臉上被不知什么東西劃出的血跡,匍匐在地上瘋狂的叩首。 “小的不識時務沖撞大人,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 老農以頭搶地,觸地有聲,僅是三兩下便已是額頭通紅,顯然極為用力。 “哎!” 荀軻趕忙上前,就要將他攙扶起來,“你這是做什么?” “小人錯了,小人錯了,大人饒命,小人什么東西都沒有撿到啊!” 被荀軻拉著的老農仍不肯起身,但荀軻年歲雖然不算多大,在顧家小院中習武的時間并不短,已開始練臟,自然不是老農所能抗拒的,直接便被從地上拉了起來。 “什么撿到沒有撿到的?” 荀軻有些疑惑,他打開包裹,從中取出一件棉衣,給老農披了上去,“這么冷的天,穿的又這么薄,不怕死啊?快點穿上!” 溫暖的衣物落在身上,老農整個人身體都是一僵。 昏黃渾濁的雙目這個時候才敢真正看向荀軻,見到對方面龐白凈,衣衫不凡的模樣后又趕忙挪開視線,似乎多看一瞬便是罪過。 “穿上啊!愣著做什么?這衣服給伱了。” 荀軻眉頭微皺,這人怎么有些聽不懂話呢。 “你這樣可不行。” 顧擔搖了搖頭,走上前去,說道:“老丈莫怕,我們乃是來大祈做生意的商人,路過此地,許久不見人煙,見到你后便想過來問個路,交談幾句,沒有惡意。” “商商人?” 本訥訥不敢言,呆立在那里的老農這個時候才算是回過神來,臉上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 “問路啊,那我知道,年輕的時候我走過的地方可多了,你們要去哪?” 老農臉上的驚慌褪去,露出自豪的表情,又將荀軻給他披上的棉衣取下,“問路的話,不用這些東西的,咱從不騙人,定不會亂指路的。” “我們準備去一趟大祈的皇都。” 顧擔說道。 “皇都?” 老農沒有遲疑,手指向一個方向,“那邊一直走就是,越往那邊人就越多,你們要是還有什么不清楚的,可以路上再問一問。不過皇都距離這里遠得很嘞,你們怎會在冬日里趕路啊?” 冬季萬物皆寂,無論是商旅、戰事還是農忙通常都是偃旗息鼓,靜待來年。 能夠感嘆冬日時光美好的,那都是火爐不停,衣食富足的富貴人家,尋常人最怕的便是冬季。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