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宮門外的這場鬧劇,最終以一位位長輩簽字領了人走結束。 廣場上靜下來了,京城各處的熱鬧卻正開場。 千步廊里議論紛紛,或是關切、或是嘲弄去領過人的同僚,而隨著單羊倌兒養了一路羊的老百姓們散了,去了茶樓酒肆,回了各家胡同,意猶未盡、侃侃而談。 華燈初上,滿大街都在笑話。 “那只雞就這么咚的一聲,掉下來了!” “嗐,說得跟你親眼看著了似的,你能進得去將軍坊?人家做的都是公侯伯府、一個個官老爺家里公子的生意。” “甭管什么公什么官,還不是老子跟兒子孫子,我親眼看到的,再高高在上的大老爺教訓起兒孫來都是一個樣,拎耳朵的、踢腿打屁股的,一路走一路罵。” “那確實一個樣,我打兒子也那樣!” “說起來也是倒霉催的,看個斗雞而已,死了只雞,全被順天府弄宮門外去了。平時看那些公子哥威風,卻是連看個斗雞都不自在。我們小老百姓窮歸窮,看斗雞耍猴也沒人說。” “哪是看斗雞不自在,是遇著太子也在看,那可是皇太子,以后要當皇上的,皇上不管天下事卻看斗雞,那怎么能行?” “我還聽說,太子去將軍坊前先去了輔國公府,他前腳一走,后腳郡主就進宮了,我隔壁鄰居他二舅是宮門侍衛,說郡主都被氣哭了。” “太子去說什么了?” “我猜是和輔國公救太子的事有關,外頭都傳開了,說太子在裕門關時……” “什么?太子殿下他竟然這么胡鬧?那可是邊關,和西涼人打仗呢!” “可不是嘛,要不是輔國公,太子那時就被西涼人給砍了!結果你們看,全給瞞著吧?輔國公至今腿還恢復不了呢。” “這樣的太子,哎呦我們小老百姓,以后還有盼頭嗎?” “是啊,當太子時就三五不時弄出這么多事,等他當了皇帝,能行嗎?” 能行嗎? 翌日早朝,金鑾殿里,幾個御史一遍遍地問。 三個字,抑揚頓挫,念出了三千字的磅礴氣勢。 昨日并沒有因裕門關之事發表什么看法的葛御史,今日一點沒收著,上來就罵得李邵腦袋嗡嗡。 有御史帶頭沖鋒,其余官員也紛紛開了口。 “本就是一堆錯事了,不知悔改,去輔國公府原該賠禮,卻把郡主又氣著了。” “就這樣了,不想著解決問題,竟還去將軍坊看斗雞!” “聽說還吃酒了,從將軍坊出來時一身酒氣!” 林玙站在隊列里,神色如常,并沒有參與,只在有人說話時轉頭看上一眼,確認下對方身份。 站出來說話的官員,有些是像顧恒那樣有利益牽扯,不錯過任何落井下石的機會,也有一些是當真痛心疾首,想你一言我一語地把太子罵醒。 思量著,林玙又抬眼看向小御座上的李邵。 太子殿下面無血色,眼神都是虛的,可觀他神情,那又不像是心虛,更像是被罵傻了神游天外一般的。 暗嘆了一口氣,林玙又看了眼圣上。 圣上為了磨一磨太子而布下了局,可這局進展到這一步、也是超出了圣上的預料吧…… 裕門關的事過了明路,將軍坊卻是意外之行。 太子行事沒個章法,誰能想到前腳出國公府,后腳會去看斗雞。 那只墜下來的雞,旁人猜不到,林玙倒是能琢磨出幾分意味來。 手上準、時機好、撤得快,八成是徐簡的人。 一通質疑與問罪過后,眼看著再無他人站出來說些新鮮話,甄御史迅速看了費太師一眼,朗聲道:“太子殿下,您身為儲君,接二連三做出有損皇家顏面的事,您不該給一個交代嗎?” 李邵沒有反應。 甄御史見狀,抬高聲音,一字一字道:“殿下!” 如鐘鼓在耳邊重重捶打兩下,李邵一個激靈回過神來,只是看人的目光還茫著,叫底下人一看就知道不靠譜。 “怎么?”李邵動了下嘴皮子,聲音干澀。 他昨夜一宿都沒睡著。 在御書房里站著的時候,他滿腦子都是“單慎到底想干嘛”。 斗雞看得戛然而止,痛快自是不痛快,但說到底和其他同場而樂的人沒多大干系,順天府總不能是想從中找出一個殺雞的兇手來吧? 倒也不是不行。 廣場上列隊站開,也擺個擂臺,讓這一個個的上去比試扔石頭的能耐,若真有幾分本事倒也值得嘉獎。 都是些成天尋樂子的,有這么一個擂臺只怕越發來勁。 李邵有的沒的、自己想得還挺高興,偏父皇面色陰沉如夏日午后要落雷雨的天,叫他也沒敢造次。 等曹公公回來后,御書房里的氣氛就變了。 圣上聽完外頭所有狀況,沉默許久,問了李邵一句:“鬧得這么大,你有什么看法?” “不敢有旁的看法,”李邵道,“兒臣的看法,父皇都不信。” 語氣之中不乏埋怨,本以為實話實說會惹來父皇不滿,沒想到父皇只是看了他一會兒,沒有責怪、也沒有訓斥。 就這么晾了他一刻鐘,才讓他回東宮去。 “明日早朝,等著你的會是什么,你自己要有準備。” 這是父皇讓他離開前說的話,意有所指,李邵卻不敢確定到底指向何處,以至一整夜,他躺在床上輾轉難眠。 隱隱約約,他有一種感覺,這次似乎是不一樣的…… 他近來麻煩纏身,被父皇罵、被御史罵,他都被罵慣了,氣是很氣,卻不會多么擱在心上,可這回就是不一樣。 思前想后的,混混沌沌來上朝,整個人都懵。 可再懵,李邵還記得,他是皇太子。 他的身份尊貴,朝臣們說道再多,也改變不了。 “給一個交代?”他反問甄御史,“甄大人覺得,我該給怎樣的交代?” 話音落了,甄大人一張正義凜然的臉漲得通紅,顯然對李邵這種態度很是不滿。 手捂了捂胸口,呼吸幾個起伏,邊上有人扶了他一下,甄御史順勢去了力道,半側身子靠人身上,一副被太子氣得腳下不穩的樣子。 李邵看得清楚,暗罵一句“慣會做戲”。 就甄御史罵起人來那中氣十足的樣子,會站不住? 一旁,在前一番言辭華麗、對仗整齊的文章過后、已經緩了緩氣的葛御史重新披掛上陣。 這一回,他的目標不是李邵,矛頭直接對準了圣上。 “臣不是沒有好好與太子殿下說過,前回還去東宮勸誡過,可惜殿下聽不進去,臣著實說得心灰意冷,現在臣說給圣上聽。”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