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村-《從1994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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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禎寶,你燒水做什么?”那禎媽正把過年的雞拔完毛,卻看到女兒在用水鍋燒水。
“洗澡。”
“你昨晚不是洗了的嗎,怎么還要洗,一天要洗幾個澡?”那禎媽啰嗦了句。
“身上癢。”
“被虱子蟄了?”
“可能吧。”那禎平靜開口,“就是癢。”
那禎洗澡去了,她老媽全程看在眼里,等她進了洗澡間,馬上對屋檐下洗衣服的老公說:“禎寶洗澡了。”
“你吃飽了撐的,洗個澡你也管!”那祝一臉你太多事了的表情。
楊龍慧湊過去低聲說:“禎寶剛從小義家里回來。”
那祝頓了下,吧唧一口卷紙煙繼續搓衣服,告誡道:“女兒大了,事業也有了,你少去操這些心。”
其實門口洗衣服的那祝早就把女兒今天的表現看在眼里。但他不是個多事的人,從小就覺得女兒穩重,有主見,不會犯原則性錯誤的。
這話頓時把楊龍慧氣到了,直接低聲開罵:“你個死人啊,我就這么一個心肝,不操心她,我操心誰?”
那祝瞪了她眼,低聲呵斥:“要是禎寶真的看中了小義,也不是壞事啊,你蹬鼻子上臉給誰看。”
正在這時,有人喊:“嬸子,買兩包鹽。”
“好嘞,馬上來啊。”楊龍慧看了鄰居一眼,笑著應答,此刻她又是鄰居里口碑最好的那一位,笑容可掬,和藹可親。
賣完鹽,楊龍慧到澡堂門口站了會,聽到里間水聲嘩嘩,然后開始翻門口凳子上換下來的衣服。
當看到時,她如同雷擊呆立當場。
深呼吸一口,她還不死心,拿起褲子放鼻尖一聞,臉色頓時慘白,她是過來人,那氣味一下就分辨出來了。
小心把衣物放回原樣,楊龍慧來到門口,隔著馬路看了一會正在屋檐下洗臘肉的林義,再次蹲到那祝身邊:“我不同意。”
“八字還沒一撇,你說這些有的沒的搞么子。”
“你個死人誒。”楊龍慧恨其不爭,低罵一聲,只得附耳過去低語一番,末了還是說:“我堅決不同意。”
這次那祝頓住了,搓衣板上生繭的老手也停了。吸一口老煙,吐一個煙圈,吸一口老煙,吐一個煙圈,也看著對面哼著小調洗臘肉的林義怔神。
如果此時有人留心,就會發現:一對夫妻隔著馬路,正看著一個年輕男人洗臘肉出神。
“女兒的性子你知道的,平時很好說話,但從小就有主見,我們做不了她的主。”過了一會兒,那祝客觀的分析。
“那也不行,禎寶年紀比小義大三歲。”
“女大三,抱金磚。”
“你個死人,”楊龍慧氣極,關鍵時刻丈夫竟然不和自己一條心,“不是說小義人不好,而是他們林家這種不好。”
對這話,那祝皺眉呵斥:“這話是你能說的嗎!人家種怎么不好了?哪里不好了?你看看他大姑,和他大伯一家子,都從村里走了出去,吃著國家飯碗,成了城里人。”
末了,還狠狠來一句:“婦人之見,愚人之見,荒唐。”
楊龍慧被一陣搶白,頓時氣的上氣不接下氣,“解放前,小義他爺爺和一個黃梅戲子鬧得多大?他那大伯年輕時也換過好幾個。再說小義他那爸爸,你說說,禍害了多少?”
“禍害你了?”那祝下意識問。
楊龍慧再忍不住了,憤怒地抓起旁邊桶子里的木瓢,一瓢水直接從那祝頭上澆下來。
這一幕剛好被抬頭的林義看到,嘴巴頓時窩了起來,目瞪口呆,幾十年沒紅過臉的模范夫妻,今天竟然公開處刑。
此刻,林義張著嘴巴看著那祝,那祝氣惱地瞪著看把戲的林義,嘴巴還低聲罵著:“臭小子。”
“嬸嬸,買五個辣椒糖。”此時,一個大女孩帶著一個小女孩在小賣部窗口喊。
“誒,來了啊。”那禎媽語氣歡快,哪還有剛才潑水的樣子。
聽到辣椒糖,味蕾里瞬間回憶起了那個味道,林義也起身走過去,伏著小賣部窗口說:“嬸,也給我來五根。”
看到探進來的這張臉,楊龍慧深呼吸了一口氣,笑著拿了五根遞過去。
“嬸,我剛換衣服了,沒帶錢。等會送過來。”
聽到換衣服了,楊龍慧呼吸又粗了幾分…
…
去年過年做了六個菜,林義這次只打算做四個菜,寓意一樣好,四季發財嘛。
今年的年夜飯,林義一大早就買了蠟燭,因為不買都不行,雪太大了,28就停電了。
30除夕晚上的鞭炮,有些人五點過就放了,林義閑著無事,也早早地把鞭炮放完了事。
坐在堂屋里看書發呆,孤孤單單、冷冷清清的。林義算了算,過完今年,還有明年一年,爺爺奶**三年的掛xia弄完,以后就可以不用回來過年了。
“你怎么不烤火?”
吃完年夜飯,那禎一過來就看到林義穿個布鞋在堂屋發呆。
“懶得烤。”看著站在門口的那禎,又看到了小賣部窗口嗑瓜子的那禎媽,林義的那點小心思也無奈地熄了。
起身,從袋子里掏出個大紅包:“新年快樂。”
摸了摸厚厚的紅包,那禎瞅了瞅他,也從外衣兜里拿了一個出來,“新年快樂。”
“進來坐會?”林義發出邀請。
那禎直搖頭,她發現了,在老家她處處受限制。他亂來的時候打又舍不得;罵就更不能了,連說話都不敢大聲,生怕鄰里發現了。
結果就是林義利用這個因素,一步步耍賴,所以說什么也不進來了,女人珍貴的東西現在還沒想過給他。
那禎回去了,楊龍慧也適時消失在了小賣部窗口。
“小義給你封了多少?”火爐旁,楊龍慧問女兒。
“怎么,你還想像小時候一樣,幫忙收著?”那禎似笑非笑看著她。
“收著又怎么了,我就你一個女兒,還能給別人不成。”
“行了,你今天有點失態了。”灌口燒酒的那祝及時表達不滿。
新年第一天,林義盯著路上厚厚的雪,開始擔憂。
吃過年夜飯,楊龍慧就開始叫林義接電話。
第一個是蔣華打來的,拜完年后,簡單說了一下去年的年終獎頒發情況。
剛把電話放了,吳景秀又打了進來。
接著就是關平夫妻,趙樹生等人,公司高層有一個算一個,沒人遺漏。
后面又接到了葛律師和于思明的電話。
接完這些,一看時間,都快九點了。
林義剛開始還會在電話間隙里回趟家;但是喊多了,干脆搬個凳子坐在了電話機旁邊;后面覺得外頭冷,又坐到了小賣部里面。
楊龍慧一開始就想偷聽,還好那禎趕來救火,直接拉著她去打牌了。
“小義在搞什么?電話都被占了兩個小時了?”
“他會給你錢,你管他干什么?”那祝直接一句話把楊龍慧噎得不輕。
其實那禎也好奇他在干嘛,但是覺得那是他的隱私。
給家里人拜完年,林義看著無信號的諾基亞。心里還在慶幸,同學里沒人知道自己家電話,因為他學校檔案里,家庭聯系方式填的是大伯家的座機。
要不,剛才林凱還在電話里取笑說:你的那禎是不是有分身?
“叔、嬸,新年快樂。”既然進了小賣部里邊,林義干脆放個鞭炮拜個年。
“進來坐,外邊冷。”那祝直接拉他的胳膊坐里間。
牌桌上,看到林義和女兒熟稔的頻繁互動,楊龍慧覺得這個年一點都不得勁。
和她家親戚打了會撲克,林義也感覺那禎媽好像和往常不一樣,這次好像有點不待見自己,于是吃完中飯識趣地走了。
回到家里,林義還在考慮要不要給自己屋里安個座機,但是想想又放棄了,只能寄希望電信移動給點力,早點把手機信號覆蓋過來。
新年第二天,林義早上醒來就一直不安,不僅頻繁看手表,還頻繁看對方小賣部的座機。
快到中午的時候,林義沒聽到有人找,心里還在自我安慰,可能不一樣了。
但是下午兩點過,那禎隔著馬路喊“電話”,林義頓時心里一突,三步兩步跑過去接起,一聽是明哥的聲音,整個人一下子倒安靜了下來。
“嗯,我知道了,好,好…”
掛完電話,在原地呆了下的林義就張羅著給自己的摩托車綁鏈子,那禎走過來問:“這個天你要去市里?”
“嗯,我姑在醫院,快不行了。”
那禎頓了一下,還真被他年前的烏鴉嘴給說準了:“我陪你去。”
“不用,我又不是小孩,這種天兩個人不安全。”林義看了旁邊的楊龍慧一眼,直接拒絕了。
平時趕路的話一個多小時,這次開了足足三個小時。
到醫院的時候,病房里邊已經站滿了人,輪到林義和大姑道別的時間就幾分鐘。
她老人家拉著林義的手,半天才哽哽咽咽擠完幾個字:“你,你要好好過日子,姑,姑會保佑你的…”
林義什么話都沒說,什么話也說不出,只是緊握她的手,流著眼淚。
晚上十點過,最后一個親人,陽華也趕飛機回來了,同來的還有賴文珍。
看著跪在眼前的小兒子,看著牽著的賴文珍,大姑慈祥的笑了,吊著的一口氣也順了,人也走了。
九十年代勞力多,大家族的親戚也更加團結,喪葬的規矩也多,時間也長。
按照大姑的遺言,要回老家土葬。
大貨車凌晨才進的村子,林義和林凱負責放鞭炮,路上經過一戶人家,就放一小掛鞭炮,對方也會在第一時間回放一掛鞭炮。
靈堂設在爺爺奶奶的老屋,入殮到閉棺花了一天時間,這段時間是留給村里人和親戚朋友最后道別的。
在做法事這個大事上,大姑父和林家大伯達成一致,三天三夜,這可把林義這些孝子累壞了。
林義不僅代表子侄輩,還得代表他爸這一支。兩個身份連個懶都沒得偷,斷斷續續跟著法師跪跪拜拜,三天三夜下來,人都瘦了一圈。
法事終于做完了,最后一夜是停靈、上祭。
凌晨三點搞完回家,一到床上就睡著了,任憑外面天翻地覆,我自巋然不動。
初七,不僅大姑出殯,而且還是她的第一xia,接著第二天把爺爺奶奶的xia掛完,林義才徹底輕松下來。
在這個期間,他聽過最多的非議就是:林家小兒子是個薄情的人,姐姐一手抱大的,到頭來最后一場離別都沒見個人影。
兄弟姐妹都輪番安慰林義,但他并沒有抱怨別人,人家說得對,薄情寡義也是林義對他那不靠譜的父親的印象。
既然你都能做出這種狗屁倒灶的事情,還不興許別人說了?
為了眼不見心不煩,林義初八晚上就走了,跟著一起走的還有鄒艷霞。
鄒艷霞做出這個決定時,林義驚訝又不驚訝,這就是她,平時不爭不搶,但是決心比其他人大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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