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花中圣哲-《昆侖.》
第(2/3)頁
韓凝紫又向梁蕭笑道:“這話你也答應么?”梁蕭明知她心意,但事實俱在,無從反駁,沉著臉悶聲道:“我與他們動手,關你什么事?”韓凝紫笑了笑,轉向雷行空道:“雷堡主,今日敵愾同仇,咱們不妨化敵為友。”雷行空一怔,未及說話,韓凝紫忽向楚羽拜倒,笑道:“楚姊姊,以往多有得罪,全是奸人挑撥,今日我拜你為義姊,咱們就算一家人了!我代你出手,抵擋第一陣如何?”梁蕭聞言,掌中竹劍握緊。忽見楚仙流目光投來,梁蕭知他有了防備,擊殺韓凝紫已成空想。
楚羽也沒料韓凝紫出此一招,大感錯愕,望向雷行空。雷行空見有便宜,心中驚喜,向她連連點頭。楚羽看了曉霜一眼,嘆道:“妹子不必多禮,請起請起。”韓凝紫笑道:“多謝姊姊!”柳鶯鶯忍無可忍,大聲叫道:“韓凝紫,你……你也太不要臉了吧。”韓凝紫微微一笑,默不作聲。
梁蕭素知韓凝紫為人驕傲,用上這等下作法子,足見她對凌霜君的一腔怨毒,全都轉到花曉霜身上,一旦動手,立見生死。當下心念一轉,忽道:“韓凝紫,算你厲害,頭一陣算我輸了!”
人群一呆,歡聲四起,花曉霜急道:“蕭哥哥,這怎么成?后面再輸一場,可就不妙了?”梁蕭一味搖頭。韓凝紫眼珠一轉,笑道:“好個細心體貼的俏郎君啊!鶯鶯,這下子你該看清了吧?唉,我也只當他是一心向著你的,如此看來,大謬不然!他寧愿你任人欺辱,也不愿這位花小姐少上一根汗毛!”
柳鶯鶯秀眼圓睜,大聲道:“你少來挑撥離間,我……我才不會上當……”嘴上如此說,胸中卻悲苦酸楚,眉眼通紅一片。花曉霜見她傷心,暗嘆一口氣,輕聲道:“姊姊……”柳鶯鶯心里醋意盎然,秀眉一挑,喝道:“誰是你姊姊!”梁蕭皺眉道:“鶯鶯,你不該沖她發(fā)氣。”柳鶯鶯冷冷道:“是啊,我不該沖她發(fā)氣,我該沖自己發(fā)氣,你既然喜歡她,干嗎還要來救我?我被人困住,受人欺辱,跟你又有什么相干?我被人一刀殺了才干凈!”
梁蕭無言以對,低頭默然。眾人見對方打斗未起,先亂陣腳,心中十分快慰,嘻嘻呵呵笑個不停。雷行空勝券在握,笑道:“梁蕭,你第一陣認輸,第二陣也不必耽擱,早早打完了事!”
梁蕭雙眉一揚,正要應戰(zhàn),花曉霜急道:“第一陣還沒打,哪兒輸了?”雷行空皺眉道:“梁蕭認輸還不算?”花曉霜咬了咬牙,說道:“出戰(zhàn)的是我,我說沒輸,就是沒輸。”梁蕭怒道:“胡鬧,我說輸了,就是輸了。”花曉霜轉過目光,對柳鶯鶯道:“姊姊……我死也要取勝的。”柳鶯鶯哼了一聲,冷冷不睬。
梁蕭忍不住道:“武功不比看書治病,你死了也未必能勝。”花曉霜望他凄婉一笑,心想:“我患了九陰毒脈,早該死了,多虧師父才能活到今天。如今奶奶不要我,有家難回,師父死了,你又有了心儀的女子,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我若死了,柳姊姊就不會怨怪你,你們就能好好地呆在一起,做一對恩愛夫妻。”她對男女情愫懵懵懂懂,妒忌之念卻也難免,只是生性柔順,較之常人淡薄一些。今日聽到柳鶯鶯那一番話,芳心既似刀割,又如針刺,難受到了極點。可她天生醫(yī)者襟懷,見梁蕭左右為難,柳鶯鶯動輒流淚,難過中又生出幾分同情。這么乍哀乍憐,忽憂忽悲,種種情愫在她心頭紛亂糾纏,煎熬之苦,自她出生以來從未又過,一時排解不開,動了輕生的念頭。
她心念已決,踏上一步,向韓凝紫道:“這位嬸嬸,我跟你打。”韓凝紫冷笑道:“你叫我嬸嬸,我很老么?”花曉霜不會撒謊,如實道:“你看上去不老,比我媽媽還要年輕。”韓凝紫大怒,啐道:“放屁,你敢拿我與那賤人相比?”猛地踏上一步,咬牙瞪眼,忽變猙獰。
花曉霜心頭一怯,退后半步道:“我媽媽又沒招惹你,你怎么老是罵她?”韓凝紫神色慘變,哈哈笑道:“她沒惹我,哈,她沒惹我……”笑著笑著,雙袖掩面,放聲大哭。花曉霜聽她哭得心酸,不覺大生同情,正要上前安慰,忽地胳膊一緊,已被梁蕭抓住。梁蕭冷冷道:“別理這瘋婆子!”花曉霜嘆道:“她哭得很可憐。”轉眼看去,柳鶯鶯站在一邊,雙眼泛紅,胸口急劇起伏,慌忙推開梁蕭,“蕭哥哥,你放心,我定會勝。”
梁蕭眼眶一熱,抓著她的手臂不放。花曉霜用力扳開他手,笑道:“你信不過我么?我……我也會武功的!”花生湊上前來,呵呵笑道:“曉霜會武功啊,好極,俺也想瞧……”梁蕭忽地怒目相向,花生一驚,縮回頭去。這時雷行空不耐道:“梁蕭,你磨蹭什么?到底認不認輸?”
梁蕭見花曉霜決絕中帶了幾分哀求,不由雙眉緊鎖,沉思一下,忽向韓凝紫道:“打便打,你若不講規(guī)矩,出手傷人,我叫你血濺五步。”
韓凝紫嚶嚶哭了兩聲,忽地抬起頭來,咯咯大笑:“好,這么說,我也不哭了。小孽種,你知我為什么不哭嗎?”花曉霜一呆,問道:“你跟我說話?”韓凝紫笑道:“不跟你跟誰?”花曉霜茫然搖頭:“我不知道。”韓凝紫笑道:“只要見你流血,便與我流淚一樣痛快!”
花曉霜渾身一顫,咬了咬牙,雙掌一分,澀聲說:“我……我要動手了。”韓凝紫見她左掌斜引,右掌平放,裙琚飛揚,縹緲如仙,不覺微微有些出神:“假使我與他生下女兒,一定比她可愛十倍,美貌十倍,溫婉十倍……”想到此處,望著花曉霜,神色癡癡怔怔。花曉霜見她神形恍惚,怪道:“嬸嬸,小心!”雙掌乍開乍合,恍若飄風流云。花生看了,眉開眼笑,大聲叫好。
梁蕭見她出手之前還先打招呼,氣得心口隱隱作痛。韓凝紫望著天上云彩,輕輕嘆道:“白衣蒼狗變浮云么?”花曉霜聽她說破招式,心頭一凜,忽見韓凝紫雙袖一振,輕輕拂出,袖至半途,一雙纖掌飛旋而出,仿若青云乍破,偷出一鉤白森森的冷月。
花曉霜不敢硬接,收掌疾退。韓凝紫蓮步輕移,十指恍若蘭花,輕搖輕晃,拂向她胸前大穴。花曉霜再退六步,瞪眼道:“云破月來花弄影,你……你也會‘風袖云掌’?”
韓凝紫見她驚詫,大覺快意,笑道:“是你爸爸親手教我的。”花曉霜奇道:“你認識我爸,你們是朋友?”韓凝紫道:“我和他可不是尋常朋友,他不僅教我功夫,還與我親嘴睡覺。”眾人聽到這句,哄然大笑。花曉霜滿面通紅,心神大亂。梁蕭急道:“曉霜,抱元守一,不要聽她胡言亂語。”韓凝紫卻笑道:“你不信么?去問問你爸,立知真假。”說話聲中,雙掌若天女散花,飄飄拍出。
花曉霜一意取勝,強自摒去雜念,退出丈余。掌勢一變,纖掌環(huán)抱,若即若離,若煙若霧,飄飄渺渺,難以捉摸,倏然雙掌變快,一化二,二化四,仿佛夜空中云開霧散,繁星爛斗一時吐出,看得人眼花繚亂,堪堪抵住韓凝紫百花吐蕊般的招數(shù)。韓凝紫見了這招,心頭一迷,脫口吟道:“天接云濤連曉霧,星河欲轉千帆舞。”
“風袖云掌”每招每式,都暗合一個詞曲中的句子。花曉霜聽她說破招式,不由想到自己身世,心頭一酸,接口念道:“仿佛夢魂歸帝所,聞天語,殷勤問我歸何處。”
韓凝紫見她轉腰移步,舉手抬足,宛然便是自己年方豆蔻、天真未鑿之時,與花清淵臨水照影、拆招練掌的模樣,一時心神恍惚、仿若夢寐。再聽得這幾句怨詞,更是癡心惶惶,忘了身在斗場。正自怔忡,忽覺額際微痛,被一道掌風拂中,旋身閃避,才覺分神之際,困在了星河舞千帆似的掌影中。不由輕聲冷哼,身子一屈一伸,脫出花曉霜雙掌之外,半空中身形急旋,左袖如水如云,逼開對方掌力,右掌若百蝶紛飛,翩然拍落。
花曉霜倒退三步,由衷叫道:“蟬蛻塵埃外,蝶夢水云鄉(xiāng)。”她從小多病,只跟姑姑學會了這一路“風袖云掌”。平日沒事,便與花慕容拆解,諸般變化熟極而流,閉著兩眼也能應付,見得這招,當下以“高情已逐曉云空”抵擋。
韓凝紫與花清淵相處的時日不長,也只學會這路掌法。“風袖云掌”招式飄逸灑脫,二人情濃繾綣,常常彼此拆解。哪知后來一別無期,她前情難忘,時時獨自習練,聊以**。原本想得是,使出這路掌法,再說些風言風語,若讓花曉霜受些驚惶,在她心中也無異于讓凌霜君受苦。怎知拆得數(shù)招,十多年前諸般思緒涌上心頭,仿佛與花清淵對面拆招,一時竟不忍立下辣手,反倒盼著多拆兩招,重溫舊夢。忽見花曉霜使出“高情已逐曉云空”,便還一招“斷雨殘云無意趣”,見少女以“碧云冉冉自東來”抵擋,就出一招“掃盡浮云風不定”相迎。
二人你來我往,揮掌若輕云之蔽月,舉袖如流風之回雪,忽焉縱體,以遨以嬉,不似生死相搏,倒像與極親密之人纏綿舞蹈。眾人看在眼里,都覺詫異,梁蕭更是滿腹疑云:“惡婆娘出手溫柔,倒像是搔頭弄姿,若說示敵以弱,以她的能耐,何須這么費事?”雷行空瞧得不耐,忽地哼了一聲。
韓凝紫聽得怒哼,猝然驚覺:“我這是做什么?”柔情頓收,殺機漸起,呼呼兩掌拍出,變?yōu)椤帮h雪神掌”。梁蕭看得分明,脫口叫道:“曉霜,當心!”花曉霜只覺四周寒風乍起,不禁打了個哆嗦,體內寒毒受“冰河玄功”牽引,蠢蠢欲動。她頭暈目眩,踉蹌后退。韓凝紫一步趕上,又拍一掌,花曉霜勉力避開,頭腦更覺昏沉。若非她一心救出柳鶯鶯咬牙苦撐,早已倒在地上。
梁蕭看得心驚,手握劍柄,只要花曉霜勢危,立時出手相助。看了兩招,他心頭靈光一現(xiàn),忽叫:“曉霜,暗香拳法,暗香拳法!”花曉霜正自頭暈腦脹,眼見韓凝紫雙掌自左拍到,應聲使出“暗香拳”左五路的“凌霜傲雪”,招式古樸清絕,意境高妙不凡。
“暗香拳”是散手,也是內功,諸般招式全憑氣機牽引。這些日子,花曉霜時常習練用來抵御寒毒。這時架勢吐開,全身氣脈如流、陽和通泰,韓凝紫的掌勁也似不如先前凜冽。她養(yǎng)足自身之氣,以有余之氣帶動拳招,連綿六拳,化去韓凝紫的三記掌力,余勁不止,掃中對手額頭。
韓凝紫只覺熱氣撲面,微感暈眩,心頭一驚,收起貓玩耗子的念頭,一招“雪浴飛龍”自上下?lián)簦粫r寒勁飛空,勢如冰河下瀉。
花曉霜忙使招前五路的“小萼點珠”,勁力凝而不散,平平擊出,看似漫不經(jīng)心,拳勁卻點破韓凝紫的掌風,打中她肩頭。韓凝紫“肩井”穴一麻,心頭發(fā)緊:“這是拳勁,竟能破我掌風?”倏地收勁,足下微旋,繞到花曉霜身后,花曉霜不待她出手,一招后五路的“疏枝橫玉”,先發(fā)制人。“飄雪神掌”靈動變幻,飄若飛雪,韓凝紫還沒出手,身形又轉,落到花曉霜右方,一招“冰花六出”,連環(huán)拍出六掌。花曉霜施展右五路的“梅花三弄”,輕輕三拳,飄然化解。
韓凝紫連出絕招,均被克制,清嘯一聲,一招“千雪蓋頂”,雙掌漫天落下。花曉霜急使中五路的一招“遺世獨立”,身形微轉,雙拳上掠。“撲”,兩人硬碰一招。花曉霜倒退五步,只覺寒勁入體,急使招“香魂渺渺”,以勁帶招,憑空揮灑數(shù)拳,將寒勁輕輕化去。韓凝紫卻覺一股若有若無的暖勁滲入經(jīng)脈,氣機似乎運轉不靈,急忙運氣驅散,怒喝一聲,涌身撲上。
經(jīng)此數(shù)招,花曉霜信心大增。見她撲來,屏息凝神,將二十五路“暗香拳”反復施展。形動于外,神斂于內,出拳似暗香浮動,若有若無,守若恢恢天網(wǎng)、疏而不漏,攻則從容不迫,叫人防不勝防。
又拆十招,韓凝紫久戰(zhàn)不下,連聲清嘯,忽左忽右,躥高伏低。斷是起若驚鴻,落如電閃,令旁觀眾人目不暇接,三丈之外也能感到絲絲寒意。花曉霜好似一樹孤梅,立于狂風暴雪之中,隨時都有凋落危險。柳鶯鶯心中暗凜:“韓凝紫將掌法練到這個地步,我若與她動手,怕是捱不過百招!”梁蕭更是心驚:“也不知了情道長有心還是無意,幸虧她創(chuàng)出這路‘暗香拳’,恰是‘飄雪神掌’的克星。不過曉霜功力尚淺,又有病在身,這么下去,頂多支撐數(shù)招,終是必輸無疑。”目光一轉,忽見金靈兒正從行李中探出腦袋,一雙火眼骨碌亂轉。
梁蕭心頭一動,輕輕發(fā)聲唿哨,金靈兒尖嘶一聲,化作一團金光,忽向韓凝紫撲去。韓凝紫見狀,揮掌拍出。忽聽梁蕭又發(fā)唿哨,金靈兒應聲斜躥,忽又前撲,兜頭一爪,向她面門抓出。這一下進退有法,竟是一招絕妙武功。韓凝紫措手不及,急向后仰,恰逢花曉霜一招“踏雪尋梅”使出,足尖蹺起,幾乎將她踢中。
雷行空怒道:“梁蕭,你不守規(guī)矩!”梁蕭笑道:“小猴頭情急護主,與人無關,你說過單打獨斗,旁人不許相幫,但可沒說畜生不能相幫!”雷行空橫眉怒目,正要強辯,楚仙流見韓凝紫招式狠毒,早已不快,應聲笑道:“不錯,這不算違約!”雷行空聽他一說,啞口無言。
花曉霜見金靈兒來援,微微怔忡,忘了追擊。韓凝紫緩過一口氣,揮掌拍向金靈兒。金靈兒終是畜類,一不留神,給她寒勁拂中,蜷成一團,東躥西跳。梁蕭急道:“曉霜!”花曉霜猛可驚覺,眼見金靈兒勢危,施展“暗香拳”奮力撲救。梁蕭唿哨連連,金靈兒應聲而動。它天生異種,靈通迅捷超乎同類,依照梁蕭傳授的招數(shù),上縱下躍、聲東擊西,好似一道金色電光,繞著韓凝紫四面盤旋。它與花曉霜一正一奇,彼此呼應,斗得韓凝紫手忙腳亂,心中叫苦。
雷行空怒道:“梁蕭,你發(fā)出口哨,教唆這小猴頭,算不算出手相助?”梁蕭笑道:“雷堡主真是異想天開,誰說我在教唆猴兒?老子看得高興,吹吹口哨兒也不成么?”當下繼續(xù)唿哨,指引金靈兒八方游擊。雷行空明知他弄詭,偏偏奈何不得,恨得頭發(fā)上指,牛眼圓瞪。
梁蕭的武功遠在韓凝紫之上,唿哨指引,無不切中她的破綻。三十合不到,嗤的一聲,她的腰帶被金靈兒一爪扯脫。梁蕭笑道:“韓凝紫,我給你說,這猴兒最是急色下流,你再不投降,它可連你的褲帶也扯斷了。”眾人聽了這話,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韓凝紫雖知他恐嚇居多,也被擾得心慌意亂,忽聽梁蕭一聲唿哨,只見一道金光乍閃,直奔腰際。她生怕被這猴頭弄得當眾出丑,匆忙回手格擋。花曉霜看出破綻,使一招“梅雪爭春”,右拳飛出,打中她的胸口。韓凝紫倒退半步,厲喝一聲,縱身再上,卻見人影一閃,梁蕭擋在前面,長笑道:“曉霜,點到即止,你既然勝了,便大人有大量,放過這位嬸嬸好了。”
韓凝紫怒道:“胡說,我哪兒輸了?”梁蕭笑道:“你挨了一拳,還不認輸?”韓凝紫心想:“她的拳勁不足傷我,但方才一拳,確是打在我身上……”沉吟間,忽聽楚仙流說道:“不錯,小姑娘力挫強敵,令人佩服。”他一出口,韓凝紫無話可說,自忖此地仇敵甚多,不可久留,于是咬牙冷笑,揮袖去了。
花曉霜見她背影消失,才信自己勝了一場,不覺心神恍惚,如在夢境。梁蕭笑道:“曉霜,你挫了這女魔頭的氣焰,實在叫人解恨。”花曉霜還過神來,雙眼含笑,瞥了他一眼,心中喜不自勝:“虧你百般設法,我才勉強勝出!”再看柳鶯鶯,見她目無表情,不知是喜是怒,又不覺心神一黯,尋思不論勝敗,柳鶯鶯都只會怨恨自己,也許過了今天,再也沒法與梁蕭行醫(yī)了。想著喜悅煙消,說不出的心灰意冷。
雷行空忽道:“好,第一場算你蒙混過去,現(xiàn)在是第二場!”將手一拍,大喝:“拿鼓來!”話音方落,兩名大漢抬著一面碩大戰(zhàn)鼓,越眾而出。戰(zhàn)鼓三尺見方,式樣奇古,四周為青銅所鑄,遍布猙獰獸紋,上下繃著兩張烏黑鼓皮,不知是何物所制。
雷行空左手攥住青銅扣環(huán),舉鼓過頂,右手接過一支兩尺來長、非金非木、狀若獸骨的鼓槌。他體格高大,這么執(zhí)鼓揮槌、當場一站,真如山岳凝峙的架勢。楚仙流不悅道:“雷行空,你要在這里施行‘雷鼓九伐’嗎?”雷行空道:“損傷花木,雷某如數(shù)償還!”楚仙流哼了一聲,看了花生一眼,眼里閃過一絲憂色。
花生見眾人都望著自己,茫然不知所措。梁蕭見雷行空拿出這個奇門兵刃,皺眉道:“花生,你用什么兵器?”花生搖頭道:“俺不會用兵器,師父只教俺打拳。”梁蕭想起九如拿銅鐘做兵器,威震群雄,不由問道:“你會不會玩銅鐘?”花生搖頭。梁蕭心想小和尚還沒學全師父的本事,便說,“好吧,你上場去,像曉霜一般,與老頭兒切磋一下,勝了我請你喝酒,如果打不過,你就認輸好了。”
花生聽得酒字,喜道:“好啊。”將行李放下,走到場上,向雷行空唱了個喏道:“老先生你好!”雷行空一愣,心道:“這小禿驢倒還懂禮。”鼻間唔了一聲,只聽花生又道:“老先生,俺打不過,向你認輸,你打不過,就向俺認輸。你認了輸,俺就有酒喝,俺有了酒喝,不會忘記你的好處!”他本也想說“點到即止”,但不記得這個詞兒,就化簡為繁,拖泥帶水說了出來。雷行空聽得不順耳,心中慍怒:“放屁!老夫怎會輸給你這個小禿驢?”大喝一聲,銅鼓飛旋,帶起無儔罡風向花生掃去。
花生見勢猛惡,向左跳開,雷行空鼓槌一揮,當頭打來。花生正要伸手格擋,雷行空鼓槌一縮,敲在銅鼓上面,花生只覺頭頂上好似響了個炸雷,雙耳欲聾,頭腦一陣暈眩。雷行空的銅鼓趁勢砸來,花生飛退兩步,才覺讓開,雷行空鼓槌又至,花生伸臂一格,觸手處好似千百小針刺扎,半個身子登時**,脫口叫道:“古怪!古怪!”
雷行空被他隨手一擋,鼓槌幾乎脫手,心中也覺大駭:“小禿驢好大蠻力!”他抖擻精神,鼓槌揮舞,戰(zhàn)鼓雷動,將“雷鼓九伐”一一施展開來。
梁蕭不知就理,定眼細看,沒看出鼓槌上的門道,便問:“花生,鼓槌有什么古怪?”花生左右閃避鼓槌,口中大叫:“上面有刺,扎俺手啦!”眾人見他激斗中還能說話,均是刮目相看。
梁蕭聽他說得含混,心想鼓槌上莫非有暗器,但他目力極強,雷行空若發(fā)出暗器,斷然逃不過他的眼睛。他思索不透,忽見銅鼓揮舞更快,鼓聲起伏有致,震得眾人耳鳴心跳不止,紛紛雙手捂耳。四周百花為鼓聲沖擊,紛紛凋落。花生卻如一只魚兒,避開如潮攻勢,左一扭,右一晃,總不與雷行空的鼓槌相接。
楚仙流瞧他身法,失笑道:“好個‘三十二身相’,鬧了半天,老和尚的徒弟到了!”他說來渾不費力,卻聲聲穿透鼓聲,落入眾人耳中。
梁蕭皺眉道:“‘三十二身相’是什么?”楚仙流笑道:“‘三十二身相’是‘大金剛神力’中的變化!傳說如來有三十二化身,《金剛經(jīng)》有言:‘如來說三十二相,即是非相,是名三十二相。’練到三十二相,也已是‘大金剛神力’中極高的境界,變化如神,攻守難測。只不知小和尚為何只是躲閃,并不出擊?”
花生身在斗場,被鼓聲牽動氣血,只覺頭昏腦脹,一顆心似乎要跳出口外,對那支鼓槌更是畏之如虎,一味只想躲避。這時聽了楚仙流的話,心眼活泛起來:“師父說過,這個三十二身相可以打人,但他又說俺手重,不許俺打……”
雷行空見他忽而皺眉,忽而微笑,忽而眉飛色舞,忽而狀似沉思,不覺心中大怒:“他媽的小禿驢,這個當兒還在五思六想!”想著揮鼓舉槌,氣勢更壯。花生讓過數(shù)招,靈機一動:“方才梁蕭讓俺摸那個婆娘,說是摸她手腳臉頸,她就會認輸。是了,俺只須摸摸這老頭兒,他也會認輸啦。”想著兩眼放光,縱身斜躍,逼近雷行空,使招“三十二身相”中的“舉手伏象”,探手在他右手背摸了一把。
雷行空大驚,銅鼓橫掃。花生形同鬼魅,又在他左手背上摸了一把。雷行空鼓槌一揮,向他太陽穴砸到。不想花生一轉身,使個“割肉喂鷹”,再于他左頰上摸了一把。眾人只瞧花生在雷行空身上摸來摸去,無不驚奇。梁蕭又是驚訝,又覺可惜:“小和尚手重一些,雷老兒豈不輸了好幾回?”
雷行空連著三次道兒,又驚又怕,連聲怒吼,鼓槌頻頻擊鼓,鼓皮反激鼓槌,落向花生。花生如果一味閃避,雷行空拿他無法,可他摸過了雷行空的左臉,又想摸他的右臉,雷行空看得清楚,狠狠一槌擋在他手上。花生半身麻痹,大叫一聲,仰天栽倒,急使一個“脫胎雀母”,連打兩個滾兒,狼狽向后逃竄。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