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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花中圣哲-《昆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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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行空扳回劣勢,氣勢一振,雙手狂舞,鼓聲震天動地,鼓槌鼓皮之間迸出縷縷火光,射落在地,地上殘花敗葉化為灰燼。花生無法近身,惶急道:“梁蕭,不成啦,俺摸不到他,他也不會認輸啦!”

    梁蕭一聽這話,恍然大悟,苦笑道:“花生啊,我讓你摸楚二娘,又沒叫你摸雷老頭。楚二娘細皮嫩肉,摸了一定認輸。雷老頭子皮粗肉厚,你摸他百十下,他也不當(dāng)一回事!”楚羽聽得滿臉羞紅,心想小禿驢這幾下進退如風(fēng),換了自己,也難躲開。她想到這兒,一時又后怕,又慶幸。

    花生讓過一輪急攻,叫道:“不能用摸,那怎么辦?”梁蕭笑道:“不能用摸,用打就好。”花生搖頭道:“不成,師父說了,不許俺動手打人。”梁蕭雙眉皺起,凝視鼓槌擊鼓迸出的白光,心頭一動,想起《天機隨筆·格致篇》中幾句話來:“琉璃交于毛發(fā),生藍白之火,觸手微麻,其性類于九天之電,若聚少成多,未始不能斷巨木、焚人畜……”不由脫口叫道:“花生,那不是針刺,是電,九天之電。”

    花生聞言大奇,應(yīng)聲道:“酒店自然是好的,這個酒什么店大大不好!”梁蕭不覺苦笑,不知如何解釋才好。雷行空卻很吃驚,他手中的青銅鼓為上古神物,傳說是黃帝征蚩尤時,聚昆山之銅,取雷獸之皮,制成的一面雷鼓。那只鼓槌名為“七陽槌”,是雷獸腿骨所化。雷獸為上古異獸,生于雷澤,早已滅絕。傳說獸皮制鼓,震驚百里,其骨制成“七陽槌”,擊鼓時能生出九天雷火,藏于“七陽槌”中,尋常人一觸即死。這一槌一鼓是雷公堡傳家至寶,重達八十余斤,攜帶不便。此次為了對付楚仙流,雷行空特意攜來,不想?yún)s被梁蕭一眼瞧破奧妙。

    梁蕭既知其理,隨即擬出破解之法,正要說話,忽聽雷震怒道:“梁蕭,你也是天下有名的人物,怎么盡做這些違約勾當(dāng)!”梁蕭道:“我又怎么違約?”雷震道:“你明目張膽指點這小和尚,豈不是你兩人對付我爹一個?”楚羽相幫丈夫,也道:“是啊,大家堂堂一戰(zhàn),才算本事!”楚仙流點了點頭,嘆道:“梁蕭,頭一陣情有可原,這一陣么……小和尚未必會輸,你就不要從旁指點了。”梁蕭笑道:“其實我也不知如何對付這面破鼓。楚前輩武功絕倫,想必有破解之法?”他既不指點,便來個請教,聲音甚大,眾人無不聽得清楚,楚羽急道:“三叔,別上他當(dāng)!”

    楚仙流明白梁蕭的把戲,微笑不語。梁蕭嘆了口氣,說道:“楚前輩也不知道么?唉,無怪任人撒野,弄得枝殘花落,一片狼藉。”楚仙流生平愛花成癡,雷行空施展“雷鼓九伐”,十丈內(nèi)花木盡摧,令他十分不快,他明知梁蕭激將,也不由冷笑說:“‘雷鼓九伐’算什么?‘?dāng)_亂六律,鑠絕竽瑟’八字,足可破之。”

    梁蕭一愣,心想這老頭兒跟我拽文,目光一轉(zhuǎn),向花曉霜問道:“曉霜,你知這兩句話是什么意思?”花曉霜隨口道:“這是《莊子·胠篋》中的話,全句是說:‘擢亂六律,鑠絕竽瑟,塞瞽曠之耳,而天下始人含其聰也。’竽和瑟是樂器,‘?dāng)_亂六律,鑠絕竽瑟’也就是擾亂音樂節(jié)奏、銷毀演奏樂器的意思!”楚仙流瞥她一眼,默默點頭,心想這女娃兒記性了得。柳鶯鶯卻大大犯疑:“她知書達理,咬文嚼字勝我百倍,莫非梁蕭就是看中了她這個本事?”一念及此,妒意更濃。

    梁蕭聽了解釋,微微一笑,放聲說道:“聽你一說,我就明白了!好比有人打鼓,你把他的鼓打破了,他就沒輒了!”雷震大怒,厲聲道:“他媽的!梁蕭,你這算不算違約?”梁蕭笑道:“我跟人討論學(xué)問也算違約么?‘鑠絕竽瑟’可是楚前輩說的,我打個比方解釋,也算違約嗎?”他長于詭辯,雷震氣得渾身發(fā)抖,卻不知怎么駁他。

    花生瞅了瞅銅鼓,心想這老兒沒了鼓,就沒法敲它,師父只說不能打人,可沒說不能打鼓。他被雷行空招招緊逼,心里十分憋悶,于是身形一斂,雙拳斗合,由“三十二身相”化為“一合相”。《金剛經(jīng)》有言:“若世界實有者,即是一合相。”“一合相”是世間萬物的總和。花生進入這一境界,好似天地萬物納入體內(nèi),心中生出無堅不摧、無懼無畏的念頭,一時環(huán)眼圓睜,現(xiàn)出金剛忿怒之相。

    雷行空見他氣勢一變,微微吃驚,不防花生身形一晃,雙拳陡出,穿過七陽槌的攔截,不偏不倚地擊中雷鼓。砰然巨響,雷行空虎口迸裂,雷鼓飛出十丈,重重磕在地上。眾人大驚失色,好事者搶上一看,只見一個大洞貫穿雷鼓上下,拿在手上,足可看見腳背。

    “七陽槌”沒有鼓皮,不能蓄積雷火,便與尋常棍棒無異。雷行空重寶被毀,心痛欲裂,丟開鼓槌,展開“奔雷拳法”,呼呼兩拳打向花生。花生一時性起打破雷鼓,心中十分歉疚:“他這么生氣,讓他打兩拳好了!”雙手護住雙目與下陰要害,任憑雷行空打在身上。

    雷行空一招得手,驚喜過望,但見花生退了三步,伸手展足,毫無傷損,不由心中駭異,撲上前去,又是兩拳一腿。花生退了半步,作“壽者之相”,右手托腮,上身右屈,下身左扭,“大金剛神力”流遍全身,將拳腳勁力統(tǒng)統(tǒng)化去。雷行空拳腳無功,心覺不妙,可又騎虎難下,大喝一聲,猱身又上,拳腳連珠炮似地落在花生身上。

    梁蕭見花生一味挨打,并不還手,吃驚道:“花生,你給人做沙袋、練拳腳么?”花曉霜也叫:“花生,你打不過就認輸吧!”

    兩句話的工夫,雷行空連出十拳,拳拳著肉,打得噗噗作響。花生一邊以“三十二身相”化解拳勁,一邊苦著臉說:“俺打破他的鼓,讓他打兩拳解氣也好。”梁蕭聽他語氣從容,情知無礙,聽他說完,不由啐道:“胡說八道,你快快還手,一拳把人放倒,大家省事。”話沒說完,砰砰兩聲,花生的臀上又多了兩個灰撲撲的腳印。他忙使“馬王飛蹄”,伸腰踢腿,將來勁化解,口中嘆氣說:“不成啊,師父不許俺打人。”

    雷行空聽出便宜,放開手腳,拳腳掌指好似狂風(fēng)暴雨,直往花生身上傾落。

    眾人見他不顧身份,心中暗暗不恥。梁蕭更是越看越怒,若非囿于約定,早已沖了上去。花曉霜只怕花生抵擋不住,給人打死,惶急之色溢于言表。眾人神色種種,想法各異,念頭卻都一樣:“這和尚是不是人?這么拳打腳踢,一塊精鐵也打壞了,他怎么還能若無其事?”

    雷行空斗到這時,心知今日打不倒這個和尚,從今往后,只怕雷公堡聲名墜地,再也抬不起頭來。無奈奮起力氣,又打十拳,但他終究年紀(jì)不輕,氣血不如少年,加上招招全力以赴,不覺心跳氣喘,拳腳也是隱隱作痛。花生見狀說:“老先生,你若打累了,歇口氣再打不遲!”眾人一聽,哄然大笑。雷行空退了一步,老臉血紅,怒道:“去你媽的小禿驢,給老子閉嘴!”花生聽得這話,嗯了一聲,果然把嘴閉上。眾人又是大笑,雷公堡一行人大覺顏面無光,恨不能尋個地縫鉆進去。

    雷行空無法下臺,吸一口氣,正想再次撲上,忽聽楚仙流道:“梁蕭,你說怎么了結(jié)?”梁蕭道:“花生不肯出手,拖下去無休無止,大家就此作罷,算成平手如何?”楚仙流道:“前兩場一勝一平,第三陣你方輸了,這勝負又怎么計算?”梁蕭笑道:“還沒比過,你怎知我會輸?”楚仙流笑道:“好啊,憑你這一句,就當(dāng)先喝一壇。”梁蕭也笑道:“要喝便喝,何須這么多幌子?”

    楚仙流哈哈大笑,將手一揮,楚婉捧出兩大壇“百花仙釀”。楚仙流隨手拍開泥封,道:“請!”梁蕭一笑,二人捧壇暢飲,頃刻見底,各自拋開,擲得一團粉碎。

    楚仙流目視梁蕭,笑道:“還能比么?”梁蕭笑道:“怎么不能?”楚仙流拍手道:“好,喝過這壇酒,你不許再叫我前輩!”梁蕭皺眉道:“那叫什么?”楚仙流笑道:“叫我一聲老哥怎樣?”梁蕭微微一愣,拱手笑道:“敢不從命?”

    這幾句話震驚眾人。楚仙流輩高望尊,梁蕭卻聲名狼藉,人人得而誅之。這兩人一壇烈酒下肚,居然稱兄道弟,著實出人意料,人人均想:“他們一定醉了!”

    主將對陣,雷行空與花生各自退回。花曉霜為花生把脈,但覺血行旺盛,不由松了口氣,又問:“花生,你有什么不適么?”花生搖頭道:“俺很好。”他瞅瞅雷行空,小聲說,“只怕那位老先生有些不好。”

    雷行空隱隱聽見,心頭一驚,忽覺腿腳手掌又痛又癢,低頭看去,雙手紅腫異常,漲大一倍有余,略略一碰,鉆心痛楚,再看雙腿雙腳,也是一樣腫脹。原來,“三十二身相”不僅能夠卸去對方的內(nèi)勁,還能借力打力,反擊對手。花生無心傷人,但為求自保,仍將少許勁力送回。雷行空激斗時心憂勝負,還不覺得,一旦松懈下來,頓覺腫痛難忍,禁不住發(fā)出**。雷震應(yīng)聲上前,拉開他的袖子一看,那手臂粗比冬瓜,紫如茄子,雷震目瞪口呆,一時不知所措。

    花曉霜看得分明,急聲說:“快到泉水邊去,將他四肢沉進水中,十二個時辰不得妄動。”說話間,雷行空的**化作了撕心裂肺的哀號,雙手互撓,抓得皮破血流。雷震無法可施,依言將父親抱到水邊,浸泡四肢。泉水冰寒,癢痛稍緩,雷行空不再號叫,只是**不已。

    楚仙流見狀苦笑,說道:“梁老弟,第二陣該是我們輸了!”梁蕭笑道:“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出爾反爾,不是大丈夫所為!”拔出竹劍,朗聲道,“楚老哥請了!”

    楚仙流目光一閃,摘下烏木劍,輕拂劍身,幽幽嘆道:“蒙塵三十載,今日重生輝。梁兄弟,三十年來,你是第一個配我拔劍的人。”梁蕭笑道:“榮幸之至。”楚仙流淡淡說道:“鐵木劍雖是木劍,但入水即沉,堅硬不弱于鋼鐵。老弟,你一口竹劍,未免吃虧!”

    梁蕭竹劍一揮,笑道:“無妨!”楚仙流看他時許,點頭笑道:“你沒有草木為劍的本事,卻有草木為劍的氣魄。公羊羽得此佳弟子,實在叫人羨慕!”梁蕭搖頭道:“老哥誤會了,我不是公羊先生的徒弟。”楚仙流笑道:“誰的弟子,有何關(guān)系?”大袖輕拂,并不揮劍,忽地朗聲吟道,“黃師塔前江水東,春光懶困倚微風(fēng),桃花一簇開無主,可愛深紅愛淺紅。梁兄弟,看我‘小桃劍’!”鐵木劍挽出三朵平花,飄飄刺來,招數(shù)清雋華美,看不出半分殺氣。

    梁蕭看出此招華麗在外,殺機暗藏,不敢大意,“離劍道”應(yīng)手而出,劍勢飄忽中鋒芒畢露,好似一團火球,烈焰所至,萬物焦枯。楚仙流脫口叫道:“以火為劍,厲害厲害!可惜我既然種花,豈會只有一朵?”哈哈一笑,忽又歌道,“黃四娘家花滿蹊,千朵萬朵壓枝低。流連戲蝶時時舞,自在嬌鶯恰恰啼。”劍法忽轉(zhuǎn)秾麗,朵朵劍花漫天揮舞,看得眾人目眩神迷。

    梁蕭看得舒服,拆解數(shù)招,揚聲說:“詩中藏劍,劍中有詩。老哥獨自行吟,未免寂寞,小弟不才,愿附驥尾!”他隨花曉霜行醫(yī),閑來無事,讀過幾本詩集,記得若干詞句,沖口而出:“歲落眾芳歇,時當(dāng)大火流。霜威出塞早,云色渡河秋。”他一劍在手,萬物歸藏,這一句中有火、有風(fēng)、有水,劍招自然帶上了“離”“巽”“坎”三大劍道。忽而溫潤,忽而暴烈,忽而肅殺,忽而幽曠,忽而又似上有烈日、下有濃霜,任你千枝萬朵,一并打殺。

    楚仙流笑罵:“臭小子,我才說桃花,你就跳到秋天去了,不要急,慢慢來!”鐵木劍圈轉(zhuǎn),朗聲長吟,“不是看花且索死,只恐花盡老相催。繁枝容易紛紛落,嫩蕊商量細細開。”劍招忽變舒緩,以慢打快,無論梁蕭劍法如何變化,總被他輕描淡寫一一化解。

    梁蕭笑道:“春光苦短,百花易凋,桃花雖好,只怕‘夜來風(fēng)雨聲,花落知多少’。”劍成風(fēng)雨之勢,越發(fā)飄忽迅疾。

    楚仙流搖頭道:“你風(fēng)雨雖狂,也只掃得人間之花,沒聽過‘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么?”劍勢一變清高,飄飄有神仙之姿。梁蕭笑了笑,接道:“老哥可知,山勢太高,開不得花么?” 揮出數(shù)劍,悠然吟道:“***山雪,無花只是寒。”三尺竹劍鋒芒拔出,勢如萬仞高峰,直欲刺破蒼穹。

    楚仙流見他將“艮劍道”使到如此地步,暗暗驚奇,微微笑道:“也罷,說你不過,我只有‘桃花流水宛然去,別有天地在人間’。”劍法更為清絕,有出塵歸真,超凡入圣之態(tài)。

    梁蕭看得佩服,高叫:“桃花流水,小家子氣,且看我‘黃河落天走東海,萬里寫入胸懷間’。”忽將“坎劍道”變化入神,勢若黃河奔騰,不可遏止。楚仙流見他一劍氣勢若斯,禁不住叫道:“好劍法!”揮灑自如,隨手化解對手劍招。

    他逢招破招,舉重若輕,梁蕭心頭佩服,笑道:“楚老哥,敢問‘小桃劍’后,還有什么招數(shù)?”楚仙流笑道:“自然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劍招化繁為簡,疏疏落落,好似簇簇青蓮,迎風(fēng)搖曳,每出一劍,都有極大威力。

    梁蕭竹劍脆弱,不敢硬接,連退七步,厲聲道:“‘蓮花劍’算什么,看我‘星垂平野闊,月涌大江流’!”長劍上下翻飛,下法大地江河,上效皓月星辰;守若大地磐石,攻若星斗運行。到了這個地步,“歸藏劍”將“天行劍法”納入其中,再也難分彼此。

    楚仙流長劍久曠,遇上如此對手,喜不自勝,縱聲叫道:“‘蓮花劍’不算什么,你再看看這個。”劍招再走清逸,長吟道,“愁眼看霜露,寒城菊自花。”這一路劍招自是“菊花劍”了,菊有傲霜之姿,清美之余,又帶了一股子剛烈。楚仙流隨手融入劍法,大有綿里藏針之妙。

    花生看得奇怪,問道:“曉霜啊, 他們打架就打架,干嗎盡說一些俺聽不懂的話?”花曉霜道:“他們不是說話,是在念詩。”花生撓頭道:“念詩?誰念得好,對方就認輸嗎?”花曉霜點頭道:“那也差不多!”花生嘆道:“早知道,俺也該跟梁蕭學(xué)念詩,念上兩句,那位老先生低頭認輸,俺也有酒喝了!”花曉霜苦笑道:“那不成,蕭哥哥不光會念,還知道詩中的意思!”花生問:“怎么才能知道意思?”花曉霜道:“那就要多看詩書了。”花生嚇得倒退一步,雙手亂擺:“別提這個‘書’字,俺最怕看書了。”柳鶯鶯忽地掉頭,冷笑道:“看了幾本臭書就了不起嗎?詩書詩書,哼,我看到臭書就想撕,看見賤女人就想殺!”花曉霜見她目射寒芒,心子發(fā)抖,默默低下頭去,可又擔(dān)心勝負,不時抬眼偷看。

    場上二人來來去去,起起落落,斗了四十來招。梁蕭笑道:“有花無酒不成歡。老哥菊花雖好,少了好酒,終歸不美。”花生聽到這個酒字,心頭大樂,笑道:“還是‘酒’字聽來可愛。”瞅著地上摔破的酒壇,兩眼放光,狠咂舌頭。柳鶯鶯本來生氣,見他滑稽模樣,又噗地笑出聲來。

    梁蕭喝了不少酒,激斗已久,酒勁上涌,步履踉蹌,劍招中多了幾分醉意,招招出人意表,似非人使,而自天來。楚仙流見狀,也覺酒意入腦,長笑道:“好啊,咱倆就來個‘?dāng)y壺酌流霞,搴菊泛寒榮’!”

    梁蕭搖頭道:“非也非也。”楚仙流道:“那便是‘山花對我笑,正好銜杯時!”梁蕭笑道:“也不對!”楚仙流笑道:“我知道了,你定是嫌兩人太少!哈哈,那么就‘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快哉快哉,你我一人一影,算上明空朗月,可就是五個人了!”梁蕭笑道:“老哥你句句不離花,我卻偏不說花。”楚仙流訝道:“怎么說?”梁蕭大笑道:“巴陵無限酒,醉殺洞庭秋!”

    話才出口,一把竹劍變化出奇,好似汪洋驚濤,將楚仙流的劍招一時壓住。楚仙流不由大笑道:“好小子,你把秋都醉殺了,讓我這菊花怎么開去?”他垂名江湖數(shù)十載,忽地落了下風(fēng),眾人不由目瞪口呆,均想:“豈有此理,這奸賊的劍法,怎會高到這個地步?”

    楚仙流隨手化解對手攻勢,忽地笑道:“梁蕭,常言道‘酒不醉人人自醉’,你可知是什么緣故?”梁蕭道:“我怎知你的花花腸子?”楚仙流袖手一指花曉霜等人,笑道:“提點一下,答案就在那三人中間。”梁蕭笑道:“美人還是和尚?若是和尚,那就只會喝酒,還是不會醉的。”

    楚仙流微微一笑,忽地放聲高歌:“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風(fēng)拂檻露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吟唱間劍揮目送,神態(tài)癡絕,好似眼中除卻美人如花,再無別物,劍勢極盡婉曲之妙,將梁蕭嘯傲江湖的沖天豪氣一時壓住。久戰(zhàn)不下,楚仙流終于使出他獨步武林的“名花美人劍”。

    頃刻交鋒二十余合,梁蕭漸感吃力,忽見楚仙流身形一轉(zhuǎn),又吟道:“一枝紅艷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斷腸。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雁依紅妝……”吟唱未絕,忽地淚涌雙目。劍走空奇,仿若巫山云雨,靈幻無常;身法宛轉(zhuǎn),恍若飛燕妙舞,掌上尤輕。其中絕妙之處,難以用言語形容。

    原來,楚仙流年少時,曾與一位王妃有過一段刻骨之情。那時他買醉京都,倚馬斜橋,驚才絕艷,曠代風(fēng)流,無數(shù)女子投懷送抱,但他從來都是逢場作戲,沒一個當(dāng)真瞧在眼里。誰料那日與那王妃相逢一面,竟鬼使神差,傾心不已,由此創(chuàng)出了“名花美人劍”。他天性真摯,不動情則已,一發(fā)不可收拾。王妃長他兩歲,已有一個兒子,初時一心相夫教子,但終究年少情熱,敵不住楚仙流引誘,居然拋棄一切,與他私奔。她身處江湖,心中思念兒子,隱居兩年,沾上痼疾,郁郁而終。楚仙流傷心欲絕,抱劍返回天香山莊,以花為伴,終日長醉,再也不履紅塵。武林中人只道他斗劍敗北,故而退隱,卻無人知其真實緣由。楚仙流三十年不動劍,此時被梁蕭逼出這路劍法,念及往事,心與劍和,以情御劍,威力增長數(shù)倍,不出十招,殺得梁蕭左支右拙、遮攔不及。

    楚仙流使出這路劍法,雖占上風(fēng),卻越使越悲,越使越愁,長嘆一聲,哀聲歌道:“名花傾國兩相歡,長得君王帶笑看。解釋春風(fēng)無限恨,沉香亭北依闌干……”唱到此處,情難自禁,不覺淚水縱橫,劍法卻出神入化,越發(fā)凌厲。眾人雖覺他時哭時笑,說不出的古怪,但見此劍法,也不覺彩聲雷動。

    “歸藏劍”本是遇強越強的劍法,梁蕭此時造詣,遠勝石公山時,遇上這一路“名花美人劍”,處處受制之余,也被激發(fā)出無窮的潛力。八方遮攔,苦苦支撐,忽聽楚仙流哭聲凄涼,也不由為之心酸,長聲嘆道:“君不見‘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淥水之波瀾,天長地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guān)山難!’求之不得,何必自苦?”劍法越發(fā)張揚,大有上窮碧落下黃泉,法天象地,充塞十方之勢。

    楚仙流聽其詩,觀其劍,心頭忽地通明,飄退八尺,拋開鐵木劍,拍手大笑道:“快哉,快哉,好個求之不得,何必自苦!”他一語成悟,三十年心結(jié)一時解脫,揮手道:“意盡于此,無須再斗,這一陣算是平手!”說著一拂袖,仰天長笑道:“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滿衣,一朝求美人,卅年盡忘機。”且歌且行,沒入萬花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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