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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天涯窮途-《昆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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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駱明綺眉間刻滿怨毒,咬牙道:“那賤人**無恥,我?guī)熜置τ谥尾【热耍瑹o暇陪她,她便見異思遷,跟師兄的一個病人私通。師兄他……他怎受得了這個,痛不欲生,一病不起。他本有通神的醫(yī)術,活人無數(shù),卻偏偏不肯自救。你知道那滋味嗎?明知如何活命,卻活活病死在床上。人死還能復生,心死了,卻沒半點兒法子……”說到此處,她雙眉一揚,一拳擊在地上,恨聲道,“事后,我找到那對奸夫**,讓他們哀號了三個月才死透。可那又怎么樣?讓他們號上一百年,師兄還是活不過來。你說,若我一狠心,偷偷將那賤人毒死,師兄哪兒會死呢?”她眉頭一顫,兩行濁淚滾滾落下。

    花曉霜聽得心驚膽顫,心想她說的師兄,莫非就是我的師祖?師父從不提及師祖,竟有這么一段丟人往事。駱明綺哭了一會兒,冷靜下來,說道:“乖女啊,什么都能讓,情之一物,決計不能讓的。”

    花曉霜怔怔出神,忽道:“柳姊姊不是那種人!”駱明綺冷笑道:“美貌女子都不可信!嗯,你等著。”她鉆入屋內(nèi),取出個四四方方的鑌鐵匣子,微笑道,“我立誓不再用毒,你卻大可一用。”她打開匣子,從中取出一尺見方、四寸來厚的一本書。隨手翻動,那紙張薄如蟬翼,寫滿蠅頭小楷,旁有彩色圖譜,畫著禽獸蟲豸、花草樹木,林林總總,栩栩若生。

    駱明綺說:“我與你師祖各有所長,他醫(yī)理精深,我偏好鉆研藥物,平生踏遍八荒,無所不至,搜羅了許多奇花異草。這部《神農(nóng)典》是我一生心血所聚,其中許多物性藥理,都是前人沒有說過的。”說著得意一笑,把書塞到花曉霜手里,“其中更有煉毒使毒的法子,你多多鉆研,找到機會,將那狐媚子偷偷結果了,包管臭小子看不出一絲痕跡。”

    花曉霜一聽這話,駭然道:“不行,婆婆,這書我不能要。”駱明綺兩眼一瞪,正想發(fā)怒,轉念間又耐住性子,強笑說:“乖女,婆婆還有一個意思。你是吳常青的弟子,自然精于醫(yī)理,若能以他傳你的醫(yī)理,活用這兒的藥物,沒準能治好你的九陰毒脈。再說,毒藥好比武功,用之為善則是好的,用之為惡就是壞的。”這一席話甚合花曉霜的本心,當即接下鐵盒,躬身說道:“多謝婆婆!”

    駱明綺暗暗好笑,心想你若喜歡那小子,早晚妒火攻心,那時這《神農(nóng)典》才是妙用無窮。心中這么想,但怕花曉霜固執(zhí)反悔,揮手說:“好,你去吧。”花曉霜奇道:“去哪兒?”駱明綺冷笑道:“我說過了,情之一物,決不能讓!”花曉霜心生猶豫:“如果柳姊姊日后對蕭哥哥不好,我豈不要同婆婆一樣懊悔終生?”她心生不安,別過駱明綺,匆匆向南走去。

    她不敢從蚩尤林經(jīng)過,繞了兩里路程,上了一條山道,扶著峭壁走了幾步,忽聽柳鶯鶯的聲音傳來。花曉霜心跳加劇,駐足不前,只聽她大聲說:“說了一刀兩斷,你這又算什么?”語聲大為慍怒。

    沉默一時,忽聽梁蕭嘆道:“我一時氣憤才說了些胡話。”柳鶯鶯怒道:“我不管你是真是假,男子漢大丈夫,說了話就該算數(shù)!”梁蕭道:“那我不做男子漢大丈夫!”柳鶯鶯怒道:“呸,又耍無賴!”

    梁蕭嘆道:“我不該將曉霜丟在那兒,丑老鬼狼虎之心,若有什么閃失,我……”話沒說完,嗓子微微嘶啞。柳鶯鶯冷笑道:“她那么陰險狡詐,會有什么閃失?”梁蕭忽地揚聲說:“你說她別的還好,說她陰險狡詐,卻是胡說八道!”柳鶯鶯道:“怎么不是?不說先前醫(yī)治蛇毒,后來我與丑老鬼中毒,她先救丑老鬼,遲遲不來救我,分明故意拖延,害我多受痛苦。”

    梁蕭略一沉默,道:“曉霜為人我清楚,她不是有意害你。”柳鶯鶯怒道:“你相信她,就不相信我?”梁蕭道:“你機心太多,我也猜測不透,曉霜心如泉水,一望就知根底!”柳鶯鶯沉默時許,忽道:“你真的相信她?”梁蕭大聲道:“不錯!”

    花曉霜屏息傾聽,忽覺一股熱流直沖面頰,忍不住背靠山壁,失聲痛哭。蒙眬中,眼前人影閃動,梁蕭快步走來,銳聲道:“曉霜么?”語中大有喜氣,上前拉住她手,“你怎么會在這兒?咦,你哭什么?丑老鬼欺負你了?哼,我這就去尋她,新仇舊恨一起算!”怒沖沖拔足便走,花曉霜忙拉住他,拭淚道:“不關婆婆的事,我……我只是心中高興!”

    梁蕭見她安然無恙,喜不自勝,佯嗔道:“傻丫頭,高興就該開懷大笑,哭什么啊?”花曉霜忍不住破涕為笑,抬眼望去,柳鶯鶯站在遠處,面帶嗔怒,當下移步上前,低聲說:“柳姊姊,我仔細想過。你說得是,那時候,我沒有害你的念頭,可也不太愿意救你。蕭哥哥為你受了那么大的痛苦,也不肯屈從……是以看你受苦,我……我便有些歡喜……”說著面紅耳赤,幾乎抬不起頭來。柳鶯鶯不料她坦然承認,略一怔忡,沖著梁蕭微微冷笑。

    花曉霜嘆了口氣,又道:“可沒法子,無論我怎么開解自己,心里還是放不下蕭哥哥。婆婆說得對,什么都可以讓,唯獨情之一物,決不能讓。”她抬起頭來,雙目中流露出一絲少有的倔強。柳鶯鶯滿心震怒,雙眼含煞,狠狠凝注在她臉上。

    對視半晌,柳鶯鶯忽道:“好,明刀明槍說出來,算你有些骨氣。梁蕭,話挑明了,你怎么說?”二女目光一轉,齊齊投向梁蕭。

    梁蕭只覺一陣灰心,嘆了口氣,低頭不語。柳鶯鶯見他這樣,越發(fā)傷心氣苦,澀聲道:“我給你三日想想,三日以后,必須做個了斷,要么她走,要么……我走!”一甩手,轉身而去。花曉霜吃一下,舉步跟隨。

    梁蕭心神恍惚,眼看二人消失在山道盡頭,嘆了口氣,搖頭跟上。走了數(shù)步,忽見花曉霜背上的鐵匣晃來晃去,不由問道:“曉霜,你背的什么東西?”花曉霜道:“婆婆送我的一部藥典,里面記載了許多神奇藥物。她說善而用之,能夠醫(yī)治我的寒毒。”梁蕭道:“丑老鬼的東西,可得留個心眼。”花曉霜嘆道:“婆婆本性不壞,只是命運多舛,她受了許多苦楚,才會變成如今的樣子。”

    梁蕭見她天真,暗暗嘆氣,默默走了十來步,胸中閃過一個念頭,忽道:“曉霜,我想到一個法子,或許可以治你的病。”花曉霜笑道:“什么法子?”梁蕭道:“你可知道我身中‘五行散’,為何能夠不藥而愈?”花曉霜道:“我也納悶,你快說說。”柳鶯鶯也很好奇,放慢腳步,側耳傾聽。

    梁蕭將自己逼毒的事說了,笑道:“這法子十分玄妙,說不定能將‘九陰毒脈’逼出來。”花曉霜搖頭嘆道:“‘九陰毒脈’是胎里帶來的,與我血肉相連。若要逼走陰毒,豈非連九大陰脈也要去掉?沒了九大陰脈,那人又怎么活呢?”

    梁蕭道:“‘五行散’一入人體,何嘗不與五臟相融?丑老鬼不也說過,九陰毒與‘五行散’毒性相似。我這法子能逼出‘五行散’,未始不能逼出九陰毒。”

    經(jīng)此一劫,梁蕭的內(nèi)功更進一層,不僅已得《紫府元宗》的神髓,更有超越之勢。他口說手比,講述所悟心法,花曉霜亦曾鉆研過《紫府元宗》,兼之精通醫(yī)理,聞言別有妙悟,沉吟說:“蕭哥哥,聽你一說,似乎真的有用!”梁蕭知她言不輕發(fā),喜道:“此話當真?”花曉霜道:“這個法子,好比峰回路轉、別有洞天。倘若融入醫(yī)道,從今往后,不知能救多少人呢!”她越說越喜,雙頰生暈,好似清淺的潭水上蕩起微微的漣漪。。

    月余時光,梁蕭只見她郁郁寡歡,這喜態(tài)頭一遭見到。再瞧柳鶯鶯,心又向下一沉。三人俱不言語,沿山道又走一程,忽聽下方傳來刀兵相交之聲。低頭望去,百十名元軍正追逐幾名宋人,雙方且戰(zhàn)且走,鉆入蚩尤林中。

    三人暗叫不好,果不其然,霧中接連傳來慘叫。三人死里逃生,聽到叫聲,感同身受。梁蕭心想不可見死不救,花曉霜也取下鐵匣,拿出《神農(nóng)典》,翻到一頁,指著上面一株小草,說道:“這是旱魃草。此草處高向陽,與蚩尤樹相生共長。燃燒此草,能生異香,克制蚩尤樹的怪霧。”

    柳鶯鶯斜眼一瞅,“旱魃草”色澤淡黃,形態(tài)纖弱,不由譏諷道:“這么細小的草兒,能成什么事?”花曉霜道:“萬物各有其能,也有其不能。好比蒼鷹不能涉水,游魚不能飛翔。‘旱魃草’雖然細小,卻能克制這萬毒之王。”柳鶯鶯見她面對自己談吐從容,了無先時的窘態(tài),心中老大不快,只恨她言之有理,反駁不得。

    梁蕭道:“這里毗鄰蚩尤林,地勢甚高,大家分頭找找,也許可以尋到。”三人分頭尋找,花曉霜忽叫:“在這兒!”伸手從崖縫間拔出一株鵝黃色的小草,一尺長短,莖生六葉,兩枚葉片抱一顆紅果,與《神農(nóng)典》所繪一般無二。

    梁蕭也在近旁覓到三株旱魃草,綁于枯木點燃,又折一根木棒,攀巖而下,深入怪霧。二女放心不下,緊隨其后,火把中異香飄散,濃霧遇火散開,毒物四處竄逃。梁蕭行了數(shù)十步,沿途可見尸首,心想:“到底延誤了時辰,怕是沒有活人了。”忽聽遠處傳來細微**,循聲尋去,走了十來步,前方撲了兩人,大半身子已被毒蛇爬滿。不待梁蕭走近,群蛇紛紛散開,露出二人身子,卻是宋人裝束。

    梁蕭上前觸摸,但覺二人還沒斷氣,只是面皮瘀腫,不辨容貌。花曉霜伸手探脈,說道:“他們被毒蜂蟄傷,逃到這兒昏厥如死,逃過蛇蝎噬咬。”梁蕭見火把燃燒過半,再過一會兒,勢必燃盡,便說:“出林再說。”

    他將火把交與柳鶯鶯,自己挾起二人,退出林外,又讓花曉霜留下看護,另采更多旱魃草,扎成一只火把,與柳鶯鶯深入霧中。找了一會兒,不見活人,反身出林,只見那兩名宋人已經(jīng)蘇醒,臉上的瘀腫也消退了許多。梁蕭正面一瞧,微微吃驚,其中一人竟是何嵩陽,另一人卻是未及弱冠的少年。

    花曉霜見二人出林,便道:“他們好多了。”梁蕭正要開口,何嵩陽支撐起來,啞聲道:“幾位恩公相救之德,何某沒齒不忘。”梁蕭聽他說話客氣,心中奇怪,定神細看,發(fā)現(xiàn)他被毒蜂蟄傷眼皮,雙眼腫脹,不能視物。梁蕭心頭一動,壓低嗓子問:“你們?yōu)楹螘辉俗窔ⅲ俊彼室庋陲棧吾躁柛訜o從分辨,如實道:“不瞞恩公,區(qū)區(qū)何嵩陽,江湖上也小有名氣,這位是靳文靳公子。我二人本是云殊云大俠的部下,這次從崖山突圍出來,四處召集救兵,怎料一無所獲,反被元人一路追殺。”

    梁蕭奇道:“宋軍在崖山?”何嵩陽慘笑道:“大宋快到頭了!原本云大俠屢敗韃子水師,韃子被逼無奈,專程自北邊調(diào)兵增援。兩軍對陣,正在緊要關頭,那些王八蛋官兒卻來害他。有人跟韃子私通,將城池獻了,有人心懷嫉妒,怕云大俠成功,專扯他的膀子,還不讓他入朝見駕。唉,云大俠孤掌難鳴,連吃幾個敗仗,退到了崖山海上。”

    梁蕭皺眉道:“入朝見駕,大宋還有皇帝?”何嵩陽道:“有的,如今也被困在崖山。”梁蕭沖口而出:“益王還是廣王?”何嵩陽心生疑惑:“此人怎知圣上早年封號?”忽地向后一縮,挽住靳文嘆道:“至于益王廣王,我便不知了!”

    梁蕭看他神情,情知再也問不出真話,便道:“先出山再說!”扶起二人一同出山,到了山前路口,說道,“此地向東可上官道,如今元人勢大,此去有死無生,你們不妨尋地隱蔽,躲上幾日。”靳文雙眼雖能視物,但卻不識梁蕭,千恩萬謝,扶著何嵩陽向西走去。

    三人轉回官道,還沒走近,忽見前方擱了數(shù)具尸首,均是宋元士卒。梁蕭一驚,使輕功趕至官道,大路上也躺了幾具尸體,鋼刀斷矛四處散落,只是不見花生的影子。梁蕭心往下沉,銳聲高叫:“花生,花生……”叫到第二聲,嗓子微微嘶啞了。

    正焦急,忽聽道旁樹叢窸窣作響,鉆出一個圓乎乎的光腦袋,賊眼溜溜,不是花生是誰。梁蕭見狀松了一口氣,二女隨后趕來,見狀不勝驚喜。花生見了三人,大聲說:“你們?nèi)チ撕镁茫尺€以為你們把俺忘了呢!”牽著胭脂、快雪,背了行李走出樹叢。

    梁蕭問道:“怎么回事?”花生苦著臉道:“俺坐得好好的,忽然來了許多兇巴巴的人。俺一害怕,牽著馬呀驢的躲到樹林里,就看他們砍呀殺的,死了好多人,流了好多血。俺趴在林子里,大氣也不敢出。”

    梁蕭嘆了口氣,拍了拍花生的肩頭:“虧你機警,躲得及時。”花曉霜也夸了花生幾句。花生心中得意,撓著光頭呵呵直笑,忽又想起一事,轉頭對柳鶯鶯道:“你的馬可真兇,比你還兇!”柳鶯鶯秀眉一挑,怒道:“小賊禿,你敢罵我?”花生道:“俺不是罵你,俺說的都是真話。剛才俺拉它,被它踢在這里。”他指了指臀部,“還有蹄子印呢,你不信,俺脫給你瞧。”說罷要解褲帶。柳鶯鶯臉漲通紅,怒道:“瞧你個鬼,你……你敢脫褲子,我……我就殺了你!”

    花生見她惱怒,納悶道:“這么說,你信俺了?”柳鶯鶯一怔,若說不信,小賊禿便脫褲子;若是說信,豈非自承很兇?一時無言以對,心中不勝氣悶。

    她氣了一會兒,忽見梁蕭坐在道邊,抬頭望天,一副神思不屬的樣子,不由問道:“小色鬼,你想什么?”梁蕭道:“我從山上下來,始終想著一件事。”柳鶯鶯道:“三日后的事么?”她心想梁蕭必是為取舍之事煩憂。

    梁蕭搖頭嘆道:“鶯鶯,一個孩子叫過我叔叔,如今又有性命之危,換了你,你怎么做?”柳鶯鶯不假思索道:“那還用說?當是奮力相救。”梁蕭微微點頭。柳鶯鶯嗔道:“你古古怪怪的,怎么說起這個?”梁蕭一拂衣衫,起身道:“鶯鶯,我將曉霜托付給你,請你好好照看于她。”

    柳鶯鶯見他神色嚴厲,全無嬉戲之態(tài),呆了呆,不由怒道:“我為什么要照看她?我恨不能殺了她才好!”梁蕭一怔,心想:“我糊涂了,她怎么看顧曉霜?”再瞧花生傻兮兮的樣子,心中更覺煩惱,忽聽花曉霜顫聲道:“蕭哥哥,你……你真的討厭我了……”梁蕭見她眉眼通紅,心知一言不當,又要惹她垂淚,只好嘆道:“鶯鶯,曉霜,那個叫我叔叔的孩子身處絕境,他向我叩過頭,我也曾答應保他周全。男子漢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間,豈能言而無信?更何況……”他胸中一痛,緩緩說,“他能活到今天,全賴我妹子阿雪舍命換來。不能將這孩子救出,我九泉之下,有何面目見她?”說到后面幾句,聲音微微發(fā)抖。

    柳鶯鶯微微冷笑,揚聲道:“這好辦,我跟你一起去救人。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梁蕭一愣,花曉霜也說:“柳姊姊說得對。”她語聲柔和,眉間卻有一股決絕之氣。

    二人妙目閃亮,梁蕭不堪凝注,心虛道:“也罷,不過,凡事要聽我吩咐。”二女聽了,暗暗松了口氣。梁蕭又問花生:“你去不去?”

    花生不明所以,摸摸光頭道:“你們?nèi)ツ膬海尘腿ツ膬海 绷L鶯一指頭戳中他的光頭,笑道:“算你小禿驢說了句人話,你不去,哼,我一萬個瞧不起你!”花生摸頭咧嘴,憨憨直笑。梁蕭卻知此行兇險,若得是人相助,可多幾成勝算,他心中快慰,也是微微含笑,點了點頭。

    計議已定,方要啟程,梁蕭心念忽動,對三人說:“你們在此等我。”不由分說,快步進山。三人等了半個時辰,也不見他回來。柳鶯鶯心中驚疑:“他獨自行險去了?”越想越急,一跌足,正要進山,忽見遠方山巒間濃煙滾滾,沖天而起。正在驚疑,梁蕭大步流星,奔了回來。她喜不自勝,迎上嗔道:“小色鬼,你上哪兒去了?”一把揪過,狠狠打了一拳。

    梁蕭捂著肩頭痛處,笑道:“我去蚩尤林了。”花曉霜怪道:“又去做什么?”梁蕭道:“我放了一把火,將那鳥林子燒了。丑老鬼害我不淺,也算是討個公道!”柳鶯鶯喜道:“好呀,不能討回本錢,討點兒利息也不壞。”花曉霜望見濃煙,嘆道:“蚩尤樹天下奇木,就是滅絕,太也可惜了!”梁蕭冷冷道:“誘殺萬千生靈,以成一己之私。如此歹毒物事,留之何益?”花曉霜低頭不語,心中的遺憾揮之不去。

    四人披星戴月,連夜趕往崖山。梁蕭沿途選揀被人丟棄的弓箭槍矛,修理妥當,隨身攜帶。次日清晨,一行人抵達崖山。梁蕭縱馬上了一處小丘,只見大洋如靛,浩蕩無極,宋元戰(zhàn)艦陳列海上,狀若無數(shù)細小玩偶,隨波蕩漾,起伏不定。

    梁蕭默默觀望一陣,忽道:“宋軍敗了!”柳鶯鶯道:“宋人戰(zhàn)艦更多,怎么會敗?”梁蕭道:“兵不在多而在于精。元軍陣容整肅,壁壘森嚴,戰(zhàn)艦大小相宜,東西勢成犄角;宋軍恰好相反,大艦與小舟雜陳,軍船與民船為伍,陣勢混亂,幾不成軍。倘若一戰(zhàn)不利,前陣受挫,后軍勢必潰敗。奇怪,云殊頗通兵法,怎會這么糊涂?”皺眉沉吟,好生不解。

    柳鶯鶯白他一眼,說道:“說得好聽,難不成你會打仗?”梁蕭苦笑不語,又聽花曉霜嘆道:“無論怎樣,打打殺殺終歸不好。子曰:‘和為貴。’蕭哥哥,你千萬想個法子,為他們兩家消解誤會。”

    梁蕭哭笑不得,搖頭道:“這誤會大到無以復加,決無和解余地。當務之急,是要救出兩個孩子,至于別的,非我單人只劍能夠濟事。”轉頭叫道:“花生!”花生笑道:“俺聽到了!”

    梁蕭見他憨態(tài)可掬,暗自嘀咕:“這三人呆呆傻傻,不知兵兇戰(zhàn)危。我也自大了,不該帶他們來的……”事已至此,悔也無用,一指帶來的兵器,說道:“你揀一樣趁手的,護住曉霜與鶯鶯!”花生一怔,抓頭咕噥幾聲,環(huán)眼一掃,不拿地上槍矛,徑直走向一棵水桶粗細的大槐樹,將行李擱在一邊,兩手環(huán)抱,神力迸發(fā),“喀喇”一聲,大樹連根兒拔起。花生挽在手中,揮舞數(shù)下,笑道:“這個么……倒還趁手!”柳鶯鶯忍不住啐道:“蠻牛便是蠻牛。”

    梁蕭笑道:“好和尚,我服了你。”下馬將八支長矛斷作五尺,負在背上,又提一桿中平長槍,躍上胭脂馬。柳鶯鶯卻抓一口單刀,翻身跳上快雪,坐在花曉霜后面,笑道:“我坐這兒,有事也可照應她!”花曉霜大為感動,梁蕭也是一怔,心口微微發(fā)燙:“鶯鶯口舌刻薄,心腸終是好的!”遙望兩軍戰(zhàn)船來回,分明交戰(zhàn)在即,如果宋軍一敗,亂軍中再無救人良機。梁蕭雙眉一揚,殺氣直透眉梢,舉槍勒馬,忽地飛馳而下。

    元軍依陸為寨,正與宋軍對峙,轅門向北,左右聳起兩座塔樓。塔上士卒望見梁蕭,心中驚疑,一名士卒吹號報警,余者彎弓發(fā)箭,躲在箭垛后向梁蕭攢射。

    梁蕭右手掄槍,蕩起斗大槍花,將羽箭一一挑開;左手挽韁,馭使胭脂馬演起“十方步”,忽左忽右,避開來箭。離轅門還有百步,他反手取出斷矛,大喝一聲,抖手擲出。斷矛掠過百步,正正刺中箭垛。箭垛豁然開裂,斷矛余勢不止,洞穿一名十夫長心口。那人長聲哀號,從塔樓上重重栽落,摔得肝腦涂地。

    花曉霜目定口呆,急道:“蕭哥哥,不要殺……”這時后頸一麻,嗓子忽地啞了,只聽柳鶯鶯在耳邊笑道:“我就知道你假仁假義。哼,你當我真想護著你么?臭丫頭乖乖閉嘴,不許添亂。”花曉霜啞穴被制,眼睜睜看著梁蕭將斷矛當作投槍,例不虛發(fā),將塔上元軍一一刺殺,心中一難過,雙眼一閉,淚水簌簌滾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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