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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否極泰來-《昆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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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么日夜不眠,梁蕭的真氣不但未見衰竭,反而更趨渾厚。三日不到,掌傷康復,氣脈流暢勝于往昔。不過六日光景,他體內的真氣越積越厚,凝若實質,粒粒如珠。這情形前所未有,梁蕭百思不解,唯有暗暗稱奇。

    這一日,巨鯨潛入海中,梁蕭如常伏在它的背上。忽聽一陣怪異聲響順著水流悠悠飄來,若合符節,仿佛一段樂曲。忽而雄壯激昂,忽而宛轉低沉,時如雷霆轟鳴,時如流水潺潺,變化莫測,不似人間之樂。許多音調,梁蕭有生以來也從未聽過,不覺暗生好奇,傾聽半晌,發現這樂聲竟是巨鯨所發。不多時,鯨歌漸漸寬宏奔放,透出莫名歡欣。

    梁蕭沉浸其中,周身的氣血不知不覺隨那樂聲運行,忽而如沸如怒,忽而若有若無。氣血一亂,龜息法也被擾亂,梁蕭連嗆了兩口海水,醒悟過來,慌忙收斂心神,回復原狀。

    巨鯨一路高歌,直到浮上海面。梁蕭盤坐運氣也幾度被它帶岔呼吸,側耳傾聽半晌,心頭微微一動,想起那日在臨安郊外,自己被釋天風的鼾聲引亂呼吸的事兒。

    梁蕭心思跳脫,登時異想天開:“釋島主的呼吸導引出‘乘風蹈海’的內功心法,我且試試,這巨鯨的呼吸引得出什么?”好奇心起,也不顧身在難中,放松周身真氣,任其所之。不一會,真氣被那鯨歌引得異動起來,東躥一下,西鉆一下,不消片刻工夫,內臟筋骨,肌膚毛發,無一不被真氣充盈。

    練了四個時辰,巨鯨再度下沉。梁蕭收斂神意,渾身真氣溶溶泄泄,仿佛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此番入水,潛行兩個時辰,浮上水面之際,他也不覺太過疲憊。

    巨鯨不知為何,沉浮之際始終放歌不絕。梁蕭一旦浮上水面,再又依它旋律,閉目練功。時候一久,他發覺這鯨歌并非渾然一體,而是分作十三段,周而復始,循環不絕。自家真氣隨之運轉,也生出十三種變化。初時梁蕭唯有身處海面才能修練這路內功,練至后來,便至深海之中也能習練無礙。

    如此練了三晝夜,到了第四日夜中,梁蕭只覺體內真氣起伏,勢如大海洶涌,不吐不快,忍不住出掌擊魚。往時海魚須到一尺之內他才能出手擊打,怎料如今手掌一揮,便帶起一股激流,將六尺外一條大魚震昏。梁蕭連出六掌,震昏六條海魚,最遠直達一丈開外。此時忽聽鯨歌停止,巨鯨悄悄浮上海面。

    梁蕭坐起身,體內的真氣混沌如一,無分陰陽,而神意所至,又可陰陽化生。他怔忡一下,跳起來仰天大笑。原來,他受鯨歌導引,數日中運轉乾坤,晝夜苦練,竟被他另辟蹊徑,練出了一門前所未有的絕世內功。

    梁蕭狂喜一陣,又想:“我隨巨鯨掙扎求生,龜息不輟,故有精進,再得鯨歌中的奇妙音律導引,終究大成。這門內功源自《紫府元宗》,成于大海長鯨,鯨歌乃巨鯨之息,不妨叫作‘鯨息功’吧。”想到此處,他站起身來眺望碧海,忽又喜悅煙消,悲從中來:“身處這汪洋大海,就算天下無敵又有什么用處?”

    自傷自憐之際,忽聽數聲鳴叫,與巨鯨叫聲相類,只是細弱許多。梁蕭好奇望去,巨鯨一旁浮起兩個圓頭圓腦的小鯨,拱著巨鯨身子,狀甚親昵。梁蕭恍然大悟:“鯨大嬸唱歌是因為要生娃娃,無怪歌聲里總有一股勃勃生意。”看著兩頭小鯨,梁蕭童心大起,俯身輕撫小鯨背脊。兩頭小鯨在他身邊轉來轉去,似在與他嬉戲。

    過了兩個時辰,巨鯨下沉,梁蕭練成“鯨息功”,與巨鯨呼吸相合,隨其所之,不覺疲累。過了一陣,突然知覺,身邊的海流忽冷忽熱,變化微妙。以前他專注自保,無暇分心別顧,如今內功增長,是以發覺。梁蕭心中驚訝,用心體會海流的冷暖變化,漸漸明白:“這大海看似渾然如一,其實也如人體一樣,內中的海流有陰陽之分。《紫府元宗》上說:‘宇宙之初,天地本無,無中生有,始有混沌,混沌中開,陰陽乃成。’看來無論天地也好,人體也罷,乃至于蒼茫大海,全都不離陰陽之理。”想到此處,身邊陰陽海流奔騰沉降,激蕩沖突,端地變化無窮。梁蕭心頭忽動,生出一個模糊念頭。

    不及細想,巨鯨又升上海面,搖頭擺尾一番。忽聽小鯨發出鳴叫,梁蕭聽出叫聲中充滿驚惶。凝神四顧,遠處一只細長灰鰭破水而來,小鯨挨著巨鯨團團亂轉,鳴聲更響更急。巨鯨也洪聲鳴叫,似在威懾敵人。那灰鰭卻不停止,瞬息逼近,忽地升起一張生滿利齒的巨口,向小鯨咬過來。梁蕭揮掌拍出,掌風所及,那頭灰皮鯊魚拋出海面,跌了數丈方才落下,尾鰭一擺,又從海底撲來。

    梁蕭心知母鯨龐大,運轉不靈,鯊魚靈活迅疾,奈何不了巨鯨,要吃兩頭初生小鯨綽綽有余。一時不及多想,縱身入水,循著水響,一把抓向灰鯊肚皮。他內力精進,手勁大得出奇,這一抓不弱于鋼爪利刃。灰鯊肚皮裂開,肚腸齊流。鯊魚性最貪吃,不知痛楚,灰鯊嗅到血腥,忘乎敵我,掉頭將自家肚腸一一吞下。梁蕭聽說過啖睛的猛將,沒見過自殘的怪魚。正自心驚,忽聽右方水響,瞇眼一瞧,一頭極大的鯊魚刺斜里沖來。梁蕭正要出掌,卻見大鯊并不理睬這邊,火扎扎直撲那頭灰鯊,噬咬其內臟。不一時,四面八方鉆出十多頭鯊魚,一起噬咬灰鯊,灰鯊四分五裂,頃刻一命嗚呼。

    梁蕭沒料到引來這么多鯊魚,駭然無及,心知它們噬完同類,小鯨勢難幸免。他靈機一動,不退反進,撮指成刀,又將一頭鯊魚的肚皮劃破。兩頭鯊魚撲了上來,梁蕭揮掌震開,縮到巨鯨身下。不出他所料,鯊魚肚皮開花,鯊群一擁而上,大快朵頤。梁蕭趁其不備,將其一一抓傷,只看群鯊相殘,咬得血水翻騰。梁蕭匿在巨鯨身下護著小鯨,見有新來鯊魚便給它一爪,數十頭惡鯊彼此混戰,不到半個時辰,盡數支離破碎。

    梁蕭殲滅鯊群,浮上海面,兩頭小鯨一左一右,圓腦袋與他輕輕觸碰,發出細微叫聲。他爬上鯨背,眼看群鯊殘軀,心子突突直跳,尋思怪魚吞噬同類,兇殘世所罕見,可轉念又想,“人與人何嘗不是同類相殘,比這怪魚有過之而無不及。”回想征戰殘酷,長長嘆了一口氣。

    巨鯨母子鳴聲交替,此起彼伏,似若相互問答。不一陣,巨鯨潛入水中,繼續前行,行了大半個時辰,忽地涌出海面。只聽三頭鯨魚同時鳴叫,梁蕭抬頭望去,遙見一角船影,模模糊糊,若隱若現。這一看,梁蕭狂喜不禁,一跳而起,高叫:“鯨大嬸,你要帶我回船么?”話一出口,又覺荒誕,自嘲道,“大鯨無知之物,豈會報恩,不過湊巧罷了。”

    他為這一天早有準備,所吃的大魚都留下魚鰾,泄去空氣,藏在身上,多日來已積下數以十個,本想積滿數百,將來遇見陸地,吹漲起來,結成一葉小舟,橫渡大海。此時全數取出,一一吹漲,掛在腰間。

    原來,巨鯨追逐魚群,與大船同處一道陰流,相距并不太遠。魚鰾才吹得十來個,巨鯨離船更加近了。梁蕭極目眺望,船頭諸人打斗正烈,花生落在下風,焦急之余,不由縱聲長嘯。

    賀陀羅聽到嘯聲,偷眼看去,心子打了個突:“見鬼了么?”心下一慌,“般若鋒”稍微散亂。花生精神為之一振,鐵錨左右揮舞,將他逼退數步。賀陀羅又驚又怒:“萬不可讓他二人聯手,先殺和尚,再殺梁蕭。”計較已定,殺手迭出,花生躲閃不及,右臂挨了一下,創口深可見骨。花生慘哼一聲,鐵錨嗆啷墮地。二女見狀,不由齊聲驚呼。

    梁蕭遠遠瞧見,心中一急,等不及巨鯨駛近,手一揮,一只魚鰾被掌風激飛,他縱身踏上,飄落海面,足下乍沉乍浮,向前滑出丈許。同時拋出第二只魚鰾,飛身踏上。這么反復再三,頃刻行出二十余丈。

    這一路“乘風蹈海”,梁蕭向日無以施展,此時功力大增,一旦使出,恍若鷗飛燕翔,完全不費氣力。他長發飛揚,踏浪而行,形如蓬萊仙人橫渡滄海。頃刻迫近船頭,身形微晃,眾人眼前一花,他已搶到花生之前,左掌一拂,激得“般若鋒”歪斜尺許,右掌一沉,拍向賀陀羅胸腹。

    他騎鯨過海,踏浪而來,奇中見奇,先聲奪人。賀陀羅先已怯了三分,見他掌來,絲毫不敢大意,沉身運掌,全力迎出。二掌相接,兩人同是一晃。賀陀羅騰地跳開丈余,冷笑道:“平章精進神速,可喜可賀!”

    梁蕭心知面上與他扯直,實則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論及真實功力,仍遜此人一籌,于是微微一笑,說道:“承讓承讓,如蒙不棄,不才還想領教幾招!”

    賀陀羅與花生斗了一場,氣力消耗甚劇,梁蕭的武功又憑空高出一截,此消彼長,勝算大減。他心中胡思亂想,面上陰笑道:“來日方長,平章大人也不急在一時。”匆匆轉身,步入艙內。

    梁蕭一招驚退賀陀羅,轉身望去,大海茫茫,巨鯨母子不知去向。他心神一黯,轉眼看向柳鶯鶯與花曉霜。柳鶯鶯似哭似笑,小嘴一扁,忽地沖上前來,雙拳雨點般落在他身上。梁蕭任她捶打,反手將她摟入懷里,柳鶯鶯不覺喜極而泣。

    花曉霜望著二人,呆了呆,默默拉過花生,給他包扎傷口。梁蕭瞧她一眼,含笑道:“曉霜,還好么?”花曉霜笑了笑,默默點頭。柳鶯鶯推開梁蕭,將淚一抹,笑道:“曉霜過來,他害你哭得那么傷心,打他三百拳出氣!”梁蕭死里逃生,得見二女,心頭一片火熱,聞言攤手笑道:“曉霜若要打,三萬拳我也不怕。”花曉霜卻笑道:“蕭哥哥回來,我歡喜還來不及,怎么會打他呢?”柳鶯鶯笑道:“好呀,你這么一說,越發襯得我不講理了。”花曉霜抿嘴直笑。

    梁蕭見她二人眉眼來去,盡是親密之意,心中疑竇叢生,不知這對冤家何時變得如此友善。略一默然,轉身看著云殊,冷冷道:“一掌之賜,不敢或忘。梁某不慣陰謀暗算,你起來接我一掌!”云殊咬牙扶著艙壁,抖索索站了起來。

    柳鶯鶯心頭一沉,正想阻止,梁蕭忽道:“你受傷了?”他微一沉吟,搖頭道,“你有傷,我無傷,現今傷你,不算好漢。”

    柳鶯鶯松了一口氣,云殊卻覺一股怒血涌上頭頂,厲聲道:“誰要你做好人?我打你落海,你也不用假惺惺裝什么好漢,云某性命在此,你拿去便是!”合身一撲,向梁蕭沖去,不想足下一絆,跌得滿口是血。

    梁蕭也不瞧他一眼,扶起花生徑自離去。柳鶯鶯嘆了口氣,將云殊攙入艙中坐下。云殊本已灰心之極,受她一攙,心酸眼熱,禁不住涕淚交流。

    柳鶯鶯見他哭得傷心,也不由微微心酸,說道:“曉霜,你看看他好么?”花曉霜俯身給他把脈片刻,說道:“傷勢不輕,但他內功深厚,服些丹藥,調息兩天便好。”又從錦囊中取了一只玉瓶,倒出幾粒丹藥,遞在云殊手中。云殊已平靜下來,閉著雙目,臉上掛淚,胸中急劇起伏。

    柳鶯鶯苦笑一下,挽著花曉霜來到梁蕭身邊,問起他死里逃生的事。梁蕭照實說了,眾人無不稱奇。柳鶯鶯聽到妙處,眉飛色舞,而后不待梁蕭講完,又連說帶笑,將船上的遭遇唧唧咯咯訴說一遍。她口齒伶俐,說到驚險處,不免加油添醋,大大渲染,聽得梁蕭張眼握拳,緊張不迭。最后聽說花生為救曉霜,與賀陀羅惡戰,梁蕭大為感動,站起身來,沖花生一揖到地,嘆道:“大恩不言謝,花生兄弟,將來但有所遣,赴湯蹈火,梁某在所不辭。”花生不料他來這一下,慌忙閃開,雙手連擺,不知說什么才好。

    柳鶯鶯笑道:“梁蕭,你只管胡說八道,沒得嚇壞了小和尚。”梁蕭道:“這不是胡說。他屢屢救護你與曉霜,我做牛做馬,不足為報。”

    柳鶯鶯聽得這話,胸中酥暖,嘆道:“你呀,一派胡言。你給小和尚做牛做馬,豈不存心叫我跟你沒臉?”梁蕭道:“那你說怎么辦?”柳鶯鶯妙目一轉,笑道:“你叫他花生兄弟,依我看,你二人結成兄弟豈不更好?”花曉霜拍手笑道:“姊姊這法子好!”

    梁蕭點了點頭,挽住花生,皺眉道:“可惜沒有線香犧牲。”柳鶯鶯取出匕首,在船板上刮下三堆木屑,說道:“別人撮土為香,我們撮木為香。”梁蕭一笑,向花生說道:“我生平自以為是,看得上的人少之又少,更遑論義結金蘭、同生共死了!”說到這里,他想起往事,嘆了一聲,又道,“早先有個結義妹子,可惜被我連累慘死,梁蕭未能以死相謝,內心十分遺憾。我與你萍水相逢,性子也不投契,只不過,你雖貪杯好吃,人卻真情實性。世間貴重者莫過于真心二字,我很喜歡。從前梁蕭沒有兄弟,自你花生以后,想來也不會再有了。”拉著花生跪倒在地,朗聲道,“四維八方,皇天后土,梁蕭今日與花生結為兄弟,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今日之后,共當患難,共享歡樂,如違此誓,死無葬身之地。”

    花生不知何為結拜,聽得糊里糊涂。柳鶯鶯瞧得生氣,從后面給他一腳,嗔怪道:“你瞪眼做什么?梁蕭說的話,你也照說一遍。”花生哦了一聲,梁蕭那些文縐縐的話他聽不大懂,胡亂念道:“蛇尾巴黃,黃舔猴兔,梁蕭……”柳鶯鶯忍不住又踢他,怒道:“他說梁蕭與花生,你該說花生與梁蕭。”花生無奈,只得道:“花生與梁蕭結為兄弟,但求同年同月生,不求同年同月死……”話未說完,屁股上又挨了一腳,只聽柳鶯鶯怒道:“念反了,重念!”

    花生哭喪起臉,一個字也吐不出來,梁蕭擺手笑道:“罷了罷了,繁文縟節都免了。花生,你多大年紀?”花生抓了抓光頭,嘆道:“好像十六,又像十七,俺記不清了。”柳鶯鶯冷笑道:“吃肉喝酒你倒記得清楚。”梁蕭笑道:“算你十七,我也虛長你兩歲,我是哥哥,你是兄弟。”說罷拉著花生拜了三拜,一同站起,心想:“我自負聰明,先結交了一個傻妹子,現在又結交了一個傻兄弟。”想起阿雪,心中哀慟不盡。

    別后重逢,眾人說笑不倦,柳鶯鶯不厭其煩,將什么是結拜兄弟給花生說了兩遍。花生終于明白過來,諾諾連聲,也很歡喜。梁蕭問起花曉霜給哈里斯治病一節,聽說哈里斯喝尿,不由笑道:“老子憋了好大一泡仙尿,不知哈里斯還要不要喝?他若喝得完,保他再長出一條腿來。”柳鶯鶯啐道:“不要臉,老大的人還充童子。”梁蕭瞅她一眼,笑道:“奇怪,你怎知我不是童子?”柳鶯鶯忽地醒悟,紅著臉罵道:“下流鬼!不與你說了。”

    梁蕭見花曉霜遠遠坐著,要么有問便答,要么只是微笑,心想久別重逢,她怎么變得生分了。柳鶯鶯也看在眼里,心想:“這丫頭也真傻。她那日對我說的話,竟然當了真啦。”笑容一斂,輕輕嘆了口氣。

    梁蕭歇息片刻,起身說道:“昺兒還在賀陀羅手里,我要救他出來。”柳鶯鶯道:“老賊武功太高,既要勝他,又不傷昺兒,可是極難。”梁蕭笑道:“有什么難的!”對著眾人低語兩句,柳鶯鶯拍手直笑:“你這小色鬼,鬼點子就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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