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黃河九曲-《昆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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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秀才一笑,又說:“白二哥,話說回來,你怎么變了個模樣?”金翠羽也關切道:“是啊,三年不見,二哥你發福了。”白不吃小眼一瞪,怒道:“發個屁福,老子這是發災。”金翠羽訝然道:“這話怎講?”白不吃拍了拍圓大肚皮,忿然道:“若有法子,誰肯長這個鳥樣?哼,我是被人害的!”賈、金二人面面相覷,賈秀才肅容道:“你說說經過,關洛四杰一氣同心,賈某拼了性命也要為你出頭。”
白不吃眼里閃過一絲感動,嘆道:“三年前,池老大讓我籌集糧草以備將來舉事。我辛苦奔波,好容易張羅了兩萬擔糧食囤在家里。誰想那年黃河大水將附近的田地一股腦兒洗了,我家門前一下子擁來許多饑民求我開倉賑濟。唉,二位弟妹,不是做哥哥的心痛家財,實為受了池老大托付,不能將糧食隨便予人……”賈秀才正色道:“白二哥,這可不對。事有緩急,江湖中人急人之難,不拘一格,開倉賑災正是分內中事。”白不吃嘆了口氣,懊喪道:“現今想來,你說得半點兒不差,哥哥我當時鬼迷心竅犯了糊涂,將那群饑民一頓棍棒攆走。唉,這也罷了,你知道我素來貪杯好吃,故而才有白不吃這個名稱。當日我趕走饑民,殺雞宰牛,整治了一桌上好酒席,叫來幾個狐朋狗黨,還尋了一票窯姐兒,在家中痛快吃喝……”
賈秀才收起折扇,冷笑道:“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白老二,當時被我瞧見定要與你翻臉。”金翠羽也嘆道:“不錯,此舉大違俠義,池老大知道,說不定要如何對你呢!”白不吃小眼一翻,大聲道:“我當著你們說出,便不將生死放在心上,何況我變成如此模樣也是生不如死。”言下大為頹唐。
賈秀才詫道:“莫非來了討公道的高人?”白不吃點頭道:“大伙兒吃喝正歡,門外突然來了三人,為首那人倒也客氣,說了些好話,無非是上天好生有德,求我開倉濟民之類。我那時酒意方濃,沒將對方放在眼里,只道:‘放了糧,老子喝西北風去?再聒噪,老子拿你下酒吃,老子什么都吃過,就沒吃過人!’此外還說了許多渾話。那人性子卻好,不管我說得如何難聽,總是不急不惱,好言好語。老子聽煩了,趁了酒興上前動手,不料那人所帶的幫手十分硬扎,伸手一撥,摔了我一個大跟斗……”金翠羽吃驚道:“你醉了么?”
白不吃搖頭道:“哪里話?二哥我一分酒一分氣力,再說那日喝得正好,還沒到爛醉如泥的地步。”賈秀才搖動折扇,冷笑道:“人有失手,馬有失蹄,一招失手也是有的。”他與白不吃武功不相伯仲,聽說他一招落敗,心中頗有不服。
白不吃道:“那時我也如此想,翻身起來踹他小腹。誰知又被拿住腳踝再摔一跤。老子不服,爬起再上,還被摔倒。這么前前后后摔了五六下,到底把我摔醒了。不過,咱們習武之人,功夫輸了,一口氣卻不能輸。我怒火上沖,從兵器架上拔了一桿大槍,心想擒賊先擒王,抖槍向為首那人刺去。不料那幫手笑嘻嘻一伸手,又將槍頭捉住,老子使了吃奶的氣力也奪不回分毫。”聽到這里,賈、金二人彼此對視,臉色微微發白。
白不吃神色頹敗,又道:“為首那人見狀,嘆了口氣,說道:‘白不吃,我再問你,你愿開倉放糧么?’我賭一口氣,當即拒絕。那人道:‘好,糧食是你的,我不逼你。但你毆打饑民,萬萬不該,此乃其一;外面哀鴻遍野,你卻縱情飲樂,于心何忍,此乃其二;而今用心狠毒,招招奪人性命,此乃其三。就此三樣,我要罰你。’我說:‘你有種將老子殺了,要我低頭,決計不能。’那人說:‘我不殺人,但聽說你貪吃好貨,最愛口舌之欲,我便罰你三年之中,不得吃肉喝酒。’我問:‘你想把我關起來?’那人笑道:‘我可沒這閑工夫,三年之內若你改邪歸正,我便解了你的禁制,但若你泄漏我半點行蹤,以后休想見到我了。’說完招呼兩個幫手徑自去了。我聽她說得兇狠,到底雷聲大雨點小,心中鄙夷,張嘴罵了一通,又招呼眾人繼續喝酒吃肉。誰料第二天一早起床,忽覺筋骨酸痛,身子發脹,我前日摔傷,不以為意,又尋朋友吃喝。這么過了三五天,身子一天痛過一天,到了第七天早上,渾身皮肉似要爆裂開來!唉,我白不吃自忖也是條鐵打的漢子,卻痛得死去活來,可是尋遍大夫卻無一人明白。”
白不吃說到這兒,肥臉上爬滿苦澀。金翠羽道:“白二哥,莫非那人臨走時動了手腳?”白不吃道:“我也奇怪,那人從頭到尾都沒動過一根手指,又如何算計到我呢?卻說我痛得狠了,猛可想起那人的言語,忙叫下人煮了青菜蘿卜來吃。說也古怪,這一吃素居然好了不少。我接連吃了三天素,疼痛全消,只是練功時的身法略嫌滯澀,臨鏡一照,竟然胖了許多。二位也知道,老哥我最愛吃香喝辣,怎受得了頓頓素餐。過了四五日,我又忍不住鋌而走險,這回倒也無病無痛。我不知厲害,心中竊喜,就這么一頓頓酒肉吃下來,這身子骨也似吹氣球一樣日日見長。他媽的,不過一月工夫,我這彪形壯漢長成了一個勝似肥豬的大胖子。到這時我才明白那人話中的含義,不禁害怕起來又開始吃素。還怕三年之后那人不來解救,又被迫開倉放糧,賑濟饑民。唉,哥哥我吃慣了葷腥,瞧那美酒佳饌,如何割舍得下?每過十天半月總要破戒一回。這么三年過去,就成了這副模樣。”說罷長嘆了一口氣
賈秀才問:“那人還沒來么?”白不吃隱現愁容,說道:“或許時日未到,或許人家忘了。再說我胖成這樣,還不知有救無救?”金翠羽怒道:“殺人不過頭點地,用這般惡毒法子折磨人,太可恨了吧?”賈秀才笑道:“我以為此計絕妙,這叫自作自受!”白不吃怒道:“賈老三,你胳膊肘往外拐么?”賈秀才惱他不肯開倉濟民,有心揶揄,笑道:“誠所謂好死不如賴活,二哥你想開些。咱三個久不會面,今日定要一醉方休,哈哈!”白不吃怒目相向,叫道:“破落戶,你存心與我為難嗎?” 賈秀才笑道:“你左右胖成這樣,再胖一回也無妨。九曲閣的‘黃河大鯉魚’天下一絕,勁道嫩滑,滋味十足,今日也不能不吃的。”白不吃小眼圓瞪,呼呼直喘粗氣。賈秀才向酒保一招手:“王小六。”酒保見他顯過功夫,心中雖恨,嘴里卻連聲答應。
賈秀才笑道:“做兩尾黃河大鯉魚來,給老爺下酒。”風憐聽得心癢,便道:“咱也要一尾!”話一出口,那個小童也異口同聲地叫出來,風憐瞅他一眼,微微一笑。小童被她笑得小臉通紅,張開泥金小扇遮住臉兒,扇面上描了一綹兒蘭草,邊上留了數行草書。梁蕭乍見那行字跡,眼神微微一變。
酒保掃了眾人一眼,冷冷道:“對不住,這兩日風高浪急,沒一個漁家敢下河捕魚,這大鯉魚么,當真沒有。”賈秀才掉眼看去,河上波濤滾滾,雨腳如麻,心知酒保所言不假,不由大為掃興。
酒保正待退下,忽聽河上有人縱聲唱道:“老子長在大河邊,不靠地來不靠天,小小船兒浪里過,打個魚兒趁酒錢。”歌聲清壯,蓋住那穿林打雨之聲,頗有振聾發聵之勢。梁蕭循聲瞧去,一葉小船在波濤間載沉載浮,船上站一個舟子,披蓑戴笠,手搖雙櫓,隨那船兒起伏卻始終不被風浪吞沒。
不多時,船至樓下,舟子系好船,左手拎兩尾鯉魚,右手拿一支長篙點在岸邊,雙手微撐,便似燕子穿云,輕輕巧巧鉆過窗戶落在樓心,哈哈笑道:“你們三個來得卻早。”賈秀才三人早已起身,拱手笑道:“池老大。”舟子挑開蓑衣竹笠,正是關洛四杰之首池羨魚,他年過五旬,洵洵儒雅,雙鬢已然灰白,只見他拎起兩尾活蹦亂跳的大鯉魚,笑道:“河上風大,尋常人下不得水,我怕沒得魚吃,掃了大伙的興致,特意趕早到河里摸了兩條。”
金翠羽咯咯笑道:“大哥心細如發,當真想得周到。”賈秀才道:“錯了,該是小弟心占一卦,未卜先知,故而點了這道好菜,專等池老大的鯉魚。”金翠羽白他一眼,啐道:“破落戶,你那鬼卦,騙傻子還差不多。”賈秀才做出驚訝神氣,道:“奇了,我騙過你么?”金翠羽氣得臉色發白,便要嗔怒。池羨魚伸手隔住二人,哈哈笑道:“老三,老四,我只當三年不見你倆早結連理,怎么還是這么拗氣?”金翠羽臉脹通紅,蓮足一頓,怒道:“池老大,您可別張口就來,但凡天下的好女子,誰肯嫁給這個下賤無恥、坑蒙拐騙的破落戶?”賈秀才嗤了一聲,懶聲懶氣地道:“你也算好女子么?我看是豬鼻子插大蔥——愣充大象吧!”風憐瞧得好笑,心道:“這廝別的還好,這拖得老長的腔調格外討厭。”
果不其然,金翠羽俏臉又沉,池羨魚擺手笑道:“怪我多嘴,你們要撒氣沖為兄來吧!”他這么一說,兩人不好再吵。池羨魚見白不吃體態臃腫,一皺眉正要詢問,忽聽一個脆嫩的童音道:“老先生,你這鯉魚怎么賣?”池羨魚扭頭瞧去,卻是屋角里那個裝束老成的小童,不覺莞爾道:“小朋友,你家大人不在么?”那小童小臉一沉,悶聲道:“誰是你小朋友?哼,我瞧來不夠大么?”池羨魚一怔,哈哈大笑,兩個手指上下一比,笑道:“就這么一點兒大!”小童臉色更加難看,作起惱來:“老頭兒賣魚就賣魚,哪來這么多廢話?”池羨魚臉色微變,白不吃性子暴躁不覺怒道:“臭小鬼作死么?這樣跟你爺爺說話?”
小童哂道:“他也配做我爺爺?哼,我爺爺一根指頭壓死你們四個!”白不吃無名火起,袖子一擼,猛然跳起。池羨魚伸手攔住,心想:“這孩子有恃無恐莫非是高人子弟?再說我關洛四杰老大年紀,如何與小孩一般見識?”當下淡淡笑道:“小朋友,這魚可不是拿來賣的!”小童撅嘴道:“你這人年紀老,臉皮也老,說了假話也不臉紅。”池羨魚奇道:“我怎么說假話?”小童道:“你唱著歌兒來時,不是說‘打個魚兒趁酒錢’么?現在又說不賣,出爾反爾,不算好漢。”
池羨魚啞然失笑,心想:“到底是小孩兒家,我隨口唱曲他也當真。”但他素來豪氣,面對婦孺也不肯食言,想了想道:“說是這般說,就怕你買不起。”小童小眉頭一揚,伸手在腰間一摸,抓起一串明珠嘩啦啦擱在桌上,明珠顆顆大過拇指,光滑瑩潤,發出柔和光芒。
眾人沒料這小小孩童身懷重寶,心中無不驚詫,白不吃貪財好貨,瞧著明珠,眼珠子幾乎掉了下來。小童刷地撐開泥金小扇,笑道:“這串珠子夠了么?”池羨魚長長吸了一口氣,將眼珠從珠鏈上移開,瞅了瞅梁蕭師徒,正色道:“小朋友,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你快將珠子收起來別被壞人瞧見。”小童脖子一仰,冷笑道:“我自有主張,不勞你費心。”
池羨魚見他小臉稚嫩,說出話來老氣橫秋,又好氣又好笑,打趣道:“小朋友,我這魚兒想賣時,一文兩文,白送也成。不想賣時,你有明珠萬斛我也不賣。”小童瞪眼不解,池羨魚笑道:“瞧你這身打扮,想必是讀書人家的孩兒,我出個對子考你一考,答得上來,我就把魚送你,答不上來,哈哈,那就怪不得我了。”小童笑道:“對對子呀,我最拿手了。”
池羨魚心想:“小娃兒不知天高地厚,老夫的對子豈是你對得上來的?”略一沉吟,笑道:“前兩日天氣窒悶,我經過河邊,瞧見一尾鯉魚出水透氣,不想岸邊李子樹上果子落水,正巧打在鯉魚頭上,小娃娃,我就以此為題,說個上聯,叫做:‘李打鯉,鯉沉底,鯉沉李浮。’”賈秀才擊掌笑道:“這個上聯妙得緊,就只怕太難了些。”
那小童心道:“這對子與鯉魚相關,合情合景,李鯉諧音,忒不好對。”小眉頭蹙起,看向屋角,只見屋角擱了盆秋葵作為點綴,一只蜜蜂被雨困在屋內繞著秋葵飛舞,突然一陣疾風裹雨撲進屋來,蜜蜂被風一吹撲在地上。小童眼神一亮,脫口便道:“風吹蜂,蜂撲地,風息蜂飛。”說完時,那陣風正巧過去,蜜蜂嗡的一聲又飛起來。池羨魚一愕,拍手贊道:“妙對,妙對。”他為人豁達,認賭服輸,正要遞上鯉魚卻聽白不吃道:“慢來!”池羨魚詫道:“白老二,你有何話說?”白不吃道:“池老大,關洛四杰縱橫一世,怎能被一個小孩兒折了威風?”
賈秀才打個哈哈,懶聲道:“白老二說得是。”金翠羽雖不說話,眼中也有贊同。池羨魚尋思道:“三位弟妹都是心高氣傲之輩,我若拱手奉上鯉魚,他們必然臉上無光。”便道:“好,你說如何?”
白不吃道:“咱是生意人,不及老大、老四儒雅多才,不過既是比文,我就考考這小孩兒的算術。”池羨魚心想:“二弟分明故意刁難,這小孩兒對上對子不過僥幸,你理財有方,算計精到,說起算術,怎能和你相比?”礙于情分不便明說,卻聽那小童嘻嘻笑道:“好啊,你說題目。”白不吃瞧他氣定神閑,心尖兒微微發癢,清了清嗓子道:“今有活鯉魚七斤,草魚二斤,總價四百二十六文錢……”
賈秀才插口道:“幾斤魚罷了,哪有這么貴?”白不吃哼道:“你懂個屁,物以稀為貴,如今河上打不著魚自然行情見漲了。咳,閑話不說,假令現今又打了鯉魚三斤,草魚四斤,總共價錢二百八十文,且問,鯉魚、草魚每斤各要多少錢?”他一氣說完,隨手端起茶盅喝了一口,瞅著那小童滿臉得色。小童淡淡笑了笑,說道:“這是‘直減’法,有什么難的。”白不吃手里的茶盅吧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小童取了一把竹筷,當作算籌左右一排,道:“右鯉魚,左草魚,右行的七遍乘左行,然后連減右行三次,得草魚每斤三十一文,代入右行,由此可得鯉魚每斤五十二文。”白不吃張大嘴巴,瞧他算完,口水不知不覺從大嘴里流出來。池羨魚不覺笑道:“好個聰俊的娃兒。不知誰做了你的爹娘,真是羨煞旁人。”白不吃抹了一把口水,怒道:“不算,不算,重新來過。”金翠羽笑道:“白二哥,你遇上行家了,有道是生手遇行家,千萬莫惹他,丟臉一回也就夠了,還是讓他聽我彈上一手,猜猜是什么曲目。”那小童連過兩關,眉飛色舞,笑道:“請,請。”
金翠羽心頭打鼓:“這小娃兒莫不是還通音律?”勉強笑笑,懷抱琵琶,正襟危坐,撥弦試音。那小童閉上雙眼,搖頭贊道:“轉軸撥弦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金翠羽被這小娃娃一夸,心花怒放,掩口笑道:“你這娃兒,小小年紀就這么嘴甜舌滑,長大了還不要誆死人么?”賈秀才冷笑道:“臭美什么?小娃兒乳臭未干,他的話也能當真?”
金翠羽恨恨瞪他一眼,咬牙暗罵:“這呆子真個不解風情。”一整容色,撥動琶弦,但聽初韻舒緩,清高雅曠,眾人如處山隈水畔,眼前仿佛矮山陌遠,細水流長;忽而弦音又矮,呢呢啾啾,起伏難定,似空山人語,遙相問答。正當眾人漸入忘情之境,金翠羽摘下銀簪,指如輪轉,破空一劃,琵琶聲錚然拔起,如壯士拔劍,將軍披甲,萬蹄雜沓,山呼海應般撲面而來,一剎那,眾人如處鐵血戰場,四面風聲蕭蕭,刀槍齊鳴。不料彈到至高處,弦聲忽又低沉,如江水嗚咽,敗馬哀鳴,遠方夕陽斜墮,天地如血,于肅殺中更添凄涼,這一輪琵琶聲如流水般瀉過,漸彈漸緩,終又變為明快清揚,于宛轉江流中托起一團冰輪,這般低回流轉奏了一炷香的工夫,曲終音散,不復再聞。
閣中寂然半晌,池羨魚長長吁了一口氣,嘆道:“三年不見,四妹這手琵琶彈得越發精彩了。”金翠羽躬身笑道:“得大哥金口一贊,小妹幸何如之。”她美目流盼,向那小孩道,“小娃娃,你聽得出這是支什么曲子么?”小童始終閉目傾聽,應聲張眼笑道:“這是一支曲子么?”
金翠羽俏臉微變,卻見小童搖頭晃腦道:“這曲子共分五段,第一段調子曠雅,乃是《高山流水》,第二段人語空山,有隱者之趣,當是《漁樵問答》,第三段忽變軒昂,卻是一段楚漢相爭的《十面埋伏》,第四段一派蕭索,為《夕陽簫鼓》之曲,至于最后一段,月照大江,自然是陳后主的《春江花月夜》了。”他說到得意處,童真流露,手舞足蹈。
金翠羽怔忡半晌,忽地嘆道:“小娃娃,真有你的。”小童笑道:“你琵琶是彈得極好的,更難為你將五曲混為一曲,前后銜接,不露痕跡,只不過,技法還有瑕疵!”金翠羽聽他說得老氣橫秋,忍不住道:“不知有何瑕疵,還請指教?”小童道:“女子彈琵琶通常腕力不濟,你的輪指、滾指、彈挑并非熟極而流,關節處略有滯澀。”白不吃怒道:“我四妹的琵琶關洛無對,小鬼頭你胡說什么?”
金翠羽始終凝眉細聽,聞言道:“二哥莫惱,這孩子說得一點不假。”白不吃一愣,卻見金翠羽挽起衣袖,露出如雪皓腕,掌腕交接處赫然有一道細長紅痕,金翠羽道:“小妹這只手掌兩年前被人斬斷過!”眾人聞言一驚,池羨魚道:“何以如此?”白不吃一跳而起,叫道:“媽拉巴子,誰這么大的膽子。”賈秀才抿嘴不言,眼里卻掠過一絲煞氣。
金翠羽道:“兩年前,我在西涼道上賣唱,遇上了涼州二鬼。”白不吃怒道:“好啊,又是那幾個鬼崽子么?”金翠羽道:“正是,涼州七鬼被咱們宰了五個,只剩大鬼三鬼。這兩個畜生洗蕩了一個莊子,殺人越貨不說,還在淫辱莊中婦女。我既然遇上,焉能袖手旁觀?”賈秀才忽然嘀咕道:“大鬼、三鬼武功很好啊!”金翠羽俏臉一沉,喝道:“鋤強扶弱本是俠者本分,別說大鬼、三鬼,遇上梁蕭那等大魔頭,老娘也不會退縮半分。”
風憐猛可聽到梁蕭二字,心頭一跳,忍不住瞧了師父一眼,卻見他神色淡定,低頭將碗中烈酒一飲而盡。風憐心中犯疑,按捺性子張耳聆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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