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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月照大江-《昆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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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間,遙聽得元軍的喊殺聲,眾人俱都明白,元軍已經開始闖陣?!皟蓛x幻塵陣”一旦無法轉動,威力將會大減,加上明歸指引,元軍破陣只是早晚間事。

    梁蕭眉頭一皺,忽道:“所謂‘書在人在,書亡人亡’委實荒謬絕倫。”花無媸怒哼一聲,道:“你怕死便怕死,不要辱我天機宮的祖訓。”梁蕭嘆道:“正因你食古不化所以空守著祖上留下的基業,卻不明白天機宮的精神。”花無媸怒道:“我在天機宮呆了數十年還不如你明白么?”梁蕭搖頭道:“你呆上一百年也是枉然!我問你,你算得出天機十算嗎?算得出元外之元嗎?”說到算學之精,梁蕭已是天下第一人,花無媸聽了這話,頓時無語。

    梁蕭目視眾人,緩緩道:“書是死的,人是活的。世間書籍都是人寫出來的,何況若無善學善解之人,縱有億萬書卷也與廢紙無異。”他望著花無媸,目中精芒閃動,“書不在了又如何?天機宮不在了又如何?但使人還活著,天機宮的智慧便不會失傳。”

    花無媸一生守護天機宮,這個道理卻從沒想過,聽到此處不覺口唇微張,一時癡了。公羊羽這時嘆了口氣,說道:“無媸,梁蕭說得有理,人在書在,人不亡,則書不亡?!被o媸扁了扁嘴,心弦陡然崩斷,靠在他肩頭放聲痛哭。

    元軍喊聲越來越響?!吧n鶴”楊路半身是血,帶著兩支羽箭跌跌撞撞奔了過來,急道:“韃子快通過石陣了?!绷菏掚p眉一挑,沉聲道:“先擋一陣。”提劍奔出。云殊等人也緊隨其后。

    花無媸神色數變,忽地咬牙道:“隨我來?!睅е娙俗叩揭黄舛d禿的石壁前,搬開一塊大石,露出一節異常粗大的鐵柄,柄上生滿鐵銹。花無媸將鐵柄拉出來對九如道:“相煩大師神力?!本湃缱呱锨皝戆鈩予F柄,轉了數匝,便聽嘎吱聲響,石壁向上升起,露出一座三丈方圓的千斤鐵閘。九如將鐵柄再轉數匝,千斤閘也轟然升起,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口,一股寒風從中撲出,陰森森地砭人肌骨,洞中一級級石階向上延伸,也不知通向哪里。

    花無媸苦笑道:“這個秘道通往谷外,是家父元茂公暗中建造,當初我還認為他謹小慎微,如今想來,家父才是不拘成法,深謀遠慮!”她回顧眾人道:“各位請吧!”公羊羽皺眉道:“你不走么?”花無媸慘笑道:“我不留下來怎對得起列祖列宗?!痹捨凑f完,公羊羽和花清淵不約而同,一左一右,忽地點中她的穴道?;o媸不防丈夫兒子同時算計,不由驚怒叫罵。

    花清淵躬身一揖,苦笑道:“母親得罪了,你年事已高,即便留下也當是孩兒。”公羊羽兩眼一翻,怒道:“放屁,要走都走,不走都不走?!?

    花清淵額上汗出,囁嚅道:“可是……”公羊羽截口道:“我做你老子,還是你做我老子?立馬召集所有男子女眷,統統離開。”花清淵本無主見,公羊羽又氣勢逼人,只得匆匆應命,召集眾人去了。

    此時“兩儀幻塵陣”前已成修羅屠場,元軍士卒不斷從石陣中涌出,箭似飛蝗,刀槍如林。梁蕭四周尸體越積越多,同伴越來越少,以他百戰之身也殺得手軟。正當此時,忽聽身后花清淵高叫:“梁蕭,云殊,大伙兒都撤了,你們也快退吧?!?

    群豪聽了紛紛后退,元軍窮追不舍。眾人且走且斗,不消片刻,已到秘道之外?;ㄇ鍦Y指揮天機宮弟子以弩箭守在秘道兩側接引群豪。梁蕭見狀,忽施反擊,直蹈敵陣,斬了兩名百夫長,將眼前敵人殺散,正欲退回秘道,忽聽花慕容驚叫:“云郎?!被仡^望去,云殊肩背腿上各中兩箭,被數百名元軍圍在陣心,四周同伴早已死盡,云殊獨劍迎敵,身法漸漸滯澀。

    花慕容驚駭欲絕,提劍沖出秘道?;ㄇ鍦Y想要阻攔,忽見梁蕭縱身趕至,抓住花慕容肩頭,柔勁涌出,花慕容不由自主向秘道倒飛回去,她心中驚怒,厲聲喝道:“好呀,姓梁的你落井下石么?”梁蕭聽慣了詈罵,一時懶得辯駁,揮劍沖入陣中直抵云殊身后。云殊已殺得紅眼,發髻紛亂,瞧得眼前人影晃動,不顧敵我,舉劍便刺,梁蕭揮劍擋住,喝道:“是我。”云殊神志一清,怔然道:“是你?”梁蕭點頭道:“并肩殺出去?!痹剖庑纳褚魂嚮腥?,全不料今生今世竟會與這生平第一大仇人聯手對敵。

    元軍越來越多,弓弩手結成陣勢,羽箭紛紛射來,梁蕭刺倒一人奪過一把單刀,見云殊魂不守舍,大喝道:“呆什么?我守,你攻!”云殊還過神來,只見梁蕭左刀右劍,掄得好似兩輪滿月,將射來弩箭紛紛蕩開,剎那間,他豪氣頓生,長嘯一聲,縱劍殺出,兩人背靠著背,云殊揮劍開路,梁蕭則阻擋弩箭,一正一反,如影隨形,片時間已離秘道不遠。此時花清淵敵不住元軍的強弓硬弩,向秘道內緩緩退卻。

    廝斗間,忽聽遠處慘呼連連,梁蕭舉目望去,卻見遠處五個天機宮弟子在樹林邊被一隊元軍圍住,這一瞥的功夫又倒了兩個,余下三人苦苦支撐。云殊振劍欲上,但覺創口鮮血疾涌。梁蕭略一沉吟,忽道:“云殊,你先退吧!”云殊冷笑道:“你有膽氣,我就沒種么?”梁蕭苦笑道:“你有妻兒,我卻沒有?!?

    云殊不覺回眸望去,花慕容眼中含淚,臉上滿是焦慮,再回頭時,梁蕭已越過眾人奔向那三名天機宮弟子。云殊胸口一熱,正要隨上,忽見花慕容、花生、九如齊齊殺出,上前迎接。此時元軍潮水般繞過梁蕭向秘道大門奔來。云殊心知守住秘道緊要,一咬牙,轉身刺倒數名元軍,與眾人合在一處,將數百名元軍殺散,守在秘道口處。

    梁蕭趕到時,三名弟子只剩兩人,回頭看時,元軍封住退路,箭如潮涌,將秘道口眾人射得抬不起頭來,一隊鐵甲步兵手持利刃,居中突出撲向秘道口。再過片刻,秘道就有失守之虞。

    一剎那,梁蕭的心中已有決斷,他抓起一名弟子,大喝一聲,猛力一拋,那弟子騰云駕霧似的飛過人群頭頂落到秘道前方,花生飛步搶上將那弟子接住。九如則揮棒擊打箭矢,師徒聯手,一進一退,快逾閃電。梁蕭又抓住剩下那名弟子如法炮制,這次卻是了情與云殊奔出,一個接人,一個擋箭,轉眼又將那名弟子救了回去。

    梁蕭回頭一望,再無被困之人。風憐手持盾牌,迎著箭雨從人群中擠出來,高叫:“師父,快些回來?!被〞运谌巳褐?,瞪大眼睛望著梁蕭,面色蒼白如紙。梁蕭眉頭一聳,揮劍劈翻兩人,長吸一口氣,揚聲道:“云殊,放閘!”

    眾人均是一怔,忽聽梁蕭又喝一聲:“云殊,放閘!”這時秘道前方已聚了千余元軍,喊聲震天,一部圍攻梁蕭,一部發箭射入秘道,眾人抵擋不及,有人中箭叫出聲來。云殊望著梁蕭,臉色慘白,一只手按上閘閥,這閘閥拉下,千斤閘落地,外面再也休想打開。風憐一邊叫喚梁蕭,一邊回望,不由尖聲叫道:“姓云的,你敢落井下石,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被ㄉ步械溃骸皠e放閘,梁蕭,俺……來幫你?!钡皖^便想沖出,卻被一陣箭雨逼回,剎那間,花生忽覺一只纖手顫抖著搭上肩膀,回頭望去,花曉霜滿臉都是淚水,雙唇微微顫動。此時間,花生才發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花曉霜的身上。

    梁蕭又喝一聲:“放閘?!甭曇衾锿赋鰺o比焦慮,此時他身邊四面八方都是元軍,流矢亂飛,刀槍并舉?;〞运菏?,雙頰白得近乎透明,她的身子晃了一下,艱難地轉過頭,啞聲道:“姑父,請放閘?!憋L憐怒道:“師娘,你瘋了嗎?師父還沒回來,臭女人,你……你根本不是我師娘,好啊,你們都不管他,我去救他。”正欲奔出,鼻間忽地嗅到一股異香,只覺天旋地轉昏倒在地。

    花生一驚,急道:“曉霜,你……”花曉霜幾乎虛脫,全靠花生支撐,只覺那聲音細微難辨,好似來自天外而不是從自己嘴里吐出來:“放閘!”

    云殊雙眼一閉,伸手拉下閘閥,千斤閘轟然落下,隨著一陣嗤嗤的細響,將無數箭矢隔在外面。花曉霜呆呆地瞧著最后一絲光亮消失在閘底,心中的光亮也隨之泯滅,唯有無窮無盡的黑暗擁上來,將她徐徐吞沒殆盡。

    梁蕭眼看閘落,心頭再無牽掛,人劍相御,出沒無端,在樓臺巷道間與元軍游斗,天罰劍飽吸人血,散發出妖異紫芒。

    不一時,一伙元軍抬著撞木奔向千斤閘門,梁蕭逆著箭雨奔到撞木近前,人劍如一將撞木劈成三截。元軍紛紛叫罵發箭,梁蕭躲閃不及,肩背交處中了一箭,痛入骨髓。他咬牙殺出重圍退上靈臺,將二十八個渾天儀踢落臺下,砸得元軍嗷嗷慘叫。斗了片刻,元軍攻上靈臺,梁蕭縱身跳落,翻翻滾滾,輾轉殺過“沖虛樓”、“春秋廬”,在“藥王亭”又吃了一箭,氣力漸衰。梁蕭心中明白,自己多支撐片刻,余人就可逃得更遠,是以拼死苦戰。

    斗到午時,梁蕭連斃大將,始終不讓元軍有暇破閘。他縱然無敵于天下,以一敵萬也是勉強,只瞧元軍越來越多,漸漸氣力難支。正斗得艱苦,忽聽東方傳來一聲長嘯,元軍陣勢一亂,梁蕭趁機脫出重圍,舉目望去,不勝驚疑,忽見蕭千絕黑衣飄飄沖開一條血路,一路殺到近前。

    蕭千絕瞧見梁蕭,揚聲便叫:“小丫頭和小和尚呢?”梁蕭一轉念,明白他說的是花曉霜與花生,當下道:“都走了。”蕭千絕眉頭一皺,道:“谷中只你一個?”梁蕭道:“不錯?!闭f話聲中,兩人匯合一處,可是對望一眼無話可說。

    蕭千絕一言不發,轉身只顧傷人,他手無兵器,要么空手殺敵,要么奪取他人兵刃,任何兵器到他身邊均成奪命兇器,所向全無一合之將。梁蕭心中萬分納悶,不知這大仇人為何此時出現,又為什么一見面就問曉霜花生,可是頑敵四伏,一時無暇多言。

    兩人默默殺出一程,前方一隊元軍挺槍撲來,兩人正待抵擋,冷不防后方飛來一蓬箭雨。梁蕭覺出箭來,正要反劍掃落,怎料兩處傷口牽扯劇痛,轉身稍稍遲緩,箭鏃迫在眉睫,這時眼角處黑影一閃,蕭千絕橫身掠出,輕輕一掌將他送出三尺來遠。

    梁蕭險死還生,掉頭望去,蕭千絕緊抿嘴唇,目光游移不定。兩個元軍挺槍撲來,蕭千絕轉身揚手,抓住雙槍反送回去,那兩人哼也未哼,登時倒地斃命。

    他這一轉身,梁蕭赫然看見他背后插了兩支羽箭,心頭急往下沉。蕭千絕身被重創,使出這一招已很勉強,斃過二人禁不住步履踉蹌。忽地一記流矢射來,正正貫穿他的左胸。他眼前一眩,不由倒退三步,幾個士兵掄刀挺槍趁勢向他殺來。

    刀槍未到,紫芒星閃,天罰劍橫天劃來,三個元軍登時了賬,其他人發一聲喊,紛紛狼狽逃開。梁蕭一躍而上扶起蕭千絕,且戰且退,退到一邊的“天元閣”上。這所閣樓是他向年學算之地,地處天機宮中心,高達九層,窗開八面,樓道逼仄陡峭,十分易守難攻。

    兩人居高臨下,元軍急切間不敢沖上,只向閣中放箭。一直退到頂層,羽箭才難射到。蕭千絕坐了下來,閉上雙眼微微喘氣。梁蕭望著他,心中百味雜陳,萬不料自己孤危獨絕的時候,與自己并肩殺敵的竟會是蕭千絕,更不料生死關頭,老魔頭居然舍身相救,代他擋下奪命羽箭。

    一剎那,無數念頭涌上心頭,梁蕭望著這個不共戴天的大仇人,心中恍兮惚兮,不禁癡了。

    蕭千絕忽一抬頭,口角淌血,目視梁蕭道:“小丫頭與小和尚真走了嗎?”梁蕭默默點頭。蕭千絕雙目一亮,傲然道:“好得很,老夫欠他倆一條命,今日到底還了。哼,老夫生平恩怨兩清,從不欠人。”說罷目中威棱畢露,縱聲長笑。

    蕭千絕為人極重恩怨,當日被花生和曉霜所救,之后一直遙遙跟隨二人?;〞运硕嗄陙黻J蕩江湖,安然行善,全賴蕭千絕暗中護持,將惡事兇事盡都包辦。后來花曉霜遇上了情師徒,又聽到梁蕭的消息,結伴南來到了括蒼山前。蕭千絕不便相隨,覓地飲酒,誰知不過一日,又聽說元軍攻打天機宮。蕭千絕殺入宮中欲助花曉霜、花生二人脫身,孰料遇上了梁蕭。

    方才他見梁蕭難逃箭射,本可袖手旁觀以求自保,誰知緊要關頭仍是挺身而上,事后想來,也覺莫名其妙。他得知恩人脫險,心中快慰,笑了兩聲,氣息稍弱,臉色越發灰敗,瞅了梁蕭一眼,淡淡說道:“小子,你不是恨我得很嗎?如今要殺老夫十分容易,干嗎還不動手?”

    梁蕭默默注視蕭千絕,老魔頭雙目如炬,生死在即也不退讓。突然之間,梁蕭怨恨煙消,心中只余悲憫,嘆道:“罷了,蕭千絕,我不殺你了?!?

    蕭千絕冷笑道:“讓你殺你不殺,你這小子倒也古怪!”梁蕭冷冷道:“你老怪物做事又何嘗不古怪?”蕭千絕八字眉向下一垂,點頭道:“說得好,我是老怪物,你是小怪物?!绷菏掽c頭道:“不錯,你是老怪物,我是小怪物?!?

    蕭千絕一愣,看了梁蕭一眼,忽地縱聲大笑,笑聲未歇,他雙目陡張,拔出胸前羽箭忽地揮手擲出。這時一名元軍正從窗外走廊邊冒出頭來,這一箭正正刺穿他的胸口,將他帶得飛下閣樓,長箭穿胸而過,勁急不減,嗡的一聲又將樓下一名千夫長釘死在地。元軍齊發一聲喊,驚得紛紛退下閣樓。

    蕭千絕擲出這天雷霹靂似的一箭,放聲長笑,只笑了半聲,脖子一歪,盤坐而逝。

    元軍密層層地圍住閣樓,均為蕭千絕臨終一箭所懾,一時無人膽敢上樓。忽見一頂八人大轎分開眾人,急急趕來。轎上跳下一人,盔甲鑲金錯銀,極盡華貴。一名千夫長匆忙上前,跪道:“鎮南王,梁蕭與一名反賊藏在樓頂,居高頑抗,還請王爺下令?!?

    脫歡額上青筋暴突,此次損兵折將卻沒逮住一個俘虜,他驚怒欲狂,深感對朝廷無以交代,盯了天元閣一眼,恨聲道:“放火燒樓,逼他們下來。”千夫長遲疑道:“可是,明先生說了,不許用火?!泵摎g瞪他一眼,冷笑道:“他是鎮南王,還是我是鎮南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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