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血戰襄陽城-《鳯禍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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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時城門鼓聲震天,喊聲大舉,我的心也隨著鼓聲咚咚咚地不停狂跳著,耳邊仿佛聽不見其他的聲音,只有自己狂亂的心跳,越來越清晰,卻不敢往下看。
“原來是一只小蝦米啊!”岱欽狂笑道:“怎么,剛才那個黃毛小子怕了我,不敢出戰嗎?”
“廢話少說!看刀——”
風里傳來一陣馬蹄聲后,便聽到刀劍在空中交擊的聲音,利刃刺入血肉的聲音,我立刻閉上了眼,只聽見一聲慘呼,然后,傳來的便是岱欽狂肆的笑聲。
“怎么,薛亦峰死了!你們西梁再無大將了嗎?!”
我的心一下子揪得發疼,如果亦峰還在,哪能輪到這個禽獸在此猖狂!
“休得猖狂!”呼延慶一聲怒吼:“你等著,本將軍立刻迎戰與你!!”
說著,呼延慶就抗起了兩只大斧,走下了城樓。
“慶兒,你要小心!”
“等一等!”我跑下了城樓,拉住呼延慶的手挽:“將軍,這人會使陰招,你要提防他手袖里的暗器,一定要小心啊!”
“多謝公主提醒,屬下知道了!”
這時,只見他身后被馬蹄激起的漫天塵土里,慢慢的傳來了巨大的震響,城門又一次被打開了,那個高大的身影漸漸消失了在塵土里。
“黃毛小子!報上名來!”
“你爺爺,我是西梁大將軍——呼延慶!”
“哈哈哈——哈哈哈——”一陣狂笑聲后,岱欽不屑的說道:“呼延鐸我聽說過,你……還是第一次聽說。”
“那本爺就讓你死得痛快點!”
一時間,鼓聲雷動,如天催地塌、一陣急促而雜亂的馬蹄聲,還有許許多多的人在大聲喊著什么,而且這些聲音越來越大……
我清清楚楚的聽到他們在廝殺,交擊的一剎那,天地變色,日月無光,殺喊震天,只看到一片血色騰空而起,一瞬間染紅了半個天空。
“好——好啊!”
“王子——”
我們贏了嗎?
我立刻往城樓上跑,想去看發生了什么事,我還沒有跑出兩步,已經被人擋住去路,抬頭一看,是公孫銘。
“你不要去看——不要看!”
“怎么,我們輸了,呼延慶他……”
“沒有!”公孫銘像是松了口氣:“呼延慶把岱欽的一只手砍了下來,岱欽當即墜與馬下,被人扶走了!”
“是嗎?我笑了一下:“呼延將軍回來了嗎?”
“沒有,他還窮追不舍!”
我皺起了眉頭,急忙道:“快叫他收兵,窮寇莫追啊!”
“放心,已經派人去喚回他了!”
突然,天空中傳來了一聲尖銳的鳴叫——
所有人在這一刻,全都警惕著,仿佛突然全都被凍成了冰雕一般,只有戰馬的嘶嘶長鳴,為這一刻添加了一分不安的氣息。
聽到那聲鳴叫,我也下意識的睜開了眼睛,朝著天空一望。
一只巨大的白雕,幾乎比一個人還大,在天空中盤旋一圈,又朝北方飛了回去。
“是突厥人的雕——”這一聲嘶吼,像是寧靜的山林中突然一聲虎嘯一般,驚得所有的人全都慌張了起來,頓時人聲鼎沸。
“不好!”公孫銘看著我說道:“天空中的白雕,據說就是他們每次出戰必放飛的戰雕,如今岱欽敗陣,突厥會派援軍來……”
“啊!”我驚呼一聲:“那該如何是好?”
“戒備!”我還未回過神來,公孫銘已走上了城樓。
不等我開口問清,公孫銘已經開始指揮軍隊,一邊走一邊指著前方:“立刻派人,封閉南西北三門,全城戒備!”
“是!”
我一邊跟著公孫銘往城樓上跑,一邊低頭看,只見整個襄陽城此刻進入了高度警戒的狀態,將士們全副武裝,所有的男丁都到了城門口,用巨大的橫閂加固城門,粗壯的木料也被馬車運來,準備抵在城門上!
看到這一切,我只感覺冷汗直冒。
突厥的兵還未出現,但那緊張的氣氛,卻已經將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上了城樓,才發現天色已變,立刻一陣凜冽的風吹來,我一下子有些眩暈,險些跌倒,公孫銘立刻伸手將我扶住。
“沒事吧?”我搖了搖頭,身子有些僵硬。
這時的天色已經漸漸變暗了,夕陽在天邊揮灑出了一天中最后的光與熱,終于一點一點的被西邊的地平線吞沒,只有漫天如燃燒的火焰一般的紅霞還在燦爛著。
放眼望去,只見那一片延至天邊的綠野線上,慢慢的出現了一個小小的黑點,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我終于看清了,那個熟悉的人影,正是呼延慶!
“少將軍,回來了!回來了——”城樓上的士兵歡呼了起來。
呼延鐸捋了捋自己的胡須,緊張的神色稍微緩和了些,像是緩過了一口氣。
城門一開,呼延慶一路疾馳沖進了城門,卻沒有立刻上城樓,穿著一身戎裝,坐在高頭大馬上,揮舞著手中的斧頭,大聲指揮著下面的士兵。
遠遠的,聽見一陣轟隆隆的悶響,好像天邊的悶雷朝著這里滾來,甚至連地面都在顫抖。
我睜大眼睛,只見天邊的另一頭出現了一片黑云,朝著這邊蔓延,將整個地面都覆蓋了一樣,地面震動更加明顯!
他們越來越近,只見那些戰馬連馬鞍都沒有,肥壯而剽悍,馬上的將士身著鎧甲,剽悍如虎,背上背著強弩,手中揮舞著彎刀,寒光映亮了每個人的眼睛,聲勢如潮!
我一眼望去,來的隊伍竟然看不到尾!
來的,少說也有二十萬人馬!
可是襄陽城里加上一些年輕力壯的男子,恐怕還不到八萬!
如此懸殊的差距,這一仗,該怎么打?
而在這聲勢浩大的軍隊中,卻有一黑一白兩匹馬,沖在隊伍的最前面。
騎著黑馬的那個人,身形魁梧,剽悍之極,滿臉虬髯,幾乎看不清五官,只有那一雙血紅的眼睛,透著野獸一般兇殘的光!
而他身旁那匹雪白的駿馬之上,一個頭戴金冠的男子,一身軟鉀,一手持劍,一手握韁繩,雖然看不清五官,也知道他是宇文灝彥。
在那隊伍的后面,塵土漫天,但模模糊糊的,似乎能看到一些高大的影子,定睛一看,一些造型高大的木架,下面架著車輪,從飛揚的塵土中慢慢顯出形狀,仔細一看,竟然是云梯!
糟糕,他們真的打算攻城了!
若城破,不知這里會成為怎樣的煉獄!
“這次,由我和慶兒帶兵迎戰出戰,剩下的人死守城門,無論發生什么事,你們都不要開城門!”
“不行!”公孫銘大聲道:“老將軍,年事已高,敵人來勢洶洶,還是由末將出戰?”
“到底誰是大將軍?”呼延鐸喝斥道:“你敢違抗軍令?!”
“屬下……不敢!”
“那便最好,你的任務就是保護好公主,必要時,帶著公主撤退!”
“是!”
轉眼間,那浩浩蕩蕩的隊伍已經到了離我們不到百丈的距離,一分為二,宇文灝彥的男人領著一半的人馬,架著云梯朝著西北方而去,而那個身形魁梧的大漢,則領著身后的虎狼之師,朝我們瘋狂的殺來!
“慶兒,你去西門!”呼延鐸急忙道:“這里由我出戰!”
“祖父!”
“快去!”
眼看著老將軍帶著大批人馬退出了城門口,他在人群中回過頭大喊:“關城門!”
守城的將士一聽,急忙沖上前去推動沉重的城門,只聽一聲沙啞的嘶鳴,大門在眼前慢慢的合上,而呼延鐸還帶著他的人馬在外面廝殺血搏!
這時,城樓下的那個將領已經拔出了彎刀,在空中猛地一揮:“攻城!”
話音一落,他身后的那些士兵立刻呼嘯著沖了上來,笨重巨大的云梯也被推向了城墻,守城的將領急忙大喊:“放箭!放箭!”
頓時,數不清的箭矢閃著寒光,像密雨一樣朝下面飛射過去,下面發出鬼哭狼嚎的慘叫,可這些死傷對于他們來說只是九牛一毛,死掉的人立刻被萬馬踐踏,這些人踏著尸骸血骨,還在繼續進攻!
但這并沒有阻擋他們的腳步,那些人急忙扛起鐵盾頂在頭頂,立刻有士兵借著鐵盾的掩護搭箭上弦,箭矢呼嘯而來,立刻,我面前的幾個士兵應聲倒地!
眼前染紅了一片鮮血!
我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戰爭,鮮血淋漓的場面,頓時整個人都驚呆了,當又一名士兵中箭慘叫著倒下時,他的胸口的鮮血朝著我噴涌出來,我猝不及防,眼看著那鮮血就要迎頭淋下。
突然,手腕被人用力一拉,我后退了好幾步,跌進了一個人的懷里,那鮮血就灑在了我的面前,幾點殷紅染上了我的裙角。
回頭一看,卻是公孫銘拉住了我。
他的臉上仍舊沒有半點表情,只是肅然而沉重,我驚恐不定的道:“將軍。”
公孫銘看了我一眼,眉宇間的陰郁之色又重了幾分:“你別動,跟著我!”
這次,突厥的人顯然是有備而來,不一會兒,腳下已經倒下了數十名將士,而城樓下的人還源源不斷的涌上來,眼看著那高大的云梯慢慢的靠上了城墻,發出轟的一聲巨響!
“放箭!快放箭!絕對不能讓他們上來!”
守城的將領肩膀上已經受了傷,鮮血流淌在盔甲上,顯得格外刺目,而他還聲嘶力竭的大吼著,可這已經擋不住下面那些人的攻勢,眼看著就有幾個身手敏捷的人從云梯爬了上來,手中的彎刀大力揮舞。
那將領一見,顧不得其他,急忙揮舞著長劍沖了上去,狠狠的一劍刺去,而那個登城的士兵手中的彎刀寒芒四射,也砍上了將領的手臂。
頓時,兩個人都重傷流血,將領跌坐在地,而那個登城的人也跌了下去。
“林副將!”
公孫銘見他受傷,急忙撲了上來,只見那名參軍半個身子都被鮮血染紅了,痛得臉色慘白,咬牙道:“將軍,一定要守住,不能讓他們攻城,否則的話——否則的話——”
否則的話——襄陽就完了!
他的話沒有說完就昏厥了過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他要說什么,公孫銘吩咐幾個守衛將他攙扶到一邊之后,包扎好傷口,那些將士們又揮舞著長劍沖了上去。
可是,到底是倉促間迎戰,當幾架云梯搭上來之后,他們就更顯得疲于奔命了。
我只覺得,握著我的手的那只手,手心里盡是冰冷的汗。
就在這時,又有幾個人登上了云梯,守城的將士拼命的朝下面射箭,那幾個人巧妙的躲開了之后,其中兩個用雙手架起了一個人朝著城墻上猛地一扛,那個人立刻騰空而起,翻了個跟頭落在了城樓上!
而正正的,落在了我的面前!
那人一上了城樓雙手立刻拔出了腰間的彎刀,只見眼前寒芒一閃,頓時那鋒利的刀刃已經近在眼前,眼看就要襲上我的胸前。
就在這一刻,牽著我的那只手突然一用力,我被猛地抱進了一具胸膛里,一轉身,堪堪閃過了彎刀的鋒芒。
公孫銘抱著我躲開了那一擊,卻一個踉蹌撞上了身后的墻垛,就聽見他悶哼了一聲,整張臉都抽搐了一下。
“將軍!”我嚇得叫了起來,而他咬著牙,額頭上冷汗都出來了,卻一聲也不吭,只是用力的抱住我,將我護住。
那個手持彎刀的人一看見他,頓時愣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當他的目光落到我身上的時候,臉上頓時露出了一絲猙獰的表情,冷笑道:“西梁公主!”
話音一落,他大吼一聲便揮舞著彎刀朝我砍了過來。
公孫銘卻絲毫沒有遲疑,抱著我又躲開了那人的一擊,這時從云梯登上城樓的人已經越來越多,和城樓上的將士們殺成了一片,沒有人能再顧及我們。
他只能抱著我在刀鋒中左躲右閃,好幾次鋒利的刀刃都差一點砍到我的身上,卻被他硬生生的扛住了!
可是,幾個回合下來,他身上已有了多處的刀傷,抱著我這樣的躲閃非常消耗體力,肩膀上的軟甲已經染上了血跡!
“公孫銘,你快放開我吧!”
聽了我的話,他卻只是咬著牙,抱著我的那只手更加用力了一些,就連我想要掙脫,都完全沒有辦法。
他抱著我站在了城樓的最高處,看著下面的將士一擁而上,全都涌到了城門口和突厥的士兵拼殺了起來,頓時城門口刀光劍影,血肉橫飛……
公孫銘緊緊摟住我,眼中帶著肅殺之意,兇悍死盯著前方激烈的戰事,卻沒有個人說話,只是那氣氛顯得格外的沉重。
他喉嚨里發出咯咯的聲音,卻像是一口氣憋住了說不出話來。
“不好——老將軍!”
我還未反應過來,公孫銘赫然松開了我,飛身而下——
可惜——晚了一步!
公孫銘打算接住呼延鐸的身體,身體是接住了,但是,他的頭被人斬了下來。
我的心里好像豁然開了一道口子,如同天空層層的烏云被陽光穿透一般,有一些東西呼之欲出,拼命的在我的腦海里翻騰!
這時,城樓下驟然傳來巨大的騷動和震耳欲聾的廝殺聲。
我循聲望去,只見那個魁梧的將領將呼延鐸的頭顱提在手上,騎著馬往回飛馳,公孫銘也騎著一匹戰馬,窮追不舍。
看到這一幕,滾燙的淚從我的眼中汩汩而落,我扶著墻垛,全身都在發抖。
城樓下那些人狂笑的聲音,朝我們大聲諷刺謾罵,周圍的人都沉默著,卻有一股隱隱的火焰在每個人心頭燃起。
“住手!住手!”
“不要打了!不要!”
“我出城……你們不要為我打仗……”
淚眼朦朧間,沒有能夠聽到我的嘶喊聲,一切都已太晚了!
登上城樓的敵人越來越多,那些將士們已經完全展開了白刃戰,刀光劍影間血肉橫飛,數不清的人倒下,鮮血流淌了一地,像是一條血河!
這樣下去,不行!
他們抵抗不了了,被突厥的人在里面打開了城門的話,后果不堪設想!
想到這里,我急忙轉身往城樓下跑去,城樓下已經沒有馬匹,我便上前拆了馬車前轍,將一匹馬解了下來,便準備要翻身上馬,往西城門去。
可就在這時,突然襲來了一陣強烈的風,風中帶著一股鐵銹的腥味,我幾乎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有人大喊一聲:“公主!小心!”
話一落,我就被人猛地撲到在地,而越過他的肩膀,我才看到天空中密密麻麻的箭雨閃爍著寒光朝我們落了下來,所到之處,墻穿門裂,城墻上被硬生生的扎進了無數的洞!
而有一支弩,正好射到了我剛剛所站的地方,地面上都被射出了一個小小的土渦!
這一刻我都驚呆了,回頭看著一地狼藉,臉色也凝重了起來。
“他們,要攻城了!”
東門的戰況也不容樂觀,可是——我回頭看了一眼,這里城樓上已經不知道又倒下了多少人,不管怎么樣,一定不能讓他們得逞!
我咬了咬牙,對那個守衛說道:“我去西城門,叫少將軍來支援!”
說完,我掙扎著站了起來,騎上了一匹馬,掌心里全都是汗,只能用力地抓著韁繩,讓自己不要那么害怕。
如果他們真的攻了進來……那城里的百姓,那些守城的將士,所有的人,都完了!
不知不覺,我離西城門已經越來越近了。
天空中的烏云也越來越厚重,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抑,而前方也能聽到轟隆隆的巨響,我也知道,那一定是敵人攻城撞門的聲音!
看來,那里戰事的激烈程度,并不亞于東城門!
我看著前方高大的城樓,在夜色下屹立著,好像有一刻的遲疑和失神。
突然,一支鐵弩射中了我的馬,馬匹發出了一聲凄厲的長嘶,猛地人立起來,我猝不及防從馬背上跌落下來。
猛地一下撞了一個堅硬的石頭,一時間,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見了。
醒來時,我還有點朦朧,卻發現自己已睡在了州府的床榻上。
昨日一戰,難道襄陽城守住了?
我披上一件外衣急忙跑出內堂,只見彩蝶神色不寧的站在外堂。
“彩蝶……你怎么來了?”
“皇上聽說公主受傷,就連夜派我來照顧。”
“戰事如何了,昨夜……”
“公主,放心!”彩蝶看著我,微微一笑:“城門沒有被攻破,北魏的援軍已到襄陽城外了,皇上已下令,天已亮便開城門迎他們進城。”
“是真的嗎?真的嗎?!!”我壓抑不了內心的激動,抓住他的手。
“當然是真的,奴婢怎么敢說謊騙公主?”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一夜之間仿佛又變了一個天,我終于等到奇跡的出現了,不過,我還是有點不敢確定,因為我不敢相信老天這次眷顧了我。
聽到這樣的好消息,我再也睡不著了,靜靜地坐在州府里等候消息。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了,窗外透進來的光影慢慢的拉長,天亮了,整個屋子安靜得好像一個人都沒有。
“公主,慢用?”彩蝶笑盈盈的將早膳殷勤地擺放在桌子上。
我淡淡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吃了一點東西。
隨后彩蝶給我送來了熱水,我稍事一番清洗之后,便換上了新送來的干凈衣服。
脫掉了昨日那件染滿血跡的裙衫,穿上一件白色的長裙,輕薄柔軟,感覺好像是一陣涼風輕撫在身上一樣,裙擺微微撒開,整個人都好像氤氳在一團云霧當中。
她一邊收拾著碗筷,一邊道:“公主,奴婢為你梳妝,好嗎?”
我忽然意識到自己還沒有梳頭,輕聲道:“好。”
彩蝶慢慢的梳理著我的長發,微笑道:“公主的頭發真好看,又黑又亮!”
“彩蝶,謝謝你來照顧我!”
“能服侍公主,是我的福氣呀。”
我微微一笑,看著銅鏡中映照出的那張蒼白的臉,我有些茫然——
“彩蝶,呼延老將軍他……”
“呃……”彩蝶的神色也淡了下來:“老將軍他已經陣亡了,不過,公孫將軍把老將軍的頭顱奪了回來,尸體已運回江陵安葬,今日軍中已掛起了白帆,皇上下令,全國哀悼,所有人都穿上了白色的孝服。”
我立刻感覺到一絲寒意浸入肌骨,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她不再說話,仔細的為我梳頭、上妝。
半餉后,看著銅鏡中的自己,我微微有些失神,她又道:“公主,今日你真美,是不是要見客?”
我的心一顫,是要見客,也不知道北魏來的人是誰?
“還是……公主在想慕容公子?”
“他好嗎?”
“這個,奴婢就不知了。”
這時,我才發現真正牽連著我的心跳,我的呼吸的人,卻在百里之外。
門外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我抬頭一看,是公孫銘。
“將軍,昨夜的情況到底如何?”我立刻起身走了過去。
“公主,放心!”他淡淡說道:“只有老將軍……我方損兵三萬。”
“北魏來了多少援軍,帶兵的人是誰?”
“是元子修,他親自來的。”
我木然地看著他,心里卻亂成了一團,彩蝶見這樣的情景,立刻退出了寢宮。
“公主,你怎么了?”
我只是默默的低著頭,但也能感覺到他一直盯著我看,可是這個時候,再和他說什么,都是對牛彈琴,他不會明白的。
“還好,昨日北魏的援軍及時趕到,突厥立刻就退了兵。”
“將軍可知,昨日那個高大魁梧的將領是誰?”
“穆圖。”他吸了口氣:“他是突厥最勇猛的將領,力大如牛,武藝不凡,昨日殺了很多我方的將領和守衛,現在軍中的人一聽到他的名字,簡直是聞風喪膽,就算是我,也沒有把握勝他,此人不好對付。”
我的心一緊,突然生出一個想法來,急忙道:“你快修書,讓父皇放了慕容文謙,只有他,才能對付穆圖。”
“哦?”公孫銘有些疑惑地看著我:“慕容公子,可以對付他?”
“嗯。”我堅定的點了點頭:“你快去辦吧?”
“好。”他笑著點了點頭,遲疑了一下,又道:“還有個……也不知是好還是壞的消息,昨日少將軍他刺瞎了宇文灝彥的一只眼……”
我微怔了一下,說道:“當然是好消息,如今岱欽斷了一只臂膀,宇文灝彥又瞎了一只眼,突厥也損兵折將,少將軍年少神勇,真是西梁的福氣。”
公孫銘似乎也感覺到氣氛的變化,抽了一口氣:“不過,屬下擔心,那穆圖再來叫陣,少將軍年少輕狂,報仇心切,怕是……”
“這個也是本宮所擔心的……但他們也損失了不少,如今也不敢貿然攻城吧。”
屋子里突然沉寂了下來,片刻后他才說道:“事不宜遲,想必北魏的軍隊快到南門了,屬下立刻準備迎接他們入城。”
“好,你快去!”
午后,強烈的陽光透過窗戶點點的縫隙間射入屋子里,將屋內的陰暗一掃而光,使房內閃閃發亮,好像心靈間的陰霾全部讓陽光將其驅逐了。
沒有任何人來報,也不知北魏的軍隊入城沒?
這樣的等待讓我如坐針氈,我心急如焚的站起了身,在屋子里走來走去,不一會,已經滿頭香汗,這樣等下去不是辦法,我打開了房門,打算出州府看看情況。
沒出屋子兩步,迎面便對上了一雙閃亮的眼眸,是彩蝶,她回來了。
看著我詫異的表情,她笑著道:“公主,剛才奴婢出州府時,已經看到北魏的軍隊進了襄陽城,現在北魏的皇帝和兩位將軍在大廳商量御敵之策,這次,北魏和西梁聯手,一定會把突厥打得落荒而逃。”
我心中一顫,只見她的臉上滿是信心十足的表情,我的嘴唇微微的動了動,卻沒有說出話來,有些話想說,想問,又不知從何說起。
元子修,你真的來了……
我不知道如何去面對他,我真的不知道……
“怎么了?”彩蝶輕輕一笑,走過來拉著我的手:“公主,你不高興嗎?”
“不是。”我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看來我們還是避不開這一仗。”
我無奈的垂下了頭,心里亂成了一團,又好像打成了結,卻難以解開。
元子修雖然來了,但是這仗肯定是要打的,俗話說,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就算這仗打贏了,我也再無顏面對那些陣亡將士的父母妻兒,終究無法阻止這場戰爭。
想到這里,昨夜那場慘烈的血戰又浮現在了我的眼前,自己真的是個禍害,一瞬間雙眼有些發紅了,心里好像有什么東西哽咽住了。
一雙纖細的手撫上了我的手背,柔聲道:“公主,你別想太多了,有些事情不該我們女人去想,打仗是男人的事。”
打仗是男人的事,可是,這是由我引起的,當初是我害了伊柔,害了那條無辜的小生命,如今還要沾染戰爭的鮮血,這一生的罪孽我下輩子也還不完……
我僵硬的一笑:“你也折騰了半天,可別累壞了身子,回屋好好休息。”
她點了點頭,便離開了。
忽然覺得犯困了,我又轉身回了房間,躺在床上淺睡了一會兒,也不知為何,這一覺越睡越沉,好像再也不愿睜開眼睛一樣。
“公主?公主?你醒一醒?”
迷迷糊糊中我聽到一陣急促的呼喊聲,感覺有人不停的在搖晃著我的身體,我疲憊的睜開了雙眼,彩蝶一臉緊張地看著我:“公孫將軍派人來說,請公主到議事廳商議點事情。”
“你說什么?他叫我去商議戰事?”
“是的,公主。”
我疑惑了,公孫銘怎么會讓我和他們商議戰事?難道事情又有變故嗎?
這樣一想,我心里更急了,慌忙起身跑出了屋子,抬眼一看暮色已降臨,我提著燈籠站在門口,一路向議事廳走去,從這條門廊的中間下到一條青石板鋪成的小路,我朝著那隱隱閃著燭光的屋子走去。
從遠處望去議事廳燈火通明,于是,我加快了腳步,門口的侍衛見了我也紛紛對我行了禮,離門口還有幾步之遙,一個高大而熟悉的身影從屋子里走了出來。
看著那張熟悉而俊美的臉龐,我一下子停滯了腳步,傻傻地看著他……
元子修穿著一襲普通的白衫,俊美的臉冷得像一座化不開的冰山,而眼里的表情卻異常的平靜,突然間讓我想起初見他時的樣子。
我的心猛的亂跳了起來,雙手將衣袖緊緊攥著,慌忙的垂下了眼簾,意外的是,他上前一步對我拱手一揖:“公主殿下,將軍還在等你,趕緊進去吧?”
我沒有抬眼,只是微微對他一頜首,他冷冷的從我旁邊走了過去,就這樣,我與他匆忙見了一眼,隨著他的離開,我的心也完全沉了下去。
突然間眼中蒙上了一層模糊的薄霧,心里感到一陣刺痛,我的整個思緒全亂了,幾年不見,他對我真的如此生疏,像是一個陌生人。
細想一下,其實這樣也好,既然我已不再愛他,又何必在乎他對我的態度呢?
如今我心里想的,牽掛的人,早已不是他。
我用手袖拭去了淚水,一踏進議事廳,便看見公孫銘和呼延慶,神色凝重的研究著桌上的地圖,似乎根本沒有在意到,我已走了進來。
我也沒有打擾他們,只是站在原地,等著他們。
過了一會兒,呼延慶才抬頭看著我:“屬下不知,公主駕到,望公主恕罪!”
“將軍無需多禮,本宮看兩位將軍在研究軍事圖,故沒打擾。”
他倆對望了一下,才說道:“公主,請坐!”
我笑著坐在了一張椅子上,淡淡道:“不知二位將軍,請本宮來所謂何事?”
公孫銘先說道:“元子修帶來了十萬大軍,他雖答應與我們共同抗敵,不過他提出來一個條件,要我們答應。”
“什么條件?”我驚訝地看著他倆。
公孫銘一臉坦然,上前說道:“他讓我們交出蕭寂寒,否則——”
我愣了一下,原來他還是不肯放過蕭寂寒,這也難怪啊。
蕭寂寒做了那么多壞事,別說是元子修,就算是我也不肯放過他。
可是,父皇會同意嗎?
呼延慶說道:“公主,你看這事……”
我直視著他的眼睛,淡淡道:“此事,你們還是先稟告皇上吧?”
公孫銘點了點頭,眼里閃爍著一點內斂的精光,平靜的說道:“不瞞公主,我倆正為此事而煩,皇上不一定會交出殿下的,如果是這樣,那……”
“你們的意思是……”
“以公主和元子修以前的情誼,相信……”
我一時說不出話來,愣了一下:“他在何處?”
“他在附近的一座別苑內,離這里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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