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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等你說愛我(五)-《錯過你為遇見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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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睜開眼睛。

    這里是我父母家,現在是二零零八年五月,今天上午我要跟齊享去民政局辦理離婚手續。

    那一次我們最終獲救,我在醫院里躺了一星期,沈思博比我強一點,他出院之前過來看我,拿過來一些他媽做的雞蛋卷,說是她特意讓他分給我,他說時間過去那么久了,我爸都出來了,我們兩個差點都一起掛了,她還有什么不能釋懷的呢。

    但是......

    你并不知道,莊凝。他說,其實我和端端......他沒有講下去,因為齊享出現在門口。

    沈思博離開以后,齊享坐在我的床前:"好些了嗎?"

    他就像在周一的例會上,散場前最后問一句,大家還有什么要說的嗎。

    "還行。"

    他點點頭:"那好好養著吧。"真是客氣。

    盡管我早有準備,卻還是有一線涼意沿心口慢慢滑下去。

    "我爸媽那邊,還麻煩你不要讓他們知道實情,他們年紀大了,失去第三代已經很難過。"他慢慢地說:"也給彼此留點情面吧。"

    我最初認識這個男人時,他就是這樣,冷靜從容卻又看似十分自我,遠沒有那么多耐心和溫柔可供揮霍。

    眼下我看著他,恍若回到了那個時刻,那個一切尚未發生的時刻,我們還沒有過那么多吵吵鬧鬧一路過來的經歷,他不曾在我心碎時吻我,不曾在大雨中趕來接我,不曾在人群擁擠的陌生街頭,側身過來對我耳語:"抓緊我。"

    不曾問我為什么不試試和他在一起,不曾陷入焦慮還要千山萬水反過來安慰我,不曾有劫后余生閃亮歡喜的重逢,不曾有大難臨頭時的相擁。

    不曾有那一場疼痛纏綿的占有,不曾有這些年平靜甜蜜的相守。

    不曾說過,只要相信,我就接得住你。

    "如果我可以解釋......"

    "我也沒有興趣了。"

    "......"

    "我當天晚上趕過來,醫生告訴我孩子沒有了,而你......"他沒說完,我知道,他不愿意弄得太難堪--而我又和沈思博一起被送進來。

    "我遇見你的時候,你心里只有他一個人,超級執著又一根筋。我想被這樣的女孩子愛上,一定是美麗又恐怖的一件事,我努力了很長時間,想達成這個目標,近些年來,我也覺得你漸漸愛上我了。"

    他做了個手勢,阻止我開口:"上次我送你去花苑酒店,接你的時候我也看見了他。我等著你解釋,但是你一直沒有。好吧這也沒有關系,也許你們只是在一起敘敘舊,我相信你這點分寸還是有的。

    直到那天我終于明白,我們在一起這么些年,還抵不上他出現一瞬間,連我們的孩子,都擋不住你去犯錯,我還有什么可說。"

    我無言以對。無言以對的意思,有時候并不是真的語言缺失,它在于一個態度,在于你想改變事物狀態的態度,但她已經不在了,孩子已經失去了,信任已經崩塌了,愛的知覺已經被無端的變故磨鈍了,這些都無可挽回,無可挽回。所以我無言以對。

    "齊享。"我隔了一會兒:"你是不是很后悔,很恨我?"

    "不不,我很同情你,莊凝,跟一個你不愛的,或者說不怎么愛的人過了這么多年,還被迫為他犧牲了事業,你怎么能不委屈呢,甚至要你懷著他的孩子去面對你深愛的人,這是多殘酷的一件事......"他看見我的臉色,嘆了口氣:"好了,好了。"他輕輕摁住我的肩膀:"我沒想過再跟你爭辯,不好意思。"

    齊享離開時突然想起來:"哦,還有,如果你真想知道,我不是念念的爸爸。雖然現在說這個,也沒有太大的意義。"

    "你怎么......"

    "江苓聽說你流產,她非常愧疚,向我承認曾經誤導過你。我告訴她,跟這個無關。"

    之后我搬回了家去住,如各位在開始所見,每日接受我媽的教育。

    而齊享,他爸在家老暴君面目復發,把他訓得--這么大的人了,做事一點輕重沒有,小凝還懷著你的孩子呢,你跟她再為了江苓的事情吵,也不能讓她賭著氣一個人開車出門--這我都不跟你算賬,你還跟她離婚?我看你是越過越回去了!

    他也就是一言不發地聽著。

    這還是心疼他的齊媽講給我媽聽,我媽又講給我聽,這其中有沒有夸張的成分?也許有,但事實是,他在他父母跟前,沒有提到我的任何一句不是。

    所以反而是那老兩口,過來跟我說好話,小凝,你乖,不要和他太計較,你們都太年輕氣盛,吵幾場架算什么,孩子以后也還會有的,要是這樣就離婚,世上沒有幾對能挨到我們這個年紀,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我很怕見到這兩個老人。過了一段單位抽人手進駐縣一級組織調研,我報名下去了兩個多月,直到最近回返。誰見到我都說,莊凝,你怎么瘦成這樣了?

    至于溧城那邊,據小姨說,肖老師還時常去探望李云,后者還是倔強的活著,只是脾氣變得非常壞,和以前判若兩人。那個男人沒有受到懲罰,一樓的一位鄰居告訴前來調查的民警,當天的確肖老師看起來不大高興的從樓上下來,但就這樣他還是耐心地幫她把她老父親的輪椅從家里搬出來,再把那個老人抱上去,她說,你看,肖老師是個多好的人啊,他怎么會把老婆關在陽臺上呢。

    當然這些旁證并不能下定論,主要的還是沒有證據,法律需要證據。

    時間一久,我都漸漸忍不住想,是不是當時弄錯了,端端那件事的確是個意外?

    眼下我梳洗完畢,出門,齊享正在等著我,我們驅車前去民政局。坐在長椅上等待,我看著他的側臉,我想問問他,最近過的怎么樣?

    還有,我退還他戒指時,他為什么又要問我,對于那一天的解釋?我喊他一聲:"齊享。"

    他轉過臉來,對我笑一笑:"嗯?"

    看見他這樣輕松的笑臉,那些對著他背影能夠說出口的,一句也說不出來了。

    我不能告訴他,從縣里返家后不久,我曾回過那間能看見陵河的居室。根據協議,這套房子由齊享決定賣或是留,然后按照市場價折一半現金給我。

    他并沒換鎖。

    我打開門,地上沒有半點灰塵,室內有淡淡的植物清香,還有輕微的煙草味,房子是多么有靈性的東西啊,有人長住的地方,氣息總是綿軟的,像被馴化的動物,哪兒哪兒都透著溫和。

    他好像并沒有離開。我的心跳得快起來,要是他一會回來發現我來了......這時臥室里突然咔噠一聲響。

    "齊享,是你嗎?"

    臥室門只開了一道縫,從這里能看見大衣鏡倒映的一線內景,齊享正面對陽臺遠遠站在那。他沒有回答我。

    我們就這么沉默著,我感覺就好像有人把胳膊從我的嘴巴里伸進去,沿喉嚨往下一把準確的捏住我的心臟:"齊享,我有話對你說。"

    他默許,于是我就繼續:"我昨天在家整理舊東西來著,你猜我翻到了什么?"

    他仍然背對著我,不說話。

    "你以前拿給我的司考復習資料。"我說著,一面深恨語言這樣貧乏這樣缺乏想象力,要如何向他描述,我當時是怎么坐在一堆故紙堆中間,把它們抱在懷里,一頁一頁翻看,摩挲并親吻他留在上面的字跡--這些飽滿鮮活的情緒,訴諸于口卻會多么矯情,所以我只能低聲道:"我突然好想你。"

    齊享沒有任何反應。也好,他要是真的轉身,我反而講不下去了。

    "你還是覺得我不愛你嗎?我......"我呼口氣,緩緩說:"有好多次,我下班的時候一邊往這邊走一邊想,晚上給你做什么?都走到路口了,突然想起來,只好再轉身回去。逛街看中一條領帶,買下來才想起沒人可以給。遇上什么高興或不高興的事兒,馬上就想跟你說......"

    "當然,你也可以說這是習慣,不是愛情。但是我從沒有后悔跟你結婚,想到跟你過一生從不覺得不甘或是恐懼,老愿意跟你待在一起,你要說這還不是,我也不知道還有什么可以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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