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血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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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把郭大鳴押到紅軍那里去的時候,紅軍里的一個連長張宗福還以為我們是土匪,他說,我們能夠把郭大鳴抓住送給紅軍,是重大的立功的表現,要我們洗心革面,在革命隊伍里鍛煉成長。我和上官雄強調我們不是土匪,他就笑笑對我們說:“這個世界上有誰承認自己是土匪的?好了,你們不要辯解了,從今以后,你們就不是土匪了,是紅軍戰士了!但是,你們一定要注意改造喲,不要把土匪的習氣帶到革命隊伍中來!”我們聽了他的話哭笑不得,上官雄說:“管他咧,只要當上了紅軍,說我們什么都無所謂了!”
郭大鳴在紅軍進入長汀城后就被槍斃了。
槍斃郭大鳴那天,天上飄著細雨,長汀城里的南寨廣場上聚集了成千上萬的紅軍和群眾。郭大鳴被槍斃后,尸體倒掛在主席臺旁邊的一棵板栗樹上。我記得毛主席在演講中指著郭大鳴的尸體說:“我們來此地是為民除害的,今天就除了這個大害。我們紅軍是窮人的軍隊,和勞苦大眾團結在一起……”朱德總司令宣布了郭大鳴的十大罪狀,然后命令紅軍把郭大鳴以及長汀城里十余家主要地主豪紳的家產,挑到會場分發給了到會的群眾,又將郭大鳴的尸體抬著游街示眾。
說實話,看著郭大鳴的尸體,我胃里翻江倒海,躲到一個沒有人的角落里,狂吐了一陣。那個晚上,我做了噩夢,夢見郭大鳴朝我撲過來,雙手緊緊地掐著我的脖子……我從噩夢中驚醒,大汗淋漓。我把夢境里的事情告訴了上官雄,上官雄說:“有什么好怕的,活人豈怕死鬼!”那時,我就覺得上官雄比我膽子壯,比我有血性,也許這些都是與生俱來的東西。
3
我和上官雄一起被編進了張宗福的那個連隊里。這個連隊號稱“老虎連”,連隊的士兵個個兇猛如虎,張宗福說,要不是我們倆捉住了郭大鳴,我們還進不了“老虎連”呢!我總覺得張宗福說話愛吹牛,對他的話有點不以為然,上官雄卻對他的話深信不疑。
勝華山大捷,紅軍繳獲了幾百條槍,我和上官雄一人領到了一條三八式步槍。拿到槍時,我興奮得亂蹦亂跳,上官雄沒有像我這樣激動,他只是仔細端詳著這殺人的武器,眼睛有些濕潤,他喃喃地說了一聲:“我們手中也有槍了!”其實,他還私藏著一支槍,那就是從郭大鳴手中繳獲的那支手槍。
張宗福一直在觀察我們的表情。他走到我們跟前說:“有槍了,是應該高興呀!槍是我們的生命,你們可要愛惜它呀!對了,你們打過槍嗎?”
我說:“我們打過**!”
上官雄也說:“原來我爹有一桿**,他教我們打過。張連長,你看土狗滿臉的麻子,就是打銃時炸膛后讓鐵砂崩的。”
張宗福樂了:“我還以為他天生就是一張麻子臉呢,李土狗,你這個名字不好聽,我看以后就叫你李麻子吧!”
我的臉發燙了:“叫我什么都可以,反正我這個人命賤!”
上官雄附和道:“我看李麻子叫起來比李土狗好聽。”
張宗福大笑,然后認真地對我說:“李麻子,你的命從此以后不賤了,你是紅軍戰士了,我們隊伍里人人都是平等的!對了,我告訴你們,槍和銃是不一樣的,我明天就教你們打槍!”
張宗福把我們這些新參加紅軍的人組織在一起,教我們關于槍的知識,并且教我們如何使用。張宗福不知道為什么,對我和上官雄兩人特別上心,總是給我們開小灶,把他自己的經驗告訴我們。當然,在這個過程中,他會在我們面前顯耀他的槍法。他會從我手中一把奪過槍,對我說:“李麻子,你說打哪里?”我就順手隨便指了個地方,他瞄都不瞄就順手一槍,子彈呼嘯著飛了出去,神奇地擊中目標。
我們目瞪口呆,看來張宗福的牛皮真不是吹的。
張宗福打完槍,把槍扔還給我說:“只要打仗,我們團殺敵最多的是我!你們要學到我這個本事,就是不當英雄也難呀!你們知道吧,就連朱總司令也夸咱的槍法獨一無二。”
我向他伸出了大拇指:“張連長,你神!”
張宗福又哈哈大笑,接著說:“你們殺過人嗎?”
上官雄低下了頭,擺弄著手中的槍,他似乎不愿意提起我們在長嶺鎮殺人的事情。我想說出那件事情,可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殺人在我心里仿佛是一件難于啟齒的事情。
張宗福見我們不說話,就笑著說:“沒有殺過人,算什么土匪,我看你們充其量也不過是個小毛賊!好好練習槍法吧,把槍法練好了,才能好好地殺人!”說完,他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
4
第一次打仗,我才發現自己并不像師傅胡三德說的那么有血性,而上官雄卻和我不一樣,或者他從來就和我不一樣,他的血脈里流著上官明的血。
那是一場有準備之仗。
我們在豬牯嶺阻擊來犯的白軍。我們搶占好山頭,挖好壕溝后,白軍才開始攻擊。先是一陣炮火朝我方陣地狂轟亂炸,炮火停了以后,白軍朝豬牯嶺主峰發起了沖鋒。
我們投入的是一個營的兵力,而白軍足足有一個團的人馬,況且他們的武器比我們精良,一開始接火,我們就明顯的處于劣勢。其實在炮火轟炸時,我的腦袋就有點發懵,看著那些被炸死的戰友,我真想一跑了之。我就趴在張宗福的旁邊,上官雄則趴在他的另一邊。炮火停止后,張宗福問我:“傷著沒有?”我搖了搖頭。他朝我笑笑:“沒炸死就好,就有機會!李麻子,我手下的兵要嘛戰死,沒有逃跑的孬種!記住我的話!”
我朝他點了點頭,也許他已經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他為什么不和上官雄說這些話,而偏偏對我說。
他對我說話時,上官雄的目光注視著山坡上蜂擁而上的白軍士兵。
他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相信你是好樣的,準備戰斗吧!”
很快地,我們和白軍的進攻部隊接上了火。槍一響,張宗福就顧不上我了,他邊開槍射擊邊大吼大叫,像個瘋子。
我的心狂蹦亂跳,勾動板機的手指頭在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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