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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血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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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這么說,那是我生命中一段非常溫暖的時光,溫暖得讓我時常心碎,盡管我的情緒有時會壞到極點(diǎn),一個人站在湘江邊上,望著沉緩有力流動的江水,不知如何是好。那是湘江一個拐彎的地方,馮三同父女的家就在江邊的山坡上。這是孤零零的一家人,最近的村莊離這里也有10多公里,大一點(diǎn)的鎮(zhèn)子就更遠(yuǎn)了,縣城或者省城就在天邊。那個地方叫雷公灣。我在那里一住就住了幾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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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左大腿上的槍傷過了近一個月,竟神奇地好了,結(jié)了一塊光亮的疤,這得益于老郎中的草藥和馮三同父女的悉心照料。可那顆該死的子彈頭一直留在了我的大腿里,在后來漫長的歲月里,每當(dāng)刮風(fēng)下雨天氣變冷,我的大腿內(nèi)部就會隱隱作痛。我扔掉拐杖可以自由行走的那天,走到江邊,朝蒼茫的江面大吼了好久,馮三同和秋蘭站在家門口,奇怪地看著我。

    那時,馮家的日子也越來越難過,越來越貧苦,我也拖累了他們。

    馮家父女本來靠打漁為生,可是湘江之戰(zhàn)后,湘江兩岸的人都不敢吃魚了,說魚里面有人血的腥味,而且湘江里的魚都吃過死人的腐肉。馮家父女從湘江里打上來的魚根本就賣不出去,而他們自己也不敢吃魚了,秋蘭說她看到魚就想吐??晌以谒麄兗茵B(yǎng)傷的一個多月里,喝了許多魚湯,敢情他們?nèi)淌苤啻蟮耐纯嗪涂謶?,后來我知道這事情后,也拒絕喝魚湯了。是那些魚湯補(bǔ)充了我的營養(yǎng),也就是說,我體力的恢復(fù)和那些魚湯有關(guān),也和那些漂在湘江上的鮮血和尸體有關(guān),我間接地喝了死人的血,吃了死人的肉!

    我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那個晚上,秋蘭睡了之后,很少說話的馮三同來到了我的床前坐了下來。從他的神色上,我看出來他有話對我說。我在他沒有開口之前十分小人地想,是不是我傷好了,他要趕我走了。

    他吸了一口旱煙說:“麻子,你覺得秋蘭怎么樣?”

    我脫口而出:“她是個好姑娘!”

    馮三同的目光始終沒有落在我的臉上,一直盯著他的旱煙筒:“秋蘭算不上什么好姑娘,她長得也不好看,而且嫁過人。兩年前,鎮(zhèn)上的一家大戶人家的癆病兒子娶了她,結(jié)果不到半年,那人就一命歸西了。可憐的秋蘭被趕出了那死鬼的家門,死鬼的父母親說秋蘭是喪門星,克死了丈夫。我就去把秋蘭接回了家,她媽也在那年落水淹死了。這些事情我都應(yīng)該和你說清楚。我想哪,如果你不嫌棄,你就和秋蘭湊合著過吧?!?

    我聽完馮三同的話,喉嚨里像卡了一根魚骨頭,什么話也說不出來了。我這樣一個廢人,如果和秋蘭結(jié)了婚,豈不害了她!我相信那一刻我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diǎn),我內(nèi)心充滿了慚愧羞恥憤怒和無奈,我難于對馮三同啟齒呀!

    馮三同的目光還是盯著水煙筒,沒有正眼瞅我:“我想呀,秋蘭有萬般不好,可這孩子善良呀,會體貼人,知道冷暖。不過,你不同意也沒有關(guān)系的,婚姻是一個人一生的大事,不能逼的,得你自己拿主意。秋蘭那邊嘛,你不要擔(dān)心,我看得出來,她對你有心的。天不早了,你也歇了吧,躺下睡不著的話,就考慮一下這個問題吧。”

    他走出了我的房間,我也沒有說一句話。

    那個晚上我一夜未眠。

    深夜,我聽到了嚶嚶的哭聲,哭聲凄涼如這個寒冬的霜雪。那是秋蘭在我隔壁房間里哭。我不知道她為什么哭。我想對她說些什么,卻什么也說不出來,在黑暗中,我伸出手抓住自己的頭發(fā),使勁地揪著,我已經(jīng)深陷進(jìn)了一個泥潭里,我企圖把自己從那個泥潭里拔出來,可是無濟(jì)于事。我他娘的算什么東西呀!

    我悄悄地起了床,走出了屋子,來到了湘江邊上。

    江水嗚咽,在夜色中發(fā)出慘白的光芒。

    我狼一般對著湘江發(fā)出了撕心裂肺的嚎叫。

    我突然想起了師傅胡三德給我親手打造的那把鬼頭刀,它是不是在無人的河灘上嚎叫,或者說聽到了我的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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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對馮三同說要回古嶺頭的湘江邊上去尋找那把鬼頭刀時,他愣愣地看著我,好長時間也說不出話來。

    也許他從我的眼睛里看出了殺氣,最后,他的目光慌亂地閃開,沉沉地說:“我撐船帶你去!”

    馮三同和秋蘭輪流撐著船,要不是看他們撐船,我根本不可能想到他們的力氣是如此之大,他們的生命是如此的堅(jiān)韌。船逆水而上,將近一天時間才到達(dá)目的地。

    那是個黃昏。

    殘陽如血。

    時隔一個多月,我還可以在湘江邊上的石子灘上聞到腐尸的臭味,盡管尸體都不見了。我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了江邊的那塊大石頭,拼命地朝它奔跑過去。我快跑到那塊大石頭邊上時,突然看見了那把鬼頭刀,它靜靜地躺在鵝卵石上面,夕陽照在它銹跡斑斑的刀身上,我的心像被一顆子彈擊中般疼痛起來。

    我默默地走到它面前,彎下了腰,撿起了它。

    刀身上的銹是凝固的血嗎?

    我耳朵邊上又響起了子彈的呼嘯聲和喊殺聲。

    我的戰(zhàn)友們呢?

    我的部隊(duì)呢?

    我的好兄弟上官雄此時又在哪里?

    我突然有流淚的沖動,可眼淚怎么也流不下來,只覺得眼睛熱辣辣的疼痛,仿佛有個人在我耳朵邊說:“麻子,來,我們比試比試,誰的槍法準(zhǔn)!”那是張宗福的聲音,他那帶著濃郁江西口音的話是那么真切。我突然跪在鵝卵石上,大聲地叫道:“張營長,張營長——”

    緊接著,我就大聲干嚎起來。

    我悲傷失落無奈蒼涼的嚎聲在空曠的河灘上無限地?cái)U(kuò)散,我不知道張宗福聽見沒有,也不知道吳有才聽到?jīng)]有,更不知道那些死去的兄弟們聽到?jīng)]有!

    那是什么樣的悲慟!

    我在嚎叫時,馮三同坐在船頭如一尊雕像。

    秋蘭卻眼淚汪汪地走到我身邊,把我扶起來,顫抖地說:“大哥,我們走吧,離開這個地方,以后我們再不來了。走吧,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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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沒有告訴馮三同,到底娶不娶秋蘭,我一直叫秋蘭為“妹子”,她也一直叫我“大哥”。馮三同還是少言寡語,沒有再問我什么,有些人說話,和你說過一次后就不會和你說第二次,他就是這樣的人。

    很快就要過春節(jié)了,馮三同家里一貧如洗,我也不能總在他家里白吃白住,我想起以前和上官雄逃出長嶺鎮(zhèn)后,賣過藝,于是我就決定到附近的鄉(xiāng)鎮(zhèn)里去走走,看能不能賺點(diǎn)錢,順便買些年貨回來過年。過完年,再作打算。原本準(zhǔn)備傷好了去追趕部隊(duì)的,因?yàn)槲乙膊恢啦筷?duì)撤到哪里去了,根本沒有辦法追趕。

    馮三同對我出去賣藝的打算,沒有表示贊同,也沒有表示反對。

    我走的那天早晨,秋蘭突然說要跟我一起去。

    我不同意她去,可她的態(tài)度十分的堅(jiān)決,最后沒有辦法,只好帶她一起上路。離開雷公灣,在山路上行走時,秋蘭變得開朗,一路上有說有笑的,仿佛變了一個人,平常蒼白的臉上也有了些許紅暈,眼睛也鮮活透亮起來。她越是這樣,我內(nèi)心就越憋屈。

    說實(shí)話,我活了20多年,從來沒有對女人動過心,秋蘭卻打動了我。她對我無微不至的關(guān)懷,而且又是我救命恩人的女兒,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甚至她的憂傷和眼淚以及她蒼白的臉……都讓我心跳。如果我說我對秋蘭不動心,那是謊言,我還是一個血性男人!可我不敢對她有非分之想,某種意義上,我是個廢人,我內(nèi)心的自卑和良心時刻提醒著我,秋蘭只是我妹子,我不能突破那道心底早早就筑起的防線。

    我對秋蘭說:“妹子,你應(yīng)該找個好男人,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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