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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執迷-《寒山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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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方落,只聽外頭傳來嘶鳴聲,示警的尖哨接連響起,追兵來了!

    那人面露喜色,正要開口,卻覺眼前寒光一閃,喉間熱意涌動。墨凐已從他身旁走過,鮮血從劍上滴落。

    忽然聽得喊殺聲震天,洛元秋見狀忙起身繞至洞前一探究竟,此時天已入夜,深如潑墨,只見四面八方的火光自遠處向此包圍而來,趁著霧氣尚未聚集,陳軍派遣出了前鋒隊發動攻擊!

    洛元秋就地一滾,避開陳軍戰馬的踩踏,同時右腳勾住馬鐙,腰身在半空利落翻轉,一腳踹下了馬上那名統領,坐穩馬背后收緊韁繩朝戰場中心奔去。

    無數陌生的面孔從眼前掠過,但都不是她要找的人。洛元秋手持一道青光,悍然沖進敵陣,所到之處人仰馬翻。陳軍戰旗被她一劍斬斷,登時士氣大減,原本防守周嚴的軍陣硬生生被撕出了一道口子。魏軍見狀聚在一起,一鼓作氣沖了出去。洛元秋正要向那指揮官所在的地方奔去,身下戰馬卻發出一聲痛苦的嘶鳴,突然向前傾去,洛元秋險些被甩下馬背,朝側方一躍,緊握高處的樹枝在空中翻了個身方才落地。

    她手中劍光霎時劃出一道光弧,將什么東西擊落在地。黑暗里傳來一個沙啞蒼老的聲音:“凡人相爭相斗,自由他們去,閣下是修行之人,何必要身陷此局?”

    洛元秋負劍于身后,道:“既是這樣,那你又怎么會在這里?”

    她一向是能動手就不動口,下一刻劍光如雨灑向黑暗中,她卻疾退數步,肩頭一斜,耳畔驚風掠過,反手迅捷無倫向后刺出一劍!

    悶哼聲傳來,一擊得手,洛元秋沒有回頭,反手收劍,她在黑暗里站了片刻,聽見那廝殺聲已經弱了下去,心知魏軍難以抵抗陳軍攻勢,正在朝山里撤退。

    只這么一錯眼就失去了墨凐的蹤跡,洛元秋心中著急,唯恐應驗了衛曦所卜之卦。奈何山路難行,她只好爬上樹去,踩著枝椏在樹林間穿行,想看看魏軍究竟向什么方向撤去了。

    正當她犯難的時候,忽有一人從高處落下,衣袂飛揚,仿佛是一片月光落在樹梢。她對洛元秋道:“常懷,把燈給我。”

    洛元秋大喜過望,立馬解下身上的包袱,提起燈交給她,道:“你找到人了嗎?”

    衛曦在燈罩上輕敲三下,那燈盞漸漸亮了起來,光如銀紗將兩人包裹住,她低頭掐指一算,道:“還沒有,今夜向著有水的地方走會遇見故人,這山中的河在哪里?”

    洛元秋在樹林中找來找去,幸好昨天剛下過大雨,此刻河水湍急,縱使在夜色里也能聽見聲音。她一路聽聲辯位,終于來到了水邊。

    看著岸邊散落的藤甲與折斷的刀劍,洛元秋有種不祥的預感。衛曦卻說:“走吧。”

    這山中林蔭遮天蔽日,終年昏暗,兩人順著河流而下,也不知走了多久,洛元秋抬頭一看,也望不見天空,連天有沒有亮都無從得知。

    衛曦提著燈走在她身側,眉眼間有股難言的疲憊,就連她手中的燈盞光芒也比平時黯淡不少。洛元秋隱約有種奇怪的感覺,忍不住向她看了一眼,道:“之前那些追兵呢?”

    衛曦道:“我將他們困在山林中了,只需等到天明時便可出來。”言畢她看著洛元秋說道,“扭轉因果會耗費我不少的力量,你不必為我憂心。”

    洛元秋差點脫口接道‘我憂心你做什么’,她總算還沒忘了自己正頂著應常懷的殼子,佯裝打量四周,道:“因果?難道是你之前算的那一卦,這因果與墨凐有關么?”

    “當然。”衛曦道,“只是此因由我起,果卻應在了她身上,這樣有些不大公平。如果不是衛鈞對她種下了鏡術,她也不會執著于此,走上這條絕路。”

    拍翅聲劃破夜色,一只通體雪白的鳥兒朝二人飛來,最后落在了洛元秋肩上。洛元秋轉頭辨認它一會兒,看見它腳上的銅牌,驚訝道:“是白統領?譚一行在這附近?”

    白鳥見她認出了自己,展翅飛向遠處,時不時停在樹梢上,像是在為她們引路。

    不過多時二人來到河流下游,因這低地地勢開闊的緣故,水流變得平緩不少。兩岸青山環抱,綠樹叢生,終于得見天日。那星月輝光落在河水中,如萬千簇涌的銀魚,競相追逐而去。

    洛元秋聽到哞哞兩聲,定睛一看,一只大灰牛臥在河邊,正悠然自得地嚼著草,牛角上依舊站著幾只色彩各異的鳥兒。

    灰牛身旁一人趴在地上,背后背著斗笠,她的雙眸一色赤一色碧,如寶石一般,在月光下微微閃爍。只見她一手攏住耳朵,一動不動盯著水面,似在凝神傾聽什么。

    洛元秋走到她身后,好奇地打量著她。譚一行仍維持著這一姿勢,道:“上游是在打仗嗎,今夜是不是死了許多人?”

    洛元秋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譚一行直起身,好讓白鳥落在自己肩膀上,道:“聽水里的魚說的。”

    “魚?”洛元秋頓了一頓,疑惑道:“魚是怎么說話的?張嘴吐泡泡嗎?”

    譚一行道:“和人差不多。”

    洛元秋無論如何也想不出一群魚是怎么像人一樣開口說話,見水面浮上幾個清亮的泡泡,剛要學著譚一行把頭貼向水面,譚一行卻看向她身后:“魚還告訴我,我方才從河上撈上來的人,就是你們此行要找的人。”

    衛曦微微點頭,仿佛這一切早已在預料之中,道:“萬物皆有靈,草木亦有心,這便多謝了。”

    譚一行道:“她受了傷,我把她放在了樹后,你們去找她吧。”

    洛元秋猛然回過神,這才想起來意。向樹林看了一眼,她道:“這里有這么多樹,你說的是哪一棵?”

    譚一行不答,忽而俯身貼近水面,似乎又聽見了什么聲音。片刻后她轉身騎在灰牛背上,道:“那些就魚要走了,它們明早要趕到洛河,邀我隨它們一道去。”

    洛元秋眼睜睜看著她走遠,大聲問道:“你還沒告訴我那些會說話的魚到底是什么魚!”

    譚一行的聲音遠遠傳來:“鯉魚。”

    林中樹下青苔遍布,細流潺潺,密蔭中不聞旁聲,只見月光如雪般疏漏而下,于靜謐中悄然融入流水。

    一點朦光照在樹旁,隱約可見一人靠著樹側倚著。她的影子落在地上,半晌后肩頭猛然一震,氣息急促,似乎正在深陷噩夢無法自拔,掙扎著想要醒來。

    感受到溫暖的靠近,墨凐緩緩睜開眼,卻發現那是一盞燈。

    “你說對了,這一切都無法挽回。”她喃喃道,聲音疲倦之極,“或許真有宿命之說,命中注定這是一場敗局,無論我怎么做結果都是一樣的。”

    衛曦的聲音從她身后傳來:“你后悔了嗎?”

    墨凐吃力地按住肩上傷口,眼中光芒渙散,如風中之燭,漸歸于一點微星:“不,我不后悔。哪怕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么去做。”

    身后再無聲息,林間霧氣隨風聚來散去,墨凐望著遠處的水流與月光道:“這是夢嗎?”

    說完她想回頭看身后人一眼,卻被一只手按住了后背。昏暗中衛曦道:“別忘了你曾許下的誓言,破誓于心境有大礙。只要你不看我,就不算破誓。”

    墨凐靜了一瞬,終于明白這并非是夢,道:“我當然記得我說的話,離開北冥之后的日日夜夜我都記得……只是我沒想到,原來你也沒有忘記。”她忽地笑了笑道:“不過現在我就要死了,就算回頭看你一眼,應該也算不得違背誓言。”

    衛曦道:“你不會死。”

    “你又為我算了一卦么?”墨凐只覺得心口一陣抽搐,忍著痛說,“這次你算到了什么?我不知道我身上還有什么東西值得讓你千里迢迢來此地見我……無論什么,你想要都拿去罷。”

    衛曦輕嘆一聲,把燈盞放在她身旁,道:“我什么也不要。法陣已修復完畢,再過些日子,我就要進白塔了。”

    墨凐了然:“你是來與我告別的?”

    水流在她腳邊恰好積了一方小小的水洼,借著光向水中看去,衛曦身影倒映在水上,臉龐皎潔如月,一如往昔所見。

    衛曦輕聲道:“有人曾告訴過我,受了別人心意,應當所有回報。”

    “什么心意?”墨凐身軀顫抖起來,心中浮現起一個難以置信的猜測,道:“你……”

    衛曦卻不讓她把話說完,道:“若此間事了,你無處可歸,不如回北冥去吧。”

    洛元秋走近時正好聽到這一句,便猶豫著要不要繼續向前。方才譚一行走后,她一時興起在水中撈了半天魚,沒想到連魚的影子都沒看見,這才放下袖子想起衛曦與墨凐來。

    依她所見,這本是她們二人之間的私事,旁人還是少摻和為好。縱使如她這般天生遲鈍的人,也能從這對師徒不同尋常的關系中察覺到些許耐人尋味的東西,如此以來,她更是敬而遠之。

    但衛曦入林后久久未出,她不得不親身一探究竟,沒想到卻聽見二人交談,當真是退也不是進也不是。

    如果師妹在就好了,洛元秋不止一次這么想,她的辦法總是要比自己多。

    衛曦立刻回頭看了她一眼,道:“她受了傷,你身上可有帶著傷藥?”

    洛元秋發覺氣氛不對,很想馬上走到一邊去,只恨自己不會鉆洞,不能瞬間消失在樹林里。硬著頭皮走了過去,她見樹后坐著一人,而衛曦的那盞燈就放在她身邊,便走過去站到光中。

    墨凐面色因失血過多顯得格外蒼白,洛元秋半蹲在她面前,打量了她片刻,解開包袱放在地上,取了清水調配藥粉。

    她漫不經心道:“還認得我嗎?”

    “……是你,你怎么會在這里?”墨凐眉目間充滿疑惑,隨即恍然大悟,“我想起來了,你也是古越遺民。”

    洛元秋微微點頭,干脆利落地幫她上藥,道:“雖然你不曾拜我為師,但還是走上了修行的路,也算是殊途同歸了。適才我聽你們說話——你也要同我們一道回北冥了嗎?”

    墨凐盯著她看一會兒,可惜氣勢不足,洛元秋不但不為所動,甚至頂著那冰冷的目光還能分出心來,在綁布條的時候打了個漂亮的結。

    洛元秋當著她的面很想問問這個夢到底什么時候才能結束,自己又何時才會與師妹重逢?但衛曦就在一旁,讓她突然想起景瀾之前說的話,不能驚醒做夢的人,只好隱晦道:“有些事一旦錯過就再無轉機,你要想好了。”

    墨凐沒有說話,洛元秋收拾好包袱起身,忍不住向墨凐身后又看了一眼,衛曦靜靜站在燈盞光芒照不到的地方,像是一個沉默的倒影。洛元秋有些不太明白,這二人何以會分別,又為何轉眼之間形同陌路。但她知道這世上許多事無需深究,于是這念頭轉瞬即逝,她背對著二人走到水流旁,對著青苔上或深或淺的月光兀自出神。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見墨凐低沉的聲音響了起來,在這靜夜中份外清晰:“不,我還有一件至關重要的事要去做。正如你要守護白塔,我亦有我的責任。”

    良久衛曦道:“我明白。”

    其實早在二人尋找墨凐的路上,洛元秋就曾向衛曦提議過,如果真想扭轉墨凐的命數,不如干脆把她帶回北冥,以免她在復國的道路上越走越偏。而衛曦卻說哪怕把一切合盤托出,墨凐也一定不會離開。

    果然又被她言中了,洛元秋強忍著好奇沒有回頭,心想這斗淵閣的術數難道真的如此靈驗,宋天衢只學得殘篇斷章都能為人看相,且十拿九穩,鮮少出錯,無怪衛曦能數次斷定墨凐的際遇。想到這里,她隱隱覺得有點不對勁,但一時又說不上來。

    遠處山林忽然有火光掠過,忽明忽暗,很快由遠及近,向著此處奔來。洛元秋警惕起來,墨凐原本昏然欲睡,見到這光也一陣振奮,道:“是我的部下,他們來找我了。”

    洛元秋本想再問問墨凐愿不愿脫身離開,衛曦卻像看出了她的念頭,微微一笑,對墨凐道:“時候到了,我們也該走了,這盞燈就留給你吧。”

    墨凐呼吸一頓,面頰因燒熱而有了些血色。她遲緩地點了點頭,極輕道:“等回到北冥,我們還像從前一樣。你放心,我不會違背誓言去見你……只要知道你就在那里,就算再也不相見也無妨。”

    洛元秋以為衛曦不會回答,沒想到衛曦離開前卻道:“我為你算了一卦,你此番劫難皆因執念而起,如若你能放下執念,看破生死,便能真正沖破這場生關死劫。死過一次的人,往事盡可翻篇。我答應你,只要你能活下來,我會在明宮等你。”

    墨凐黯淡的眼中驟然一亮,她掌心撐地,似乎想要回頭,最終也只是再度看向水面。

    夜風拂過林間,層層漣漪輕蕩,唯有破碎的月光在水中晃動。

    .

    白塔下。

    洛元秋檢查完法陣之后,看著陣眼上空蕩蕩的石臺,想了半天才想起來那原本放著的是什么,疑惑道:“你把那盞燈送給了墨凐,那法陣要怎么辦?”

    衛曦神情淡淡,自從見了墨凐回來后她眼中的疲憊更甚于前,道:“不急,那不是還有一盞。缺了一盞暫且不礙事。”

    洛元秋問:“還有什么東西能壓在陣眼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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