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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6章 番外二-《我力能扛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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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荼荼難得被他夸一回,心花怒放地奪回了槌頭,站在二哥身后給他啪啪啪胡亂一通敲,頗有狗腿子的樣。

    “二哥才是存善心、結(jié)善果的大功臣,您這回破費了,趕明年我造出來新奇的東西,絕對第一個給您使。”

    疍民與海戶各個揣著二兩銀子,歡欣得一宿沒合眼,天沒亮就坐著牛車進了縣城。

    有人在街攤上買了這輩子頭一盒胭脂,有人進面館稀里嘩啦吃了一頓面;家里有娃娃、有老人的,進成衣鋪子咬牙買了幾套新衣,油布包起來等著過年穿,算賬時一聽“買兩身送一身”,又歡歡喜喜地給自己試起了衣。

    集市散了,入了夜,又過了一個白天,這些疍民和海戶才回了山上——他們不知道縣城有宵禁,沒戶冊的流民夜里不能隨意進出,在城門腳下最便宜的腳夫鋪子里席地窩了一宿,一直等到天亮城門開了才出得城。

    這又是一重戶籍歧視,可這一回,沒人心有怨言,揣著新衣新鞋,全身都是暖的。

    能容納幾百人的大飯?zhí)美餆釤狒[鬧,唐荼荼看大伙的精氣神就知道不錯。她給葉先生和九兩哥燙了杯子,一人捧了一杯茶,問他倆:“怎么樣?見著了什么有本事的人?”

    葉三峰和傅九兩木著臉,一杯茶下肚尚不夠潤澤喉嚨,各自癱在椅子上灌了整整一壺,才勉勉強強活回來。

    姑娘讓他們盯了兩天人,要他們從疍民和海戶中挖掘“有帶頭組織的能耐、很會買東西的有營銷才干的人”。

    兩人坐在馬車里盯了一天,誰住過什么臭氣熏天的腳夫鋪?城門腳下沒別的客舍,他兩人縮在馬車里吹了一宿風(fēng),渾身骨節(jié)都咯吱咯吱疼。

    “算是……有吧,有人特會講價錢,集資批貨,能壓下來三成價錢。”

    “那叢有志是個滑頭,進了飯莊,先要一碗白面,吃完了,又要一碗肉臊子,這碗臊子端上來,他又要小二給他添碗面,小二一想人之常情,白送了他一碗面。”

    “閻羅倒是老實,丁是丁卯是卯的,問了價就掏錢,買的多是女人物件,給他媳婦用的。余下一兩銀子給了社哥,這爺們重義氣,還是個癡情種。”

    他倆一人一句接著話,說相聲似的,唐荼荼聽得直樂。

    閻羅等人絲毫不知道大東家私底下盤算著他們,洗漱過后,早早爬上了土炕。他們來得急,炕面還沒來得及鋪褥子,就這么一張硬邦邦的土炕床、四堵遮風(fēng)墻,已經(jīng)是從前想也不敢想的好光景。

    阿茂這幾天咳得越來越少了,喉嚨上留了個疤,被開了喉竟能重新活過來,是閻羅另一重不敢想的事。

    可女人愛想事,多大年紀也一樣,阿茂喃喃了一整晚,這會兒又重復(fù)了一遍:“我就是覺得,姑娘跟別人不一樣,好人我也見過,沒見過姑娘這樣好的——等我不咳了也去上工,咱們好好給姑娘賺錢。”

    閻羅枕著一條手臂,腦袋里翻涌的始終是那一夜情形。

    唐姑娘問他,問他們“愿不愿意?”

    活這二十來年,好像從沒人問過他“愿不愿意”。生在匪窩,他娘沒問他愿不愿意;他爹把他攆上岸,叫他從海匪做疍民,沒問他愿不愿意。

    和阿茂沒拜堂就成了事,兩人默契又寡言,當初誰也沒問“和我好你愿不愿意”,窮到了根上,反倒容易生情。

    “愿不愿意”,這四個字太奢侈,好像他真有余地可選似的。

    只盼著此一番夢似的好光景,能長一些,再長一些。

    長到阿茂養(yǎng)好身子,長到他能攢夠錢,關(guān)起門來過個好年……

    窗紙糊了好幾層,一點不透風(fēng),閻羅把阿茂往懷里摟了摟。

    “睡罷。”

    唐荼荼抱著一箱材料過來的時候,懷老先生正伏案畫圖,背挺得很直,老花眼鏡掛在鼻梁上,夕陽映得滿屋紙卷木箱都有了溫度。

    “先生畫什么呢?”

    懷老先生招招手:“丫頭過來看。”

    唐荼荼湊上前瞧,看見一張一張圖畫的都是窗格子花樣,海棠紋、冰梅紋、罩花腰、步步錦連。畫了幾十年圖的人,落筆自有工夫,可老大人還是要用尺和角規(guī),保準尺寸不因肉眼的偏差而錯一厘。

    只一眼,唐荼荼就知道他在畫什么了。

    老匠人們總有些固執(zhí),盡管她幾份總設(shè)計圖里都在省材料的前提下、盡量兼顧了美觀,但鋼筋混凝土、灰水泥抹面的“美觀”,與老匠師眼里的“美觀”差開了幾重天。

    山上一棟又一棟的灰水泥建筑立起來了,廠房呆板笨重,工舍、物料房也都灰眉怪眼的,每起一座灰水泥樓,就如同往老匠師們眼珠子里釬了一根釘。

    沒有琉璃瓦,沒有角脊獸,墻上不能鏤刻墻飾,那花壇子、蓄水塔總得做得漂漂亮亮的,要漂亮到讓人一看就知道這出自頂尖的匠人手藝,才不枉來這一遭。

    懷老先生桌上放著日事記,按著日期順序,一頁一頁摞得整齊,每日做了什么工作、工程中出了什么問題、復(fù)盤時有何心得體悟,都會寫進去,也不顧忌人看,隨人去借。

    他在山上住小半年,日事記已寫了十幾本。

    “真好啊。”唐荼荼唏噓:“您是真愛這行。”

    她小兒趣語,本該一笑便罷了,可懷老先生描畫著梅花圖樣,不知怎么叫這話過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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