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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是厭倦了，看膩了，才會?與她和離嗎？

    這個念頭從腦子里第無數(shù)次地滑過。

    許執(zhí)起?身?去銅盆前打水洗臉，回來后他一直靜坐到?此刻，尚未來得及收整自己。

    將一日的凡塵洗去，刀片刮凈下巴處的青茬。

    理過一絲不茍的發(fā)冠，取來衣箱里的一身?直綴更換，簇新的藏藍(lán)顏色。對著鏡子，將衣領(lǐng)寬袖的褶皺抻平。

    他又去到?那個變形的五斗柜前，打開柜門，動作遲疑了下，將存放在?里面的那把油桐傘拿了出來。

    避塵之地，又用油紙包覆。

    他卻?仍用一張白底的棉帕，將脫去油紙的傘仔細(xì)擦了一遍。

    抱傘出門，回首門內(nèi)燈光盡滅。

    晦暗的墻壁角落，煤球正四肢蜷縮地窩在?破竹籃里，聞聲朝他的方向喵叫了兩聲，接著耷拉下貓頭，在?夜雨聲里睡覺。

    抬手扣鎖，檐下俯身?，擒起?撐開晾干的竹傘。

    撐傘下了臺階，走進(jìn)綿綿的細(xì)雨。

    院角的那株丁香花凋謝大半，雨打落花，隨水流出院門的縫隙。

    似一團(tuán)濃愁的紫色煙霧，幽幽地飄浮著芳香，將他圍困在?寂寥而悠長?的雨巷。

    巷子縱橫交錯，四通八達(dá)。

    他懷抱著她送予他的油桐傘，撐傘獨(dú)自走著，腳步緩慢卻?又急促。

    恐從那些青石板的罅隙里，濺跳起?泥水臟了袍擺。更恐稍慢一步，她已然離去，再找不見她的蹤影。

    他知道她現(xiàn)?今不居鎮(zhèn)國公府。

    酒樓之上憑欄而望，那輛華貴精致的馬車，去往的是另一個方向。

    跑堂的伙計(jì)依照吩咐，也要將飯食送往柅園。

    酒肉的紛鬧歡笑里，他隱蔽地聽到?了。

    但繞行過數(shù)條街巷，雨水停落。

    靜默來到?那座燈火通明的私園時，他收傘停駐在?門外，卻?生出了一股彷徨。

    曲起?的指節(jié)與朱漆的門一寸之距，僵硬著，遲遲落不下去。

    門的背后，隱約是誰在?竊竊低聲。

    “三爺怎么還不回來？”

    “不知，怎么連帶著蓉娘和青墜都走了，剩下夫人一個人在?這里……”

    聲調(diào)愈來愈小，是守門的小廝躲著主人在?私語。

    懷中傘熱燙著他的胸襟，許執(zhí)終是落下手指，敲響了院門。

    很快，門后的人踱著步子，一邊拉開那兩扇門扉，一邊朝外問道：“誰啊？”

    但見搖晃的燈籠底下，一個清俊書生打扮的男人站在?門檻外，拱手作揖：“在?下刑部云州府郎中許執(zhí)，請見三夫人一面，煩請通報(bào)一聲?！?

    小廝心中分明，三爺定然不愿夫人與外男相見，若是回來責(zé)罰他可如何是好。

    況且現(xiàn)?今黑夜，哪能放人進(jìn)來。

    “這可不行……”

    卻?又是做官的，正左右為難地推辭關(guān)門，見門外人再次揖禮。

    “我曾受夫人恩惠，現(xiàn)?來道謝。麻煩你跑一趟和夫人說聲，倘若夫人不見，我這就離開?！?

    透過窄窄的門隙，幾樹婆娑的辛夷花中，是一窗青熒燈火。

    那火光隨門開后竄進(jìn)的風(fēng)晃動了兩下。

    等待之中，不過須臾，從屋中走出一個纖細(xì)柔美的佳人。

    他站在?門邊，看著她走了過來。

    珍珠白的薄衫、梅子青的長?裙，腰系嫩黃如意絳，曳過小徑旁的濕潤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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