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天子看著武英殿上那三人高的熙河開邊圖,興致勃勃地對章越問伐夏之事。 章越尚未開口。 一旁呂公著道。 “陛下,宋遼夏三國盟約仍在!” “平黨項時機尚不成熟,臣以為攘外必先安內,當先以舉國之力,清剿匪患,貫通商路!” “惠及民生,這才是根本!” “呂卿是否太過于持重?”天子忍不住問道。 章越各看了天子,呂公著一眼,微微笑了笑。 呂公著正色道:“陛下,北伐之事非一蹴而就,首先財政需充裕,其次匪患當清除,其三四夷邊患當消弭,全然無后顧之憂后,方可畢其功于一役。” 天子知呂公著找借口,于是看向章越問道:“依章卿之見呢?” 章越見呂公著反對心里想了一番,然后道:“陛下,臣贊同呂仆射之言,自元豐用兵以來,朝廷之所以勝多負少,其在于擇弱敵來打!” “何為弱?” “一則是敵弱,二則是我強。” “所謂百戰百勝并無他方,最重要的不是如何千方百計地打敗敵人,而是選擇一個正確的敵手!” “眼下遼國雖有內亂,但還是當靜觀其變,北伐時機仍未熟。” 【最重要的不是如何千方百計地打敗敵人,而是如何選擇一個正確的敵人】,這話令天子反思。 這句話放在事功上也是一樣,最重要不是如何克服困難,而是選擇適宜的困難。 不斷地擊‘弱敵’也是此意。 官家點點頭道:“卿言甚是有理。” 呂公著道:“陛下,有一事乃當務之急,漕運之事朝廷立為之!” 漕運? 章越聽了呂公著之言心道,他是怕自己一意伐夏,所以找個事來做嗎? 官家問道:“是否發運司查出,朝廷漕運發運之事,頗有食菜事魔之人滲透。” 呂公著道:“陛下,正是如此。” “十萬船工中,食菜事魔之徒怕是兩三萬人之多。” 歷史上宋朝因宋江,方臘,楊幺作亂而導致國勢衰敗,所以章越對民間幫會不免有警惕之心。 這事倒不是呂公著故意危言聳聽。 官家道:“朕對漕運之事不甚了了!” “只知本朝漕運素來淮汴之粟由江南入淮水,經汴水入京;陜西之粟由三門峽附近轉黃河,入汴水達京;陳蔡之粟由蔡河直達達京;京東之粟由齊魯之地入五丈河達京。” “上述四河合稱漕運四渠,其中朝廷最仰仗是來自東南六路的淮汴之粟。后來漕政似變了數變。” 自隋煬帝開通京杭大運河后,汴京地位逐步提高,而北宋開封府則為水路交通之地。 為什么宋朝要定都易攻難守的汴京,而不是去長安,洛陽,就是因為汴京水運發達,只有這里才能通過漕運,養得起幾十萬禁軍兵馬和龐大官僚階層。 后來的元明清三朝也是如此。 明朝以南方之粟養北方之兵,建都北京,天子守國門。 呂公著道:“圣明好學無過于陛下,今時確實不同以往,元豐放開鹽禁后,允許商銷商運后,如此錢皆作鹽鈔先匯集到京師。” 天子問道:“以往是怎辦?” 呂公著道:“以往漕政關聯鹽政,東南鹽者,通、泰煮鹽也,為六路漕計。但左仆射元豐,取作鹽鈔以贍中都,東南鹽稅收入直接進入中央,則不再關聯漕運。” “鈔鹽之法,雖使征賦倍增,鹽鈔更加流通,但漕運也因而廢弛,乃至倉廩空竭。” 呂公著言語中有指責章越之意。正是章越改革導致現在局面。 蘇頌立即出面為章越解釋道:“陛下,在元豐以前東南漕運是以分段漕運方式,漕船回空時把淮鹽運回江南、荊湖等地,如此為官般官賣之計。” “但一直以來不僅有舟卒盜賣私鹽、摻假等弊端,亦有侵盜而損公,科買而擾民之害。” 蘇頌細細向天子道來,在章越還未實行鹽鈔法,進行商搬商運時。漕運弊病極多。 當時是將漕運和淮鹽掛鉤,將六路賣鹽息錢充本路經費,用來支持漕運及其他上供所需。所以鹽的官般官賣就是用空回漕船來進行運輸。 但官般官運的問題很多。 舟卒常常受到漕運官吏的盤剝,衣不裹體,食不果腹,同時舟卒自己也經常侵盜而損公,借漕運事來侵民。 不過這樣還勉強維持著,但到了元豐的時候維持不下去了。元豐以后朝廷引洛水或引黃河水來灌注汴水,使得河道上經常淤塞。 如此漕船容易擱淺,但要修葺河道又是一筆巨大的開支費用。 總之費用太大,漕運很艱難。 所以朝廷就有人提議,漕運由官運改為商運,如此不僅節省了官方的運輸成本,而且減少了官方運作的低效率及腐敗問題。 不過當時反對者認為,實行官般官賣制度的主要理由,就是害怕民船漕運,沒有監管后導致販賣私鹽更為嚴重。 到了章越元豐主政,索性全部放開鹽禁,徹底商搬商運。這也是搬了不少蔡京在徽宗時的改革。至于漕政,朝廷則以向民間買仆的辦法,代替原先朝廷發運司的職能。 而呂公著借此指責,正是章越的商搬商運導致了,朝廷不得不將漕運以買撲的方式甩給民間,使眼下十萬舟夫失去控制,讓食菜事魔之人滲透入舟夫。 而且漕船不僅有鹽利,回空之利,還有朝廷買撲之費。有暴利的地方,難免就是魚龍混雜,什么勢力都往里面插一手。 民間組織的大量船夫參與販賣,人口聚集之下,有宗教誕生這也是難免之事。 東南一帶活躍的明教于是大量滲透其中。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