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她感覺心悸得厲害,眼前又開始朦朧成虛影。 突然,余光掃視到一側的茶盞。 如果…… 她自戕被發現,蕭凌一定會來見她吧。 思及此,江予沐將茶盞打碎在地,果不其然聽到外面看守之人驚醒的動靜。 她不再猶疑,俯身撿起地上最鋒利的一塊瓷片,咬緊銀牙,往腕部猛地劃過。 ...... 地牢。 昏黃的壁上火燭竄動成斑駁光影,血腥彌漫的黑暗甬道像是通往地獄的黃泉,一望無盡,毫無生機。 沉重的吱呀聲緩緩響起,在靜謐幽森中回蕩著索命般的轟鳴。 黑靴踏著微弱的光由遠及近,蕭凌抿唇前行,修長的身姿挺拔如松,一步一步朝內邁進,最終站定至最深處的水牢之外。 他瞳仁移動,視線射向靜若死水的牢獄之地,那被四周鏈條鎖吊著的身影。 蕭凌唇角彎起詭譎的弧度,又抬起兩根手指朝后示意。 得到他指令的侍從立馬走到一側,粗長的鐵鏈在轉軸的轉動下帶起陣陣鋃鐺之音。 隨著一陣嘩啦水聲,半身浸泡于陰暗水牢中的季北庭被慢慢吊起。 他側垂著頭,鬢角的發絲凌亂地搭在側臉,沾染褐色血跡的嘴唇是不自然的白,原本上揚的眉眼斂了意氣。 “副帥,他還是什么也不肯說。” 獄卒看著那半吊在空中生死不明的人,十分為難地道了一句。 先前聽幾個兄弟說這人不過是朝廷的一介小小文臣,他們還想著是個輕松差事,卻不曾想要比俘虜過的許多武將還要骨頭硬,這牢獄中的十八般刑具都使了個遍,硬是一個字都沒問出來。 蕭凌扯了扯唇角,轉身朝刑室走去:“帶過來。” “是。” ....... 嘩啦—— 一桶鹽水自上而下澆灌,渾身斑駁的傷口在此刻同時沁入鹽水,痛感從四肢百駭匯聚于頂,幾乎是一瞬間,原本思緒混沌的季北庭便恢復了清明。 浸濕的眼睫顫動微開,牙齦被緊咬到滲血,他胸口劇烈起伏,卻未出聲分毫。 蕭凌坐在前方,狹長的眼尾上挑,單手抵著下顎,指節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桌面。 啪—— 獄卒甩動布滿倒刺的皮鞭,一下下劃過半空,掠成殘影。 刺骨的鞭笞如同雨點落到他身上,舊痕新傷縱橫交錯,鮮紅的血落在地上匯聚成潭。 撕心裂肺的痛壓在心口快要窒息,季北庭喘不過氣來,只是死死地咬著牙,在快要昏過去時又是一痛毒辣的鹽水從頭頂澆下。 “小季大人倒真是令蕭某刮目相看。”蕭凌好整以暇地瞧著額角青筋快要爆裂,又一聲不吭的季北庭,又嗤,“只是不知,小季大人這樣以筆為戰之人,若是從此廢了手,又當如何呢?” 季北庭微闔眼,濕潤的睫毛懸掛著血水,強壓下身體的戰栗,他扯了扯嘴角:“蕭世子還是格局太小......這不,還有嘴呢?” “哦?”蕭凌不怒反笑,“那看來這雙手就沒有了留下來的必要。” 獄卒立馬會意,上前取出拶夾套上了季北庭的十指。 “先前只對此用過女犯,小季大人有幸作為第一個嘗試的男子,倒也算榮幸。” 語畢,拶夾左右收緊,季北庭倏得仰頭,脖頸的青筋蔓延到額角,他的耳邊能清晰的聽見骨骼碎裂的聲音。 蕭凌擺了擺手示意停下,然后向前推出筆墨:“只要你肯畫出鎮北軍布防圖,這手倒是還可以留在你身上。” “這可真是令人......動心呢。”季北庭大口喘著氣,額角冷汗不斷冒出,隨意掃視了眼那紙筆,又闔上了眼,“......那我先前所受的罪如何說?” 如今的他們已到了窮途末路之際,外有鎮北軍虎視眈眈,內里供給嚴重不足,不說軍火,就連糧食都已然快填不飽將士的肚子了。 蕭凌知道祁朔在和他耗時間,若非南平城本身有自己的機關陣法勉強相撐,現下早已成了階下囚。 只是他們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斃,唯今之際只有突圍一條路,可鎮北軍的駐防如同銅墻鐵壁,連一只蚊子都飛不出去,而所有希望都在眼前之人身上。 他自是不愿真的將季北庭的雙手廢掉,為了大局,他當然懂得忍耐,否則在那日季北庭用那種眼神看江予沐時,便早已成了一具尸體。 “你想如何?”蕭凌問。 季北庭笑了笑,扯動著烏青的嘴角,分明是被人桎梏的模樣,卻沒有半分頹然。 “我想......讓你蕭凌,哦不,現在應該叫裴昱辰——” “將我身上嘗過的刑罰,雙倍嘗試一遍。” 蕭凌手掌倏然收緊,看著眼前笑得肆意的男人,胸口的火氣瞬間冒起。 他站起身,繞過桌案一拳猛地擊向季北庭的腹部,一字一頓:“你別給我耍花樣!” “咳咳......”口中涌出鮮血,季北庭咳了許久才緩過氣來,“怎么......戳到你痛處了?” 他垂著眼皮,看著自己唇邊的血滴落成串,好似自言自語:“......我不知你想爭什么,但你爹,肯定和你想的不一樣。” “你什么意思?”蕭凌瞇起眼。 他怎么會知道自己的身份,而看他這般從容,似乎知道些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根本不了解他。” 季北庭頭斜靠著肩窩,懶洋洋地掀起眼皮,“你只不過也是個被利用的,蠢貨。” “你!” 蕭凌遽然掐上他的脖子,看見他后仰著睨視自己的無畏笑容,后槽牙咬得咯吱作響。 “副帥,副帥不好了——” 就在此時外面傳來了道急切的呼喚。 蕭凌煩躁地斜了眼:“什么事?” 侍衛大口喘氣:“夫人,夫人她......她割腕自戕了!” “什么!” ...... * 梨花紗幔低垂在內室門口兩側,又因著男子快速腳步帶起的風向上掀動。 “予沐!” 蕭凌大步邁入,他撩開床幔瞧著面色蒼白,右手腕覆蓋了厚厚白紗的女子,滿目急切。 “......為什么要做傻事?”捧起她的手腕,蕭凌心底的后怕翻涌,指尖都有些戰栗。 “我想見你。”江予沐失了血色的唇瓣開合,“季北庭他......” “夠了!”聽著前半句還眼前一亮的蕭凌在聽到她接下來的話后立馬變了臉色。 他收緊指節,看著她眼尾泛紅:“你就是為了他這樣傷害自己?” “他是無辜的。”江予沐吃痛蹙眉,“是我偷的布防圖。” “無辜?”像是聽了什么笑話一樣蕭凌側頭大笑幾聲,“予沐你還是沒明白,朝廷的人在我手上從來都沒有無辜一說。” “我可以不計較你幫他偷布防圖的事,但若你再在我面前提季北庭一個字——” 蕭凌咬牙一拳砸向身側的床梁,霎時間引得床榻抖了幾抖。 “我便立馬讓他成為外面那些人口中的‘護國亡魂’之一!” 胸口大肆起伏,他閉上眼頓了頓,又伸手摩挲過她嚇到呆滯的側臉:“而你,也別想再有什么自由。” 說完這句話,蕭凌徑直起身未再停留一瞬。 “從現在開始,夫人身邊留四名婢子輪流看顧,若再有閃失,一并處刑!” 江予沐愣神地瞧著他的背影,攥緊拳的手腕再次往外滲血,她好像沒有看見。 ...... * 季北庭要比他想象地更加難以對付,所有刑具走上幾遭依舊翹不動他的嘴一絲縫隙,外面大軍逼近,眼看著用不了多長時間祁朔便可破城。 派出的暗探如同石沉大海,蕭凌愈發坐不住。 “副帥,王爺醒了。” 就在他為此焦頭爛額之際,忽有人來報。 來回踱步的蕭凌驟然頓住,轉身就朝裴益川所在地行去。 ...... 他站定在裴益川床側,按耐住心中的焦急,盡量平和道:“父親您終于醒了。” 裴益川一口一口喝完婢女喂來的湯藥,又拍了拍塌邊:“坐。” 可蕭凌并沒有心情:“如今鎮北軍環伺我軍,我們幾乎彈盡糧絕,連維持陣法的洧水都已經......” “昱辰。”裴益川打斷了他,“凡事莫要急躁。” “可是父親......” “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蕭凌不解:“如今我們已然維持不住最基礎的糧食彈藥開銷,如何籌謀?”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