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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生死之橋-《紫微神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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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都眼花繚亂,一面發彈,一面后退。旋風嗚地加速,闖進守衛堆里,呼啦,數十個山都同時離地,跟著旋風瘋狂旋轉,慘叫聲斷斷續續地響了一會兒,四周忽又陷入了死寂。咻,守衛掉落下來,有的一落千丈,徑直跌向地面,有的摔在橋上,張嘴瞪眼,躺在那兒了無生氣。

    旋風落回橋上,狐白衣無中生有,看了看地上的尸首,笑嘻嘻打了個響指:“完事!”他踢開山都的尸體,雙手揣進褲兜,吹著輕快的口哨,大搖大擺地走進圣堂。

    跨進圓門,他停了下來,瞇眼掃過四周,堂內的情形有點兒出乎他的意料——三顆巨頭掛在中央,低眉垂目,沉睡未醒,面孔蒼青發黑,透著一股死氣。

    巨頭下面密匝匝擠著數百顆毛茸茸的小腦袋,淺綠色的頭發就像春天的嫩草。狐白衣念頭一轉,立刻明白過來,這些都是山都的幼崽,成年山都在外面作戰,幼崽送到三圣堂,交由木巨靈看管。

    大敵入侵,巨頭們若無所覺,幼崽瞪大無邪的雙眼,望著白衣出塵的男子。

    秘魔吹一聲口哨,沖著幼崽微笑招手:“好孩子,過來!”

    小腦袋微微聳動,幾只幼崽憨頭憨腦,著魔一樣走向狐妖。

    “別過去,”一個聲音懶洋洋響起,“他不安好心。”

    幼崽應聲止步,癱在地上口吐白沫。狐白衣嘆一口氣,轉眼看向左邊角落,呂品笑容可掬,漫步走出陰影,在他身后,簡真蜷著身子簌簌發抖。

    “老實說,”狐白衣舔了舔嘴唇,“我不想看到你。”懶鬼嗤了一聲:“假惺惺!”秘魔瞇眼瞧他:“你真想擋我的道?”呂品掃一眼幼崽:“不管怎樣,總要試試。”

    “試試?”狐白衣笑了起來,“用你的小命兒來試?”

    “我喜歡,”懶鬼拍拍雙手,“人生就是不斷地嘗試。”

    “今天不一樣,”秘魔收起笑容,“你只能試一次,不是活,就是死。”

    “我的運氣一向不錯,”呂品摸了摸下巴,“也許我能長命百歲,噢,沒準兒千歲、萬歲……啊哈,狐白衣,你今年幾歲?”

    “跟你無關,”狐白衣冷冷說道,“你應該叫我舅舅。”

    “我只有一個舅舅,”呂品翻了個白眼,“他叫狐青衣。”

    “他是個懦夫,”狐白衣的聲音里蘊含怒氣,“為你媽媽報仇的是我。”

    “不管你做了什么,我媽媽都不會活過來,”懶鬼抽了抽鼻子,“我想,就算她活過來,也不會喜歡你現在的樣子。”

    “胡說,”秘魔厲聲叫道,“你對她一無所知。”

    “我知道一件事,”呂品平靜地說,“她去世的時候,心里沒有恨,只有愛。”

    “是嗎?”狐白衣冷笑:“何以見得?”

    “她被爸爸抱在懷里,心里充滿了對爸爸的愛,”呂品微微悵然,“爸爸也是一樣。”

    “呸,你懂什么是愛?”

    “我不太懂,”呂品聳聳肩膀,“可是因為相愛,他們才生下了我;無論多么仇恨道者,你都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狐白衣沉默一下,輕聲說道:“不,我可以改變。”

    “哦?”懶鬼有點兒詫異。

    “你讓我明白了一件事,”狐白衣抬起雙眼,目光幽幽懾人,“我應該痛恨的不是道者,而是你父母的相愛。那是一個錯誤,根本不應該發生……”他的臉色陰沉下去,聲音大幅上揚,“白虎呂品,你就是一個該死的小雜種,從始至終,你的出生就是一個錯誤。”

    “這有點兒說不通,”呂品攤開手,看了看自己,“我活得好好的。”

    “沒關系,”狐白衣冷冷說道,“殺了你就行。”

    “現在?”

    “對!”狐白衣手臂一揚,翻身變成白鷹,尖聲唳叫,展翅高飛。

    “我也會……”呂品余音裊裊,人已化為了一只火紅的矛隼。

    兩只猛禽拍面相撞,狂抓亂啄,翎羽橫飛,尖叫著從門里打到門外,翻來覆去廝殺了幾個回合,紅隼漸落下風,悲鳴一聲,火光爆涌,變成紅狐九尾狂舞,尾尖如同巨筆,連綿勾畫符咒,掀起熊熊火焰,大旗一般卷向白鷹。

    啪,白鷹如放焰火,迸裂綻放,銀白色的火花當空游走,轉眼凝結成巨大的白狐,尾巴颯颯揮舞,閃電無中生有。

    爪牙還沒交鋒,尾巴先已纏上,電蛇游走,火龍狂舞,兩頭怪獸難解難分,雙雙滾落在圣堂門外的樹橋上,各自咆哮嘶吼,就地翻滾廝殺,抓撓、撕咬、沖撞、拉扯……尾巴絞在一起,就像一窩解不開的毒蛇,寫出各種符咒,化為長槍大劍,劈砍突刺,極盡瘋狂。

    無論個頭力量,呂品都不如對方,全憑一腔蠻勇猛打猛撞,時間一長,熱血退去,力不從心,白狐的尾巴纏住他的前爪,閃電如潮襲來,呂品渾身痛麻,好容易擺脫糾纏,忽覺身子懸空,他扭頭一瞧,驚覺自己掉下了樹橋。

    “唉……”懶鬼驚慌失措,尾巴胡亂揮舞,接連數下,全都落空。絕望間,他瞥見一根樹枝,伸長尾巴牢牢纏住,用力一蕩,高高越過樹橋,忽見白狐趴在橋邊張望,當即傾身撞去。

    砰,白狐挫退數米,后爪踏空,險些兒也掉下樹橋,它爪牙齊出,穩住身形,瞪眼望著紅狐,低吼一聲,作勢撲來。

    “變!”呂品尾巴搖晃,身影恍惚分離,眨眼間,九只紅狐出現在橋上。這是他最新悟出的奧義——有幾條尾巴,就有幾個分身。

    “天狐法相,九尾化身?”白狐呲牙獰笑,“小意思,我有更好的。”尾巴一甩,忽然消失了。

    “隱身!”呂品驚了一下,旋風迎面卷來,裹住一只分身,把它扯到空中,仿佛巨大的磨盤,活活碾成一團紅霧,絲絲縷縷,隨風飄逝。

    分身被毀,呂品感同身受,撕心裂肝,滿嘴是血。他悲鳴一聲,撲向旋風,可是一撲落空,旋風忽又消失,紅狐一愣之間,身后嗚嗚急響,旋風從它身后沖了出來,呼啦啦裹住一只分身,扯到空中撕成粉碎。

    呂品反身跳起,旋風忽又消失,緊跟著平地涌起,輕松逮住一只分身……

    旋風忽來忽去,帶著一絲戲謔,把九尾分身一個個卷到空中。呂品使盡解數也碰不到對方一根毫毛,他模糊感覺得到敵人在哪兒,撲到的時候總是慢了一拍。不多一會兒,分身全軍覆沒,呂品痛苦難熬,熱乎乎的鮮血順著口鼻流下,通身上下像被夸父踩過。

    忽聽嗚嗚聲響,旋風當頭罩落,呂品急往后縮,背脊熱辣辣一陣劇痛,長長的裂口鮮血洶涌,痛得他幾乎昏了過去。

    懶鬼咬牙回擊,仍是撲了個空,剛要轉身,尾巴劇痛,力道兇猛涌來,一扯一甩,把他扔向圣堂。

    砰,紅狐撞上門框,頭痛欲裂,還沒滾落下來,又被旋風俘獲,嗤嗤數聲,身上多了幾道裂口,血流如注,灑落一地。

    “嗚!”紅狐凄聲悲鳴,沖向圣堂,不料旋風又從前面冒了出來。呂品撞上了一堵軟墻,身不由主,彈回樹橋,立足未穩,又添幾道傷口。他翻身滾動,滿地是血,心底升起一股恐懼——狐白衣想要活剮了他。

    旋風呼嘯掠過,紅狐又被拋起老高,新添的傷口深可見骨,呂品直覺一陣暈眩,狐神的力量正在離他遠去,用不了多久他就會打回原形。

    現在失去變身,后果不堪設想。呂品咬緊牙關,掙扎起來,扭頭四顧,但見蕩蕩虛空,不由心生絕望。

    嗚,旋風出現在頭頂,紅狐急向前躥,旋風扶搖直下,冷冷橫在前方。呂品頭皮發麻,錯步后退,旋風徐徐進逼,透著嘲弄意味。

    天一下子暗了,空中飄起雪花,那不是普通的雪,而是漫天漫地的青雪。呂品只覺眼熟,青雪已經裹住旋風,隨著風勢轉動,勾畫出一個透明的影子,忽而像人,忽而像風,翻來滾去,試圖擺脫“雪花”。呂品驚喜過望,舉目一看,樹橋盡頭,一道消瘦的人影無聲挺立。

    “方飛!”懶鬼脫口而出,忽然有種想哭的沖動。

    方飛看他一眼,目光轉向天空,狐白衣的“影子”正在上升,方飛的筆尖也是起起落落,指揮“樹王靈孢”反復包圍對手。

    狐神的“隱身”不能真正消除身體,四周物質環繞,必然出現人形的空洞。方飛和秘魔兩度交手,深切地明白這個道理。

    “嗚!”呂品一擺尾巴,撲向“影子”,他有的放矢,一撲便著,狐白衣悶哼一聲,翻著跟斗摔了下來,還沒落地,呂品九尾豎起,噴出滾滾烈焰,木生火,狐火點燃了靈孢,裹著“影子”熊熊燃燒。

    “影子”尖聲怪叫,翻滾兩下,撞向方飛。呂品暗叫不好,急要阻擋,忽見方飛挺身一跳,背上銀光噴薄,展開兩扇翅膀,繞過火球,翩然翻轉,輕飄飄落在紅狐背上。

    火球轟然爆裂,秘魔顯露真容,他看上去有些狼狽,從頭到腳破破爛爛,肌膚布滿焦灼痕跡。他歪頭打量方飛,眼底透著十足的驚奇。

    篤,青紫色的巨影跳上樹橋,饕餮一聲咆哮,金彈遮天蔽日。

    金克木,“青雪”碰到“金雨”,霎時化為烏有。呂品放出狐火,結成屏障,金彈遇火,忽又變成濃煙,白蒙蒙遮擋視線,倏爾狂風暴起,煙火從中裂開,饕餮沖了出來,一頭撞上紅狐的胸膛。

    呂品飛出十米,熱血直沖口鼻,一抬眼,饕餮勢如奔雷,騰騰騰碾壓過來。他想要翻身躲閃,不料腦子一空,渾身僵硬,掃眼看去,正與狐白衣四目相對。

    秘魔的眼神就像蟲子,冷冰冰鉆進腦海,呂品神志渙散,登時打回原形,身子如被抽空,忽覺肩頭一沉,有人把他推到一旁,跟著身影晃動,方飛搶到前面,揚起毛筆,數百個符字涌入腦海,如同高爐里的礦石,熔煉、分離,去盡無用殘渣,留下一個光亮亮的“起”字。

    咒語出口,饕餮也撞上了筆尖,純青的光芒扎痛雙眼,皇師明直覺撞上了一堵軟墻,四腳離地,騰身而起,巨大的力量四面涌來,瘋狂擠捏推搡,饕餮如同掉進了龍卷風,身不由主,呼啦啦地轉個不停。

    “移山填海符!”呂品脫口而出,“移山填海符”是“盤古天引符”的反咒,兩者互相克制,定式長得離譜,極少有人書寫成功。方飛曾在水殿寫來托起夔龍,這是他第二次寫出這道符咒。

    “噢!”饕餮一聲嘯吼,翻滾變回人形,皇師明捉筆在手,寫符念咒,身子猛然下墜,砰地砸回樹橋。

    “湮!”方飛吐氣開聲,“后土湮滅符”壓成一個“湮”字,筆尖掃過虛空,褐黃色的影子跳了出來,那是大塊的泥沙,密密層層、無以計數,一個個凌空跳動,向著皇師明猛撲過去,

    皇師明剛剛完成“盤古天引符”,引力還在身上,渾如一塊磁石,吸引飛來的泥沙,啪啪啪一陣急響,鎧甲上塵土飛濺,如同昏黃色的花朵競相綻放。

    魔徒東倒西歪,泥沙沾在身上,甩不掉,擺不脫,這些“湮滅之沙”蘊含后土之力,仿佛息壤一樣裹住他的身軀、漫向他的口鼻,眨眼間,他失去了人形輪廓,變成了一顆光溜溜的巨大沙球。

    符咒融合化身,方飛第一次做到,“后土湮滅符”寫入土化身,凝結成一道泥沙封印。受到泥沙擠壓,皇師明似要爆炸,他悶聲怒吼,挺身發力,泥球猝然暴漲,出現無數裂紋。

    “嘿!”方飛跳上土球,雙手攥緊筆桿,筆尖噴吐出冰白色的強光,渾圓修長,形如一條短槍,槍尖青字流轉,細小繁密,宛如龍蛇的鱗甲隱隱凸現。

    “冰封瀚宇!”男孩一聲大喝,槍尖扎入泥沙,寒氣濃烈,四散彌漫,“周天寒徹符”應聲發動,堅冰一層層裹住泥沙,霎時厚達數米,儼然無朋巨眼,孤零零橫在樹橋上方。

    “周天寒徹符”寫入水化身,于泥土之外更添一道寒冰封印。方飛一氣呵成,只覺小腿發軟,前后兩道符咒幾乎抽空了他的元氣,來不及喘息,忽聽呂品叫道:“后面……”

    陰冷殺氣直沖背脊,方飛反手揮筆,畫出一個整圓。“圓光符”撞上“陰蝕符”,青光迸散,聲如炸雷,尖銳的力道順著筆尖沖了過來,徑直貫穿手臂,震得他的胸口一陣悶痛。

    方飛摔了出去,身子還在半空,筆下的圓圈畫個不停,大圈套著小圈,如同江河里的漩渦。“陰蝕符”接連擊中圓光,爆炸忽大忽小,沖擊連綿不斷。男孩氣血翻騰,半個身子似要裂開,他落到地上,盡力一撲,閃到裹著泥土的冰球后面,把它當做屏障阻擋追擊。

    秘魔接連失手,暗暗吃驚,比起幻月舞會,方飛的進步肉眼可見,封印皇師明之后,還有余力抵擋他的偷襲,所畫圓光恰到好處,總能擋住“陰蝕符”的去路。

    狐白衣凝筆不發,飛身沖向冰球,呂品變成紅狐,縱身撲了過來,當空變成一團大火,燒得秘魔肌膚灼痛。狐白衣嘆一口氣,旋身變成白狐,兩頭巨獸迎頭相撞,翻滾廝殺,你來我往,先后撞上冰球。冰球搖晃數下,吱嘎滾動起來,順著樹橋轟隆隆碾向方飛,棱角撕開樹皮,犁出一條慘白的深溝。

    方飛倒退幾步,忽見冰球一沉,吱地停頓下來。他愣了一下,忽聽一聲爆響,冰球猛然炸裂,冰塊夾雜土塊,灑向四面八方,其間金光閃爍、細小如星,饕餮的金彈乘著氣浪,狠狠毒毒地向他傾瀉過來。

    方飛筆尖顫動,兩道“金城不破符”接連完成,金光暴漲,結成兩道符墻,爆炸沖垮了第一道,但被第二道符墻攔住,冰塊粉碎,泥土迸濺,金彈啪啪爆裂,變成點點白煙。忽聽詭異嘯響,煙霧里沖出來一縷青紫色的影子,幽幽淡淡,細細長長,如同鋼針捅破薄紙,嗤地洞穿符墻,直奔男孩的心臟。

    方飛擰身躲閃,方才挪開兩寸,忽覺左胸刺痛,一條蝎尾狀的長鞭扎進他的胸膛,鞭梢生有倒刺,勾住肋骨大力一扯,方飛活是出水的魚兒,身子騰空,向前躥出。

    “爆!”方飛左手攥住鞭子,右手抖動毛筆,一串“炙彈符”向前撒出。

    爆炸連珠響過,火光映照出皇師明龐大的肉身,魔甲士巍然不動,任由符咒撞在身上,他的面孔黝黑陰冷,如同一具烈火煅燒的鐵像。

    蝎尾鞭本是饕餮的尾巴,此刻化為一條軟鞭,握在皇師明手里。魔徒猛一發力,把方飛扯到身前,鞭子撕裂了男孩的手掌,也給他的左胸添了一個窟窿,空氣灌進肺泡,又從窟窿溜走,血沫嘶嘶噴濺,帶走了所剩無多的活力。

    “我說過,”皇師明眼角抽動,“你是我的,誰也不能碰……”一邊傳來獸吼,紅狐兩眼充血,騰空撲來,白狐如鬼如魅,斜刺里沖出,尾巴奮力一甩,刷刷刷纏住紅狐,狠狠地把它摜在橋上。

    呂品腦袋著地,兩眼昏黑,身上痛得出奇,白狐的尾巴電光四射,深深勒入他的肌膚,似要把他切成數段。

    有生以來第一次,呂品感覺強烈的悔恨,痛恨自己浪費光陰,痛恨自己不學無術,如果少一點兒懶散,現在也不會這樣無力。狐白衣就像不可逾越的高山,呂品使盡解數,碰得頭破血流,他已經無計可施,只能眼看著方飛死去。

    “求我!”皇師明的聲音鏗鏘有力,“求我吃了你,讓你死得舒服一點兒。”

    方飛嘶嘶吸氣,努力抬起頭來,慢慢開口:“不……”

    “什么?”皇師明眉尖一挑,“你還敢說不?”

    “我才不會求你!”方飛一字一頓。

    皇師明的臉沉了下去,狂怒掃過胸臆,變成異樣的狂喜。十多年過去,他又找到了久違的感覺。

    他不喜歡簡單的殺戮,一擊斃命最是乏味,他喜歡慢慢地虐殺,欣賞獵物悲慘的掙。小時候,他把滾水倒進螞蟻的巢穴,用火焚燒樹上的蜂窩,他淹死小貓、**小狗,掏出猴子的心臟喂養鼠蜥……他捕捉形形**的妖怪,聆聽它們的哀嚎,把它們變成一堆亂七八糟的血肉。

    隨著年齡增長,妖怪漸漸無趣,皇師明意識到虐殺的樂趣跟獵物的心志成正比,越聰明,越堅韌,虐殺起來越有快感。

    所以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獵物就是道者。這個念頭毒蛇一樣盤踞在心,可是皇師明不敢輕舉妄動,身為白王的弟弟,一舉一動都引人注目。皇師利默許他虐殺妖族,可也發出明確的警告:“妖怪隨你高興,道者決不能碰!”

    皇師明痛恨哥哥,對他來說,皇師利就是一個陰影。無論干什么,哥哥總是第一;無論何時何地,受到贊揚的都是哥哥;皇師明拼命地追趕,卻離哥哥越來越遠;他永遠做不到的事情,皇師利輕而易舉就能完成。皇師明自認是道者里的天才,皇師利卻早已超越了“天才”的定義。

    人們常用“山高谷深”來形容白王,他如崇山峻嶺一樣威嚴,又像幽谷巨壑一樣深不可測。唯獨面對弟弟,他總是和顏悅色,因為父母早逝、兄弟早孤,皇師利希望弟弟能夠感受家族的溫暖。兄長縱容助長了皇師明的兇心,他驕橫狂妄、為非作歹,每一次闖禍,總會有人為他開脫,可他并不喜歡兄長,他痛恨兄長的強大,睡夢里千百次地虐殺對方,可是真正面對皇師利,他又局促得像一只兔子。

    從小到大,皇師利懲罰過弟弟兩次:一次在五歲,皇師明不肯上學,掰斷了手里的符筆,皇師利打斷了他所有的肋骨;第二次在十三歲,皇師明頂撞了一個星官,皇師利把他直接扔進了火山口……從那天起,皇師明就深切地明白,兄長擁有不輸給自己的殘暴,只不過比他隱藏得更好。

    “殺人”的欲望讓他倍感煎熬,直到數年后皇師利遇上了一個女孩。那是他的學妹,單純、漂亮、家世高貴,皇師明對她一見傾心,皇師利也對她抱有厚望,希望家族的聯姻壯大自己的勢力。

    摒除內心的陰霾,年輕的皇師明高大俊朗,擁有明亮的笑容和動聽的嗓音,優雅利落的舉止惹人注目。沒花多少時間,他就贏得了少女的芳心,一次飛天舞會以后,他們在琢磨宮的隱秘房間單獨相處,女孩的面容光潔如瓷,氣息清新迷人,明亮的雙瞳漫如秋水,看上去就像一支含著露水的蝶影花,美麗中透著柔弱……

    “她很柔弱?”這個念頭就像伯牛闖進了腦海,皇師明忍不住握緊女孩的雙肩,把她用力拉到近前。少女肌膚溫軟,俏麗的面龐泛起動情的紅暈,他撫摸她的脖子,細膩光滑,又像春樹一樣挺拔有力。皇師明激動得渾身發抖,就像餓鬼聞到了烤肉,水手聽見了海妖的歌聲,他的腦子一片空白,耳邊傳來窒悶的悲鳴。可他無法放手,空前的興奮讓他欲罷不能……過了好一陣子,他才被劇痛喚醒,發現女孩已經死了,嬌美的軀體就像拆散的木偶,唯一完好的是她的臉頰,布滿了極度的痛苦和絕望。

    皇師利站在房間中央,眼里除了狂怒,還有說不出的驚慌。皇師明從未見過他這副模樣,心底竟有一絲莫名的快意。他知道自己完了,兄長一定會殺了他。

    “什么都沒發生!”皇師利忽然開口。

    “你說什么?”皇師明大惑不解。

    “你沒來過這兒,”皇師利毒辣辣的目光讓弟弟肝膽俱顫,“她的死跟你無關。”

    “可是……”皇師明看向女孩,扭曲的尸體仍然讓他感到興奮,“她怎么辦?”

    “你沒見過她,”皇師利沉默一下,“殺死她的是一個魔徒。”

    “魔徒?”皇師明聽過傳聞,魔道勢頭猛烈,正在死灰復燃,北方許多城市都已遭到禍害,死亡的陰影正向玉京逼近。

    “對!”皇師利的口氣不容質疑,“只有魔徒才會干出這種事。”

    “其他人會相信嗎?”皇師明無不譏誚地說,“他們又不是傻子。”

    “他們會相信的,”皇師利干巴巴地說,“魔徒是恐懼之源,恐懼會讓人失去理智。”

    “干嗎要掩蓋這件事?”皇師明按捺不住:“你干嗎不把我交出去?人是我殺的,我給她償命……”

    “住口!”皇師利捏著弟弟的脖子把他摁在墻上,巨大的力量幾乎把皇師明活活碾碎,“聽著,我花了足足三十年,只差一步就能成為天道者。這個節骨眼上,我決不容許你給我添亂。我才不在乎你他媽的怎么想,我也不在乎你是死是活,可我在乎家族的名聲,你干的事讓我蒙羞,三十年的努力都會因為你這個白癡付之東流。”

    “那又怎樣?”皇師明咧嘴冷笑,“我才不在乎。”

    “我在乎,”兄長的眼神陰森可畏,許多年以后還讓皇師明從夢中驚醒,“你敢說出去,我讓你死一百次!”

    女孩的死亡激起軒然大波,可是皇師利滴水不漏地掩蓋了真相,巧妙地把嫌疑引向魔徒。皇師明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辦到的,隨著事態平息,皇師明驚訝地發現所有人都認可“魔徒”就是兇手,在他們看來,只要是魔徒,犯下任何罪孽都不足為奇。

    “如果我是魔徒,不就可以隨便殺人了嗎?”這念頭鉆進皇師明的心里,讓他狂喜不已,自覺發現了人生的真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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