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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新婚之夜(特殊一夜求月票)-《黃金年代從1977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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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下班錢進回家,一掀開藍布棉簾是熱氣蒸騰而來。

    魏清歡已經回來了,正穿著圍裙在忙活。

    她背對錢進伏案切菜,屋子里暖和只穿了件毛衣,于是纖細后轉豐腴的線條便顯露在錢進眼里。

    錢進暗暗激動。

    明晚!

    明晚吃肉!

    今晚也吃肉,案板上的五花肉泛著油乎乎的光澤,肥瘦相間的紋路像精心烘培出來的多層蛋糕。

    蹲在灶邊的黃錘顧不上迎接他,扭頭看了看他后便繼續拼命用舌頭舔嘴巴。

    這條毛色如秋稻的土狗已經聞見肉香,尾巴在水泥地上掃出沙沙的響。

    “下班啦?那我正好要下鍋了?!蔽呵鍤g扭頭嫣然一笑,頓時往鐵鍋里抖了抖花生油。

    滋啦聲中,鍋里騰起青煙。

    魏清歡踮腳去取擱在柜子頂上的竹簸箕,一踮腳、伸胳膊,身上布料瞬間繃緊成優美弓弦。

    從后頸到足跟拉出道賞心悅目的線條,胸前的毛衣被頂出朵含巨苞的怒花。

    佐料下鍋,黃錘的鼻子抽動著,哈喇子幾乎要滴落。

    “姑父,餓餓!”小湯圓扒著門框探出腦袋,羊角辮上別著褪色的紅頭繩。

    小胖丫戴著心愛的棉帽子、裹著藍印花布棉襖,更胖乎了。

    魏雄圖一把抄起女兒,胡茬蹭得她咯咯直笑:“聞著香了吧?你小姑這手絕活以前擱下鄉時候,總能把全隊的狗引來。”

    錢進挽起袖子要幫忙:“今晚吃什么?”

    魏清歡說道:“臊子拌飯,我今天下班早,去買了點肉又蒸了米飯,今天給你好好做頓飯吃。”

    “你去歇著,不用你下手,我有空閑的時候哪用得著你來廚房忙活?君子遠庖廚嘛?!?

    錢進笑著離開。

    魏雄圖回頭說:“小清,要做肉臊子嗎?那你辣椒多放,今天高興,得多吃一點,辣能開胃。”

    魏清歡看錢進,錢進正要說我也能吃辣,結果女老師叮囑他一句:“我給你做五香的,吃辣傷胃?!?

    她習慣性抿鬢角秀發,耳后的朱砂痣被燈光照亮,可隨著蒸汽彌漫又開始忽明忽暗,而她的眼神則變得濕潤起來。

    嗤啦聲中,香辣味道開始陽臺上橫沖直撞。

    魏清歡打開了沒有封塑料布的窗戶,油煙被西北風迅速帶走。

    肉臊子出鍋裝盤,她去揭開鍋蓋,濃郁米香中還有一股清香。

    錢進去看,發現米飯里頭混上了青豆。

    小白與小青混在一起,好看又好吃。

    “開飯!”女老師放下挽起的袖子端了兩個搪瓷盆上桌。

    五香肉臊子泛著醬色油光,花生仁和瓜子仁在肉沫間若隱若現。

    辣味的那盆潑了層鮮亮的紅油,炸得酥脆的花生米沉在底下,像藏在珊瑚礁里的珍珠。

    魏雄圖抽著鼻子湊過來,笑道:“還是老味道。”

    學生參加高考,他心情輕松愉快許多,跟以往的沉悶大相徑庭。

    一人一碗飯,今天四小被老媽抓回去吃飯了,于是房間里人少。

    只是張愛軍這大肚漢在,所以吃的不會少。

    肉臊子拌米飯,魏雄圖吃了一口后辣得直吸氣:“小清,你們監考有沒有什么有趣的事情?”

    魏清歡笑道:“還真有呢……”

    他正要說話,小湯圓扒著桌沿直蹦跶:“我要紅紅的!紅紅的油多!”

    “很辣?!卞X進說道。

    小湯圓堅定的說:“不怕。”

    魏雄圖夾起一塊辣味臊子在涼水里涮了三遍才敢喂她,結果她吃的絲絲吐氣還是要吃辣的。

    因為辣的油多。

    錢進佩服不已。

    這小丫頭為了吃是真夠拼的。

    然后他又擔心。

    以后可得富養這胖丫,否則長大以后被人用幾塊肉騙走就不好了。

    湯圓小小年紀已經展露出美人胚子,考慮到她父親的顏值,考慮到外甥隨舅、侄女隨姑這句老話,她以后相貌身段差不了。

    黃錘的尾巴掃到煤爐,濺起幾點火星。

    錢進趕緊吆喝它。

    黃錘還以為要跟自己玩呢,站起來兩條后腿撐地,舞弄倆前爪去撲錢進。

    直撲褲襠而去。

    撲的錢進面無男色。

    魏清歡看著這一幕笑嘻嘻。

    有個可以放心住的房子,有個喜歡自己飯菜的哥哥,有個小朋友,有個寵物,還有個喜歡的人。

    這就是她對家最大的奢求。

    魏清歡舀勺冬瓜湯給小姑娘澆在青瓷碗里,乳白色的漿液晃動著油花。

    小湯圓舀一勺子示意:“給吹吹,涼涼。”

    小勺一晃,菜湯灑在黃錘鼻尖燙的它趕緊搖頭打噴嚏,這下子它可不敢靠前了。

    “你剛才要說什么?”錢進扒拉一口飯文道。

    魏清歡說道:“我們考場有個老哥,把《毛選》墊屁股底下,說‘坐穩紅神書,答題不糊涂'。”

    “這也行?還能帶書本進去?”錢進震驚。

    魏清歡說道:“別的書不行,這個書我們監考老師不敢攔下?!?

    小湯圓聽著大人的話,也去拿一本書放在小凳子上坐下,喊:“坐穩紅神書,吃飯不迷糊。”

    錢進舀了勺不辣的肉臊子蓋在魏清歡碗里,說道:“今天下班時候我們在路上也聽見個事挺有意思?!?

    “不知道是哪個學校的考場,估計監考老師口音很重,他喊‘注意紀律’,結果后排考生聽成‘注意鯽魚’,舉手就問,我沒有鯽魚怎么注意?”

    魏雄圖抬頭說:“我聽說城北區武當山路小學考場太小不夠用,竟然讓學生各坐課桌一頭來考試?”

    錢進大開眼界。

    這他娘也行!

    魏清歡又告訴他們最大的一個趣聞,有父子兩人同時參加考試還被分到同一考場。

    結果父親因緊張寫錯準考證號,竟然寫成了兒子的號。

    “老師很為難,說別的還好,這姓名跟準考證號可不允許涂改?!?

    “你們猜怎么著?他兒子站起來說,要不然讓我爸寫我的名字用我考號,我寫我爸的名字用我爸的考號,反正我們一家人,肉最后還是爛在我家鍋里……”

    說著魏清歡忍不住,自己笑出聲來。

    錢進跟著笑。

    最后一塊辣味肉臊子被張愛軍刮干凈,搪瓷盆底露出紅色的“忠”字。

    小湯圓已經困得直點頭,油乎乎的小臉蹭在姑姑胸口上要去睡覺。

    錢進把她抱給大舅哥:“乖寶寶要跟爸爸睡喲?!?

    小胖丫立馬清醒搖頭:“不!”

    “沒有不,以后都得這樣了,如果你跟爸爸睡,姑父明天給你十個糖!”錢進威逼利誘。

    小胖丫仔細考慮,跟他討價還價:“十個不行,要九個!爸爸說了,九最大!”

    錢進說:“成交!”

    魏雄圖苦笑。

    這閨女真是殺了一手好價。

    他抱著閨女要離開。

    錢進親熱的拍他肩膀:“大舅哥你知道,我和小清明天去領證。”

    “是啊,我知道。”魏雄圖說道。

    錢進更親熱了:“然后我們倆可就是兩口子了?!?

    “當然了?!蔽盒蹐D下意識的說,然后又噢了一聲,“你打算調換房間?”

    魏清歡在后面拿手指戳錢進的后背。

    這種話怎么能堂而皇之的說出來!

    雖然這是結婚之后的當務之急、重中之重,卻不能這么討論吧?

    她在后面小聲說:“喂,你能不能別這樣,這太丟臉了!”

    錢進理直氣壯的說:“就是啊,大舅哥你怎么能把這種話題攤開說呀?你真不要臉!”

    魏雄圖無語。

    錢進塞給他一個信封:“我要說的話在里面,這件事得通過信件溝通?!?

    魏雄圖拿著信封離開。

    魏清歡笑出聲來:“信里寫了什么?寫的是咱們怎么調換房間嗎?”

    錢進說道:“不是,我是告訴他,明天咱倆結婚后暫時不在家里住,而是出去度蜜月?!?

    這年頭的中國社會在有些方面還挺與時俱進的,比如度蜜月。

    現在小兩口結婚也會度蜜月,一般用‘婚后旅行’來表達。

    很多條件好的雙職工冬天會去瓊州曬曬太陽,夏天去東北避暑。

    條件一般的會去首都或者魔都看看國家的政治中心和金融中心。

    條件不好的自然就不會去旅行了。

    度蜜月這個說法在民國之初就傳進國內了,魏清歡明白他的意思后很詫異:

    “啊?你要帶我去哪里旅行?可我沒有跟學校請假呢,而且咱們什么都沒準備呀。”

    錢進說道:“不是去外地旅行,旅行這件事以后有的是機會,等我找一臺車,帶你自駕游。”

    “明天我是帶你去一間招待所,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魏清歡卻誤會他的意思,頓時霞飛雙頰,挽起袖子趕緊以刷碗名義避開后面話題。

    但她沒有拒絕。

    畢竟結婚了就是合法夫妻,有些事自然該做。

    在現在這個住宿環境下不適合做,那么招待所還真是唯一選擇。

    她對此也有一些心理準備。

    現在住宿條件太差了,有些新婚夫婦家里兩三個房間結果住十來號人,這種情況下小兩口有時候只能去招待所。

    錢進沒解釋,他很喜歡看女老師含羞帶怯的樣子。

    女兒家最美的時候,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象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

    魏清歡收拾碗碟要走,他攔下人趕緊說:“這大冷天你去刷碗?凍著你怎么辦?”

    女老師甜滋滋的笑。

    真會心疼人。

    錢進去用熱水調涼水:“嗯,溫水刷鍋刷碗就沒事了,絕對凍不著了?!?

    魏清歡抱胸看他。

    錢進多看了兩眼:“逗你玩呢,你做飯我刷鍋,我這人一點都不大男子主義?!?

    “有朋友的弟弟從邊疆郵寄了干果,這次又有巴旦木,還有無花果和杏干,葡萄干更是給了一大包,后面你可以拿給你同事分一下?!?

    一聽有干果可以吃,而且是很大個的巴旦木,女老師眉開眼笑的。

    錢進推了張愛軍一把:“瞪個大眼睛看我干什么?顯得你很可愛嗎?”

    “眼睛這么大這么亮怎么沒有點眼力勁?去刷碗呀!”

    張愛軍:我?

    22號是高考最后一天。

    很多人的命運就在這一天被決定了。

    下午最后一科考完,錢進寫了請假條進行早退,騎上自行車去人民夜校等待魏清歡。

    年齡不同的考生們走出來,有的意氣風發,有的愁眉苦臉,更多的是忐忑不安。

    魏清歡將收好試卷封存入檔送走,便快步來找錢進:“哇,你怎么帶這么大個包?”

    錢進車把上沒掛他習慣攜帶的挎包,而是一邊一個大包。

    他沒有解釋,等魏清歡側坐后座,便踩著二八杠自行車去往民政局。

    區里民政局是一座大院,里面好幾個青磚小樓,大門口兩側各有標語。

    一側是早婚早生誤終身,晚婚晚育幸福長。

    一側是提倡有計劃地生育子女。

    錢進哈著白氣攔住戴紅袖章的門衛:“勞駕,同志,辦理結婚證明是在哪個樓?”

    門衛點點頭,用凍紅的鼻子指了指墻上告示。

    斑駁的石灰墻上貼著七八層新舊不一的通告,最上層紅紙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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