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紫霄宮內,那亙古不變的道韻,都仿佛因為陳苦這番話而出現了一絲微不可查的凝滯。 鴻鈞面無表情。 那雙古井無波,仿佛倒映著諸天生滅、宇宙輪回的眼眸里,此刻卻是一片深邃的沉默。 你小子…… 真的一無所知? 這話,說給三歲孩童聽,孩童都得給你一個白眼。 鴻鈞心中幾乎是瞬間就下了判斷。 可偏偏,眼前這張臉,這副神情,這種語氣,完美到了一種極致。 那是一種發自骨子里的認真,一種純粹到不含任何雜質的坦蕩,一種讓人哪怕用神念將他里里外外掃描億萬遍,也找不出半點心虛的姿態。 這演技,已經不是演技了。 這簡直就是道! 鴻鈞的目光,變得前所未有的銳利。 那不再是單純的注視,而是一種審視,一種洞穿。 視線仿佛化作了兩道無形的天道秩序神鏈,要將陳苦的元神、真靈、乃至過去未來的一切痕跡,都徹底洞穿、解析。 剎那間,陳苦感覺自己仿佛被剝光了衣服,置于天地烘爐之中,要被煉化成本源。 但他知道,此刻但凡有一絲一毫的動搖,便會前功盡棄,萬劫不復。 他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靜。 識海之內,元神古井不波,任由那恐怖的威壓沖刷,我自巋然不動。 他甚至連呼吸的頻率,心跳的節奏,都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 一息。 十息。 百息。 時間在這一刻失去了意義。 紫霄宮內,死一般的寂靜。 這場無聲的交鋒,其兇險程度,遠勝過任何神通法術的對轟。 終于。 那股足以壓塌萬古青天的恐怖威壓,如潮水般緩緩退去。 鴻鈞那深邃到極致的目光,也終于微微一緩,重新恢復了那份淡漠與高遠。 “呵呵……” 一聲輕笑,打破了凝固的氛圍。 那笑聲很輕,聽不出喜怒,卻帶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也罷。” “或許,是本座多想了。” 鴻鈞淡淡地說了一句,算是為這場試探畫上了一個句號。 他信了嗎? 自然是不信的。 心中的懷疑,沒有減少分毫,反而因為陳苦這完美的表現,而變得更加濃厚。 一個后輩,能在自己天道威壓的審視下,做到心如止水,滴水不漏,這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綻。 只是,鴻鈞也清楚,再問下去,毫無意義。 這小子滑不溜手,心性更是堅韌到不可思議,用言語和威壓,已經不可能讓他吐露分毫。 既然如此,索性便順著他的話,就此作罷。 鴻鈞何等身份,自然不可能在一個問題上反復糾纏,失了道祖的體面。 他既已開口說要論道,便不能“食言”。 這是天道圣人的因果,也是他身為道祖的格調。 念及于此,鴻鈞不再多言。 他幽幽開口,聲音不高,卻仿佛從大道的源頭傳來,每一個音節,都蘊含著天地至理。 “你既向道,本座今日便為你講述一番天道玄機。” “坐下,靜心。” 話音落下的瞬間,整個紫霄宮的氣場轟然一變。 方才那緊張、對峙的鋒銳氣息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莊嚴、神圣、浩瀚、玄妙的無上道韻。 無窮的異象,在鴻鈞身后顯化。 地涌金蓮,天花亂墜。 紫氣東來三萬里,祥云籠罩九重天。 有三千大道的法則神鏈憑空浮現,交織成一幅壯麗的宇宙圖景。 鴻鈞的身影,在這一刻變得無比高大,仿佛與整個洪荒天地,與那至高無上的天道,融為了一體。 他就是道! 道就是他! 而聽得鴻蒙道音,陳苦也瞬間收起了所有偽裝。 他的神情,變得無比肅穆與虔誠。 他盤膝而坐,五心向天,整個人的精氣神,在剎那間攀升到了頂峰。 暗中。 那潛藏于他靈魂最深處的逆天悟性,毫無保留地運轉而起! 轟! 陳苦的識海,在這一刻仿佛化作了一方無垠的混沌宇宙。 他的神魂之力,化作一尊頂天立地的巨人,端坐于混沌中央,雙耳聆聽,雙目觀想,將所有的心神都沉浸在這場萬古難覓的機緣之中。 “道,可道,非常道……” 鴻鈞開口,講述的竟是最為基礎,也最為本源的玄門總綱。 然而,由他這位道祖親口講述,每一個字,都仿佛擁有了生命。 那些文字,化作一個個金色的古樸道紋,從鴻鈞口中飛出,直接烙印在虛空之中,最終又飛入陳苦的眉心,深深地刻印在他的元神之上。 陳苦如今的修為,放眼洪荒,已是頂尖存在。 可在鴻鈞面前,卻依舊如同螢火與皓月。 道祖的親自講道,對他而言,不亞于一場脫胎換骨的造化。 許多以往修煉中晦澀難懂的關隘,此刻在鴻蒙道音的沖刷下,豁然開朗。 一些對于法則的理解,也瞬間拔高了數個層次。 他的心神,完全沉浸在了對大道的感悟之中。 逆天悟性瘋狂運轉,將鴻鈞所講的每一個字,每一句妙義,都分解、吸收、推演,化作自己最深刻的理解和資糧。 他整個人的氣息,都在以一種微不可查,卻又真實不虛的速度,緩緩地、堅定地攀升著。 這場講道,對他而言,是大裨益,更是大造化! 歲月匆匆。 光陰在洪荒這片無垠的天地間,是最不值錢的計量。 自那場席卷了整個天地的巫妖終戰落幕,量劫的血色與煞氣便已然散盡。 天地間,迎來了一段漫長到足以讓無數生靈遺忘爭斗的紀元。 再無殺伐。 再無爭端。 這無疑是最好的時代。 眾生萬靈,皆擁有了前所未有的安寧與祥和,可以在這濃郁的天地靈氣中,靜心修行,追尋屬于自己的大道。 而陳苦,這個名字,早已成為這個時代最深刻的烙印。 自紫霄宮中,與那至高無上的鴻鈞道祖論道歸來。 他便不再僅僅是一位強者。 他成了一種象征,一個活著的傳說。 陳苦,這兩個字,便是洪荒天地之中,最為耀眼,最為熾烈的一輪大日。 無論是初開靈智的山間精怪,還是早已成名的大羅金仙,在提及這個名字時,聲音中都會不自覺地帶上一份敬畏。 崇拜,敬仰,向往。 無數情緒匯聚成了信仰的洪流,日夜沖刷著他的道場。 而身處這一切中心的陳苦,道心卻愈發澄澈,愈發堅定。 與鴻鈞論道,他窺見了一片更為廣闊的天地,也更加清晰地認識到了自己的道。 比肩鴻鈞道祖。 這不再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而是他修行的下一個坐標,一個必然要抵達的彼岸。 甚至于……將其超越。 這個念頭,在他的心海深處扎下了根,瘋狂滋生。 如同一顆蘊含了整個混沌的種子,等待著破土而出,顛覆整個乾坤。 這種想法,若是被三清這等圣人知曉,只會引來不屑的嗤笑。 天方夜譚。 癡人說夢。 圣人之下皆螻蟻,而鴻鈞道祖,更是凌駕于天道之上的存在。 超越他? 何其狂妄! 但,陳苦與其他修士最大的不同,便在于此。 混元大羅金仙。 這重身份,這份修為,便是他敢于向天地桎梏揮拳的底氣。 是讓他擁有了追逐那無上之境的唯一資格。 …… 只是,陳苦并不知道。 當他的光芒普照洪荒,受萬靈敬仰,如日中天之時。 那座矗立于洪荒東部,象征著盤古正宗的昆侖山,其上空的氣氛,卻壓抑得近乎凝固。 三清端坐于蒲團之上。 周身道韻流轉,卻彼此沖撞,互不相融,讓這片圣人道場都顯得極不平靜。 最終,是元始天尊打破了這死寂。 他的聲音,不再是平日里闡教教主的威嚴與清冷,而是帶著一絲難以抑制的顫抖,那是極致的不甘所引發的震動。 “兄長!” 他猛地睜開雙眼,眸中神光迸射,仿佛有兩方世界在其中生滅。 “難道我等……就真的這么眼睜睜看著那陳苦崛起,勢不可擋么?!” 話音落下,他手中那盞白玉茶杯的表面,悄無聲息地蔓延開一道道細密的裂紋。 元始的視線,穿透了殿內繚繞的混沌氣,死死地釘在了一旁閉目養神的老子身上。 他知道,他們三兄弟中,若論對陳苦的恨意,誰也比不過這位平日里看似最無為、最淡然的太上兄長。 畢竟,昔年的人教,何等鼎盛? 以人族為根基,獨掌人族氣運,那滔天的氣運之力,幾乎要將他太清一脈的道統推至玄門之巔。 可就是因為陳苦! 就因為他橫插一腳,庇護人族,讓人族掙脫了圣人的掌控! 那本該盡歸人教的信仰之力,那億萬萬人族的香火,最終浩浩蕩蕩,盡歸于西方,成就了那兩個家伙的佛門! 這是釜底抽薪! 這是在動搖他太清一脈的根基! 自那以后,人教便一蹶不振,逐漸式微,再也無法與闡、截、佛三教爭輝。 老子平日里不顯山不露水,一派清靜無為的姿態。 可元始清楚,在那份淡然之下,隱藏著的是何等洶涌的恨意。 那恨意,早已深入骨髓,刻入了他的圣人道果之中。 果然! 聽得元始這滿含不甘的質問。 再加之此地并無外人,只有他們兄弟三人。 老子索性也不再維持那份圣人的體面了。 他那半闔的雙眼,緩緩睜開。 沒有驚天動地的威壓。 沒有毀天滅地的氣勢。 只有一片死寂的、深不見底的幽暗。 仿佛連光,連道,都會被那雙眼睛所吞噬。 三清殿內的溫度,在這一瞬間驟然下降,連流動的道韻都變得滯澀起來。 “哼。” 一聲輕哼。 不似雷霆,卻比雷霆更加震懾神魂。 元始只覺得心神一凜,就連坐在一旁始終沉默不語,周身劍意若有若無的通天,眼皮也微微跳動了一下。 “陳苦此子,實在可恨!” 老子的聲音很平淡,沒有絲毫起伏,卻讓元一字一句都聽得清清楚楚。 那每一個字中,都蘊藏著足以冰封大千世界的寒意。 他手中的拂塵輕輕搭在臂彎,看似毫無變化。 但元始卻能感覺到,兄長周身那“無為”的道韻,第一次出現了裂痕。 從那裂痕之中滲透出來的,是連圣人都為之心驚的殺機。 “只是……” 老子話鋒一轉,那股幾乎要凝成實質的殺機又被他強行壓了回去,雙眸中的幽暗也隨之斂去,恢復了古井無波。 “此子戰力卓絕,悟性更是驚人,早已非我等所能敵。” 他坦然承認了這一點。 這并非是漲他人志氣,而是事實。 紫霄宮中,能與道祖論道,這本身就說明了問題。 他們是圣人,不死不滅,但若是真的對上如今的陳苦,落敗是必然,甚至有被鎮壓的風險。 圣人的顏面,丟不起。 老子繼續說道,聲音愈發低沉。 “若想打壓其日益高漲的聲望與威勢,恐怕……” 他刻意停頓了一下。 整個三清殿,落針可聞。 元始和通天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匯聚在了他的身上。 連呼吸,都下意識地屏住了。 老子那雙深邃的眼眸中,閃過一抹極其復雜的光芒,有忌憚,有決絕,也有一絲孤注一擲的瘋狂。 “……只有借助道祖師尊之力了。” 這句話,他說得很慢,很輕。 卻像是一道混沌神雷,在元始的腦海中轟然炸響! 道祖師尊! 鴻鈞! 聞言,元始眼中瞬間被一片熾熱的光芒所取代,先前所有的不甘、郁結、憤恨,在這一刻盡數被狂喜與激動沖散! 他身體微微前傾,連帶著周身的虛空都泛起漣漪。 看這樣子…… 自家這位太上兄長,莫非……已經有什么具體的想法了不成?!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