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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舞臺天幕上出現(xiàn)金鑾殿的宮檐大柱，背景尚有密集的層殿金頂，在早晨陽光下一片輝煌。]

    [大臣們魚貫而入，每人都對一個向外站立的又瘦又高的老人鞠躬，尊敬地稱呼一聲：“宰相大人！”]

    [人數(shù)較多，在演出時再度運用“同群流轉(zhuǎn)法”，聯(lián)動電腦映像延伸。請注意，此幕動靜并非局限于殿內(nèi)，而有殿內(nèi)殿外接通的開闊空間。上朝人數(shù)，必須超出寫實主義的一般限定而大大擴(kuò)充，展現(xiàn)出鳥瞰式的畫面，使演出獲得“大規(guī)模生命集群”式的童話視野。]

    [宰相喊住了長得比較矮胖的吏部尚書。他們談話的口氣很家常。]

    宰相

    吏部尚書，請留步。昨天報到的新科進(jìn)士，都叫到今天朝會上來見習(xí)了嗎？

    吏部尚書

    都來了，您看今天宮殿，都站不下了。

    宰相

    來了這么多人，不巧又要處置“真假狀元”的大案，心里有點懸。昨天晚上我分頭找當(dāng)事人談了大半夜，還是沒有把握。

    吏部尚書

    皇上有什么旨意嗎？

    宰相

    皇上照例會讓太監(jiān)傳幾句費解的話。待會兒，我們見機(jī)行事吧。

    吏部尚書

    聽宰相您的。

    [朝鼓響起，朝會開始了。眾多大臣和新科進(jìn)士立即安靜了下來，一個個站得很正規(guī)。雖然皇帝不親臨朝會，但大家還是朝向空空的龍椅站立著。宰相則站立在龍椅下面，面向群臣。]

    宰相

    （清理了一下喉嚨，說得盡量簡單）

    狀元事件，大家都聽說了，議論一下吧。（指了指站在最前面的一位高官）

    御史大夫，請！

    御史大夫

    這事的關(guān)注焦點，在女孩子孟河，但朝廷不能跟著走。如果把她當(dāng)焦點，普天下都會問：難道男人都考不過女人？難道那么多考官都沒有眼睛？因此，我們要把她忘記，只追究那個男子金河，沒有參加考試就空占了狀元之名，算是作弊！

    宰相

    定他作弊，卻不牽出女孩子孟河，那何以為證？

    御史大夫

    這次不要證人，只要證據(jù)。證據(jù)就是筆跡，讓金河當(dāng)眾寫出筆跡，再與試卷對比，證明是弄虛作假！

    宰相

    但遺憾，金河不能留筆跡。

    御史大夫

    為什么？

    宰相

    手殘廢了。

    御史大夫

    什么時候殘廢的？

    宰相

    剛殘廢。這次上京趕考遇到寒潮，他獨自舉斧鑿冰救了很多冰封之船，手就凍壞了。那個女孩子孟河，就是因為目睹他救人致殘，一時感動，代他考試。

    [全殿肅靜。]

    [甬道上傳來急急的腳步聲，宰相和大臣全都向著那個方向急切地張望。]

    [一位傳旨太監(jiān)用奇特的發(fā)音尖聲呼喊。]

    太監(jiān)

    請聽旨。皇上剛剛在后殿聽到了宰相的話，嘴角輕輕抖了一下，然后說，從即日起，各州府遠(yuǎn)航船只，必須配備鑿冰之斧。朕賜名為冰斧！（下）

    [宰相看著太監(jiān)離開的背影，笑著點頭。然后轉(zhuǎn)身問大臣們。]

    宰相

    明白旨意了嗎？

    眾大臣

    明白了！

    宰相

    那好，沒事了。傳金河上殿！

    [金河上殿，依然背著斗笠，后面緊跟著老丈。]

    宰相

    金河，剛才皇上為冰斧賜名，你聽到了嗎？

    金河

    聽到了。

    宰相

    高興嗎？

    金河

    請宰相轉(zhuǎn)告皇上，在船上鑿冰的機(jī)會非常小，叫冰斧有點奇怪，還是照原來叫斧子比較順口。

    宰相

    你呀你，怎么聽不出來，這是皇上在首肯你的鑿冰之舉。

    金河

    （有點奇怪）

    哦？

    [這時，老丈發(fā)現(xiàn)了那批新科進(jìn)士，幾步走到他們面前。]

    老丈

    怎么，剛分別一個多月就不認(rèn)識了？那夜冰河，還記得嗎？

    [新科進(jìn)士慌忙打了一個招呼，便羞愧地低下了頭。]

    老丈

    （對宰相）

    宰相大人，我是金河的陪同者，又與這些新科進(jìn)士同船同行，能向他們提幾個問題嗎？

    宰相

    請！

    老丈

    （對著新科進(jìn)士）

    我想問諸位幾個問題。第一個問題，如果金河不鑿冰，你們之中會有一個人活得下來嗎？不用回答，我以下的問題也不用回答，聽著就可以。

    [老丈看著新科進(jìn)士，停頓片刻。]

    老丈

    第二個問題，金河鑿冰，你們都在場，有哪一個，幫他一把？第三個問題，船到鯊市，你們得救了，有哪一個回頭看一眼已經(jīng)受傷的金河？……

    [這時，所有的大臣都隨著老丈的提問，憤怒地向著新科進(jìn)士跺腳。一個問題跺三下，然后也就變成了一種特殊的踢踏舞。那么多朝靴跺踏在殿石上，聲音清脆、響亮、有節(jié)奏，而且，一直在延續(xù)。這就構(gòu)成了舞臺上兩大色系的對仗，大臣色系和新科進(jìn)士色系。此刻，肯定是大臣色系占了上風(fēng)。]

    [宰相也對著新科進(jìn)士搖頭，然后拉過了金河。]

    宰相

    金河，他們都不幫你，你以一人之力，辦成了大事……

    金河

    不。不是一人。還有一老一少，生死之交。

    （不顧朝廷現(xiàn)場，深情地遙視舞臺一角，唱）

    老丈你一生翰墨因我凍，

    風(fēng)雪銀須映寒空。

    七十高齡仍布衣，

    鯊市救我第一功。

    小妹你莽莽撞撞就幫人，

    不管是吉還是兇。

    纖弱身軀讓人疼，

    你是否還在危險中？

    宰相

    你受了傷，對朝廷有什么要求？盡管提。

    金河

    只有一事相求，我很想見見代我考試的孟河姑娘，能不能請她到這里來？

    御史大夫

    女人上殿？這可是從來沒有的事啊！

    [一個響亮的女聲從后面?zhèn)鱽恚宦牼椭朗枪鳌Ｋ褚魂囷L(fēng)一樣上場了。]

    公主

    武則天上殿十五年，我每個月都上殿，沒問題！

    宰相

    孟河上殿！

    [場內(nèi)氣氛開始輕松。群臣始而踮腳遙望，繼而往前擁擠。金河本想站在前面迎接孟河的，現(xiàn)在卻被群臣推擠，便一步步后退到他們身后。]

    [孟河出現(xiàn)了。她的出現(xiàn)引來了聚光燈，滿臺分外明亮。]

    歌隊

    （女聲）

    男裝一脫回自身，

    裊裊婷婷入朝廷。

    越過高山更知水，

    扮過男人更女人。

    歌隊

    （男聲）

    一片霞云進(jìn)峽谷，

    萬千鳥雀剎時靜。

    清風(fēng)無影卻有形，

    朽木枯石全來神。

    歌隊

    （輕聲合唱）

    孟河，小心，

    那么多眼睛；

    孟河，小心，

    那么多大臣；

    孟河，小心，

    那么多考生；

    孟河，小心，

    那么多男人。

    [孟河對眼前的一切感到奇怪，但按她的本性，隨即回到了輕松狀態(tài)。她無所忌憚地看著一張張臉，一個個人。終于，她停步了，驚喜萬分地看到了公主。]

    [公主故意不動聲色地站在那里。見孟河發(fā)現(xiàn)，撇了撇嘴，隨即笑出聲來。雖然孟河的這套女裝，也是她派女官送去的，但女裝的孟河她還是第一次看到，既熟悉又陌生。]

    [孟河也為自己以這么截然不同的形象見公主，感到不好意思。]

    孟河

    （羞澀地）

    公主！……

    公主

    （上下打量）

    你呀……

    （唱）

    扮男人太像男人，

    做女人太像女人。

    昨日瀟灑如潑墨山水，

    今日柔麗似柳下古琴。

    潑墨山水潑得我青頭紫臉，

    柳下古琴彈得我柔情全醒。

    你太煩人，

    你太煩人！

    [唱“你太煩人”時，以拳輕擂孟河。唱罷，握住孟河手臂。]

    公主

    孟河姐！

    孟河

    你怎么叫我姐姐，我們還沒有比過年齡呢。

    公主

    （斜視著群臣）

    不能在這么多男人面前比年齡。反正，論學(xué)識，論勇敢，你都是我姐姐！（把孟河拉了一把，作耳語狀，但觀眾還能聽到她的聲音）我當(dāng)然也有一點小本領(lǐng)，你猜，我昨天晚上是用什么方法把父皇迷惑的？

    孟河

    什么方法？

    [兩個女孩子完全忘記了殿上那么多人的存在，就像街市間無數(shù)愛嘮叨的小女孩一樣，嘰嘰喳喳地聊個沒完沒了。]

    公主先用迷魂香。父皇最喜歡我點沉香，那是一位外國王子送的，那個王子來追求我，但胡子太密，身上香料太濃，我不要，卻要下了一盒沉香。昨天晚上我狠狠心拿去點了四支，邊點邊說你好，父皇完全被我說服了。

    [公主還要講下去，我們又聽到了傳旨太監(jiān)急促的腳步聲，整個大殿立即安靜了下來。]

    太監(jiān)

    皇上要我傳達(dá)八個字：“女大當(dāng)嫁，滿朝挑吧。”（下）

    宰相

    （看著太監(jiān)的背影）

    這就是皇上的高明，讓大家猜。他說“女大當(dāng)嫁”，是說公主，還是孟河？他說“滿朝挑吧”，是讓滿朝挑女子，還是讓女子挑滿朝？大家猜吧。

    御史大夫

    我想，嫁，是指孟河；挑，是讓我們挑孟河。

    公主

    （生氣地）

    臭美吧，你們！還不抬頭看看孟河姐，論姿色，遠(yuǎn)超你們的夢想，論學(xué)識，可做你們的師長，居然好意思讓你們挑！不要猜了，昨天晚上我與父皇長談了四支沉香的光景，很明白他的意思：讓孟河姐巡視殿上所有的官員，看看有沒有一二個稍稍入眼。至于嫁，那是后話了。

    宰相

    （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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